听石雪儿说出此话，不管是人是鬼，全都看向她。

石雪儿道：“我读人间书籍，有神仙不及之处，其中便有人提出设想，可做出一个永远装不满的瓶子。”

丁小火道：“那个瓶子岂不是很大……不对，再大也有边界，有边界便能装满！”

石雪儿道：“这瓶子虽有边界，却有一样特别之处——边界内外皆是瓶中。”

众人无法想象。

石雪儿笑道：“这里有些绕。若将一个纸条粘结成环状，有几个面？”

丁小火道：“内面外面，自然是有两个。”

石雪儿问何准要了一条画纸，将一头扭转，与另一头粘结起来，做出一个纸环，道：“这个叫做莫比乌斯环，只有一个面。”

丁小火道：“这我见过，是只有一个面，一时忘了。”

其余人等却没有见过，皆啧啧称奇。赵文和延着这纸环，从头到尾摸了一遍，果然内外只有一面，无穷无尽，便道：“奇则奇矣，却是奇技淫巧之属。”

石雪儿也不恼他，又道：“这纸条算是一个平面。因其扭曲，已处于不同的空间，方有此异。”

何准道：“这是二维到三维！”

石雪儿道：“不错。以此思维，再加拓展，从三维再到四维，便可做出这个瓶子，叫做克莱因瓶。”

众人因了这纸环，大致了解了这瓶子的思路，却无法想象这瓶子的样子。

丁小火道：“这我也听说过，可是我听说这是一个做不出来的瓶子，只是一个数学概念吧？”

石雪儿笑道：“人类接触不到第四维，自然无法做出。可是有了另一维的道标，却是不同。”

小鄷都大帝忽然道：“我信你。这便传你捕捉那道标的法门。”

石雪儿微笑道：“初次见面，你为何信我？不怕我卷了法门跑路？”

小鄷都大帝嘿嘿笑道：“我自然会将这法门加些限制，让其只通魔界。你若要跑去魔界，倒也无妨。”

丁小火眨了眨眼，心道：“这些当大官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五嫂便是这样，他也没什么不同。”

石雪儿道：“等你提供了材料来，我便开始做这瓶子，一日足以。”

小鄷都大帝道：“要些什么材料，太贵的我可没有，最多将我私人的秘宝分你三成。”

何准忽然问赵文和：“那个令旗，算不算大帝的私人秘宝？”

赵文和看看何准，又看看鄷都大帝，不敢作声。

王真人道：“大帝有七件秘宝，分别是阎罗册、镇魂印、轮回盘、往生剑……”

小鄷都大帝忽然咳了一声，王真人住了嘴。

石雪儿摇头道：“我要你自秘宝何用？我要的是能做成容器，装这黄泉水的材料。”

小鄷都大帝道：“这却不知，这水是天地规则所化，擅能侵蚀万物。就算用来熬汤，也加了数道工序，才可用得，哪里装得起来？”

众人愣住。

丁小火忽然道：“河边的泥土，不能装吗？”

若不能装，这黄泉已不知流去了哪里。

赵文河道：“泥土松软，如何装得？”

石雪儿点了点头：“就用这泥土吧——炼土为陶。”

当下小鄷都大帝以神念将探寻道标的秘法传与石雪儿。

石雪儿牢牢记住，转对何准道：“夫君，将你操控画卷的秘法也传了给我。”

何准也以神念传了这秘法给她，说道：“早想传你，你都不要，现在怎又要了？”

石雪儿道：“事急从权。我需要那画卷中的犯人做工，助我挖土。赵大人与我同去，此间事了，你去黄泉边寻我。”

赵文和看向小鄷都大帝。

小鄷都大帝道：“你随她去，我以道标之力传送你们回嶓冢城，再送你们去黄泉边。”

石雪儿笑道：“远程传送么？我还没有试过！”

丁小火举手：“回城卷轴？我也没试过呀！”

石雪儿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便道：“那你也来，给那些鬼魂做个监工！”

丁小火第一次管理工程，起点倒是颇高。

小鄷都大帝嘱三人闭了眼，不可生出反抗之意，随即施出秘法。一道乌光过处，三人已是不见踪影。

何准开了天眼看去，不见端倪，问道：“雪儿不会有事吧？”

小鄷都大帝没好气道：“她的修为恐怕不比我低，能有何事？你信了我的鬼便是！”

何准听了这话，反不知该不该信他。

藏真忽然道：“如此说来，只剩下一事未决。送走寂神黄泉之后，补起净神黄泉的神力之法。”

小鄷都大帝摇头道：“这个也难。我虽近神，却只是法相修为，没有如此多的神力。”

藏真道：“我有，我留下。”

小鄷都大帝一愣：“你有？莫非你已超越了法相境界？”

藏真点头：“超过了法相境界，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我在地藏殿悟得了一  句话，就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后来我又在三生石前参悟宿命，才知我宿命在此。”

何准想了想道：“我知前辈肉身为雪儿所造，已无法修炼提升。莫非这地府之中，有更进一步之路？”

藏真微笑道：“小友之智，虽不及雪儿姑娘，也是上选。”

何准听他夸奖雪儿聪慧，抿嘴露出笑意。

忽听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却是赵文和在说话：“五哥，画卷已得，送我们去黄泉边上吧！”

小鄷都大帝一边施展道标秘法，将三人传送往黄泉，一边笑着解释：“其实五方鬼帝，皆有往这宫殿中传声之法，只是被关闭了快三百年，这才打开。”

何准道：“听说鄷都大帝探黄泉归来，便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凡有所命，多朝令夕改。今日见了你，却疑传言不实。”

小鄷都大帝叹了一口气：“并无不实，说的便是我。他便是我，我便是他。他若睡时，我便出来，我若要离开，他便会醒来。想来咱们说了这么久，他也该醒了吧。呵呵，果然。打败我，不然一切成空。”

小鄷都大帝的身体忽然虚幻起来，渐至于无。

那大鄷都大帝忽然歪了歪头。

左一歪，右一歪，脖颈咔咔做响。

何准与王真人各自起身，向后一退。

王真人是真怕。

何准倒不是怕打不过。

有藏真在，正该僧尽其用。

藏真也站了起来，仰望着这只恶形恶状的巨鬼，口中说道：“陛下可睡好了？”

大帝起身，天摇地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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