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宇大厦23层的员工食堂在正午十二点准时迎来人流高峰。不锈钢餐盘的碰撞声、咖啡机的蒸汽声、同事间关于项目进度的低语，构成了都市白领们习以为常的午餐背景音。但今日，这层楼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味——那是一种混合着野葱辛香、动物油脂醇厚与小麦面粉焦香的复合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每个食客的嗅觉神经。

                  祝玉莲坐在靠窗的角落，特意选了个能被阳光斜照的位置，让餐盒里的葱油面在光线中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女儿费婷埋首吃面的模样难得有些急切，往常她总会用公筷优雅地分食，此刻却顾不上那么多，筷子夹起的面条上挂着金黄的油花，每一口都伴随着“滋溜”的声响。野葱的香气在她咀嚼时愈发浓烈，甚至让邻桌正在吃日式便当的姑娘放下了筷子。

                  “妈，这面……”费婷终于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不是辣的，而是被这纯粹的美味冲击到了某种情绪软肋，“比上次你在老字号买的葱油拌面还香，那葱味怎么这么霸道？”她用纸巾沾了沾嘴角，忽然想起上周前夫在高级餐厅点的意面，同样是葱油口味，价格贵了十倍，却远不及这碗的鲜活。

                  祝玉莲故意拖长语调：“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小姑娘用的是山里野生的葱，跟超市卖的不一样。昨儿我看她在院子里洗葱，那葱叶绿得跟翡翠似的，根须上还挂着红泥土呢。”她刻意忽略了陆沉玉别墅的事，只把重点放在食材的“原生态”上——这是她从陆沉玉那里听来的“卖点”，也是她潜意识里对这廉价美食的合理化解释。

                  财务部的王总监端着几乎没动的糖醋排骨餐盘，第N次“路过”她们的桌子。作为费婷前夫的远房表哥，他在费婷离婚后一直想保持距离，此刻却被香味勾得忍不住开口：“费总，这是哪家私房菜啊？我闻着像是从您这儿飘出来的，把我这排骨都衬得寡淡了。”他堆着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费婷餐盒里剩下的半块葱油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费婷用纸巾擦了擦嘴，恢复了平日的疏离：“家里做的，王总监要不嫌弃，这饼你尝尝？”她推过餐盒，心里却在盘算：这味道确实不像普通家常菜，陆沉玉那丫头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王总监连忙摆手：“那怎么好意思……”话没说完，手已经接过了那块饼。咬下去的瞬间，酥脆的饼皮在齿间碎裂，野葱的香气混合着猪油的丰润在口腔里炸开，他忍不住“嗯”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费总家的厨子手艺真好，这饼酥得掉渣，葱香还带着点回甜……”

                  周围几张桌子的年轻员工早已按捺不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刚才路过闻到了，还以为是哪家新开的网红店送外卖呢。”

                  “快别说话了，我这盒饭越吃越像嚼蜡。”

                  “你们说费总是不是离婚后口味变接地气了？以前她可不吃这种‘路边摊’。”

                  费婷将这些议论尽收耳底，却并不在意。她看着手机里陆沉玉发来的消息——“祝阿姨，鸡枞菌炖鸡今晚有现货”，突然觉得，比起前夫送的那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这27块钱的葱油面反而更让她感到踏实。这种踏实感，在她离婚后尤其珍贵。

                  与此同时，陆沉玉正趴在别墅地下车库的水泥地上，大口喘着气。蛇皮袋从她背上滑落在地，里面的鸡枞菌散发出潮湿泥土与菌丝的清冽香气，混杂着她冲锋衣上的汗水味，形成一种原始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穿过时空之门时，雨刚停不久。异世界的森林里弥漫着腐叶与青苔的味道，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斑。陆沉玉踩着湿漉漉的落叶往前走，橡胶鞋底不断陷入泥地，发出“噗嗤”的声响。她原本想循着溪流寻找人类活动的痕迹——这是她从荒野求生节目里学来的常识，却在一片腐殖质丰富的洼地前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片白花花的“小雨伞”，数以百计地从湿润的泥土里探出头。菌盖呈灰白色，边缘微微内卷，菌柄粗壮挺直，表面还凝结着细小的露珠。陆沉玉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曾在无数采蘑菇视频里见过这玩意儿——鸡枞菌，号称“菌中之王”，在高端食材市场论两售卖，未开伞的顶级货能卖到上千元一斤。

                  “天啦噜……”她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拂去菌盖边缘的泥土，“真的是鸡枞！还是未开伞的！”作为云采菇爱好者，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亲自采摘的场景，此刻却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雨是昨天下的，正是鸡枞菌生长的最佳时机。这片林子人迹罕至，阳光被高大的乔木遮挡，湿度和温度都完美契合鸡枞的生长需求。

