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刑司徒的叹服声在山室中回响

    大祭公静望着空壁龛，好似有些出神，良久缓缓回道：

    “武刑你先去忙吧，今日血祭结束，明日离头果就该成熟了，还要主持族中儿郎的成人仪式。”

    武刑恭敬应是，也没再多言，他对这种丧子之痛感同身受，因此对于大祭公更加敬服起来。

    李无寿缩在山室一角，武刑司徒走了，他没有！

    他静静的盯着洛凡的肚子，直至内里的头颅被消化一空，李无寿才将目光转向那颗看着空壁龛的头颅。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小瞧了这位大祭公！

    对方花费了十五两金子，将儿子儿媳的两颗头颅送回氏族，本以为是出于对孙儿的爱护以及对儿子儿媳的关切。

    但此刻看来好像这一切还不如武刑司徒最后的那躬身一拜？

    直到此时，李无寿也终于知道洛文夫妇犯了何种忌讳！

    他们吃了武刑司徒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很有可能是同样获得那个所谓的祖神认可的。

    不然武刑司徒不会说，他的儿子没那个福分。

    十年前本该是武刑司徒的儿子被祖神认可，如今换成了大祭公的孙子被祖神认可。

    而且武刑司徒还对这个大祭公心悦诚服。

    这其中的蕴含的意味，让李无寿心生寒意！

    一心为公大义灭亲，这种戏码本不会让李无寿心生波澜，但若是这种戏码，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大祭公需要的呢？

    洛桑身为大祭公，不可能不知道飞颅鬼在此时返回氏族代表了什么。

    但他不仅带回了洛文夫妇，还属于是欠了李无寿十两金也要带回。

    难怪这洛桑尽管儿子儿媳犯了忌讳还依然深受族人的拥护。

    而且这个祖神认可，真的是好事吗？

    毕竟依老乞丐所言，这个神要死了！

    被一个即将死去的神看重能是好事？

    这洛凡吞了爹娘所化的飞颅鬼，却依然毫无知觉，昏睡不醒，显然受到操控的。

    或许这就是大祭公与武刑司徒所说的，身为他们子孙的命？

    李无寿千思百转，那边的大祭公也好似终于缅怀完了自己的儿子儿媳，悬停在半空的头颅缓缓飞回血池的上空。

    大祭公面上无喜无悲，蓦地发出一声冷喝：

    “二神离体！”

    盘膝在地上的肉身，不断震颤起来。

    随即两道流光从中飞