                  陆沉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视频里的采摘技巧：要用小刀沿着菌柄底部轻轻挖起，不能破坏菌根，否则明年就不长了。但她没带专业工具，只能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操作，很快就发现效率太低。“不管了，先采了再说！”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采菌人后，直接用手握住菌柄，轻轻一旋，整朵鸡枞便带着湿润的泥土被拔了出来。未开伞的鸡枞菌质地紧实，握在手里像握着一块温润的白玉。

                  竹篮很快就满了，她不得不解开蛇皮袋。如果有经验丰富的采菌人在场，定会为她的“暴力采摘”咋舌——鸡枞菌最忌挤压，未开伞的珍品更应单独放置，而她却将菌子一股脑塞进蛇皮袋。但陆沉玉顾不上这么多，眼前这片菌菇群太震撼了，她像被某种原始冲动驱使着，不停地采摘，直到后背的蛇皮袋沉甸甸地坠着，手臂被菌柄硌得生疼。

                  当她终于直起腰时，才发现夕阳已经西斜。林子深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叫声，让她猛地想起时空之门的时间限制。她背起几乎拖到地面的蛇皮袋，又拎起装满的竹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湿滑的地面让她数次险些摔倒，菌子的香气混杂着汗水味在她鼻尖萦绕，既是诱惑，也是负担。

                  回到山洞时，倒计时显示只剩8分钟。陆沉玉扔下东西，顾不上喘口气，又冲进野葱地拔了一大把葱——家里的野葱快用完了，这玩意儿生长速度惊人，前几天割过的地方又长出了巴掌高的新叶。她薅葱的动作像在抢救珍宝，手指被葱汁染得发绿，刺鼻的辛香让她打了个喷嚏。

                  穿过时空之门的瞬间，她几乎是摔进地下车库的。【发现能量物品——野葱，能量值4.6】【发现能量物品——白帽大鸡枞，能量值223.7】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让她疲惫的身体瞬间注入力量。“223.7！”她趴在地上喃喃自语，“比野葱高几十倍……这玩意儿果然是宝贝！”

                  陆沉玉挣扎着爬起来，蛇皮袋里的鸡枞菌散了一地。她顾不上清洗身上的泥污，先将菌子倒出来检查——还好，只有少数被压坏，大部分菌盖依然紧实。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运动鞋已经彻底报废，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泥脚印。

                  负一层的洗手间镜子里，映出一个头发沾着草屑、冲锋衣下摆挂着苔藓的狼狈身影。她快速冲洗掉脸上的泥土，突然想起还没给金姨他们安排休息的房间。一楼客厅里，送餐小哥周子旺和何文丰正凑在沙发上打游戏，钟冉和卢彤彤则在地毯上闭目养神——他们没有手机，只能用睡觉打发时间。

                  “金姨，”陆沉玉把正在厨房擦灶台的金姨拉到楼梯拐角，推开两间带独立卫生间的客房，“你们以后在这儿休息，别跟那俩小子挤客厅了。”金姨看着房间里的欧式家具和落地窗，惊得合不拢嘴：“沉玉，这太破费了……跟五星级酒店似的。”陆沉玉摆摆手：“这算啥，楼上还有五间空着的呢。”

                  趁金姨安排孩子们休息的空档，陆沉玉溜进地下车库，编了个“朋友送食材”的理由把金姨叫了下来。当金姨看到满地的鸡枞菌时，手里的锅铲“哐当”落地：“我的老天爷！这不是鸡枞吗？哪儿来的这么多？！”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朵，“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这玩意儿金贵着呢，得赶紧处理！”

                  很快，金姨带着钟政、钟冉和卢彤彤下来了，还抱来一摞一次性餐盒。陆沉玉看着他们轻手轻脚装菌子的模样，忍不住说：“装好了今晚炖鸡汤，给你们加餐。”周子旺和何文丰闻声也凑过来，何文丰挠着头：“老板，这就是鸡枞菌？我老家那边卖得死贵，我妈说比肉还鲜。”

                  陆沉玉点点头：“今晚管够。”她看着37个装满鸡枞的餐盒，心里盘算着：“一盒卖800，37盒就是29600……够福利院孩子们几个月的伙食费了。”她点开物业微信，顺利进入业主群，刚发完鸡枞菌的照片，就被“13号别墅闹鬼”的话题淹没。陆沉玉干脆胡诌：“我请大师做了法事，现在干净了。”

                  群里一片沉默，直到她发出“800元/盒，十分钟送达”的消息，才有人质疑：“拉错人了吧？”陆沉玉正跟物业工作人员“谈判”，李老头的订单来了。她提着四盒鸡枞菌来到37号别墅，正撞见李老头和阎国富为一盘棋吵得面红耳赤。

                  “老李头，你肯定偷偷查了攻略！”阎国富扒拉着李老头的手机，却看见业主群里的订单记录，“哟，还真买了？等着被骗吧！”陆沉玉打开餐盒的瞬间，两人都凑了过来。李老头用指尖轻触菌盖，感受着那湿润的质感，又轻轻掰开菌肉——雪白的断面没有丝毫杂色，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

                  “好东西！”李老头眼睛发亮，“比我去年在云南吃到的还新鲜！”阎国富也忍不住拿起一朵，放在鼻尖轻嗅，那股混合着泥土与森林的野性香气彻底征服了他：“得，算你有眼光。”两人一口气买了四盒，还帮陆沉玉在群里“正名”。李老头拍照时，特意让保姆把菌子摆在青花瓷盘里，配文“已验真，鲜度极佳”。

                  这一下彻底引爆了业主群，开私房菜馆的5号楼业主直接包圆了剩下的33盒，转账时还附言：“以后有货先给我留着！”陆沉玉看着手机里的29600元到账提示，靠在37号别墅的门柱上笑出了声——这钱赚得比摆摊轻松多了。

                  傍晚五点半，陆沉玉让周子旺去菜市场买了两只老母鸡。厨房里，金姨正带着卢彤彤清洗鸡枞菌：“记住了，不能泡水里，要用软刷子刷。”她示范着用小刀削去菌根的泥土，“你看这菌褶，雪白的才新鲜。”卢彤彤看得仔细，白化病的手指在菌子上轻轻拂过，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鸡枞炖鸡的香味从厨房溢出时，整个别墅都躁动起来。周子旺趴在操作台上，看着金姨把鸡肉炒得金黄，又倒入热水，咕嘟咕嘟的炖煮声像在他心上敲鼓。“还有15分钟！”陆沉玉看了眼时钟，故意提高音量，惹得钟政在客厅大喊：“陆姐，还有多久啊？香得我肚子都叫了！”

                  锅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鲜香如浪潮般席卷了整个屋子。汤色呈琥珀色，鸡枞菌的雪白与鸡肉的金黄交织，表面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花。陆沉玉先给金姨盛了一碗，又给孩子们和送餐小哥分了汤。她自己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先是鸡肉的醇厚，接着是鸡枞菌的鲜甜，那鲜味像有生命般在舌尖跳跃，带着一丝山野的回甘。

                  “我的天……”周子旺顾不上烫，大口喝着汤，“这比我妈过年炖的鸡汤还香！”何文丰点头如捣蒜：“老板，以后天天有这汤喝，我工资减半都行！”金姨喝了两口，突然放下碗：“沉玉，这鸡枞菌……真的是你朋友送的？”陆沉玉正扒拉着碗里的菌子，闻言含糊道：“嗯，一个山里的朋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祝玉莲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空餐盒：“小陆啊，我来买粥……”话没说完，就被屋里飘出的香味勾得迈不动步，“你们在炖什么？香得我在楼下就闻到了。”钟冉快嘴：“祝奶奶，是鸡枞炖鸡！可鲜了！”陆沉玉见状，连忙邀请：“祝阿姨，要不一起吃点？”

                  祝玉莲看着锅里的鸡枞菌，咽了咽口水：“不了不了，你给我打包两份吧，我带给费婷尝尝。”她坚持多付了500块，临走前还叮嘱：“明天再给我留一盒鸡枞，我让费婷过来拿。”陆沉玉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别墅越来越像个热闹的食堂了。

                  晚上七点半，陆沉玉推着三轮车去摆摊时，发现老顾客们居然还在等她。“老板，你今天咋来晚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连忙道歉，把打包好的葱油饼和粥摆出来——包装好的食物卖得飞快，十分钟就清空了车斗。隔壁卖烤串的摊主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嫉妒：“你这生意也太好做了。”

                  回到别墅，陆沉玉累得瘫在沙发上。手机里业主群还在刷屏，有人问“鸡枞菌还有吗”，有人晒出炖鸡汤的照片。她点开李老头的朋友圈，赫然发现他发了九宫格，配文：“今日得尝鲜菌，胜却人间无数。”评论区里，李重怀留言：“爷爷，比我送的黑松露如何？”李老头回复：“黑松露？早忘了啥味了。”

                  陆沉玉看着屏幕笑了，忽然想起祝玉莲说的“费婷今晚没加班”。她走到窗边，看着别墅外的路灯，突然觉得这栋曾被传闹鬼的房子，如今被食物的香气和人间烟火填得满满当当。地下车库的角落，时空之门在阴影里微光闪烁，仿佛在召唤她——明天，又该去看看那片鸡枞菌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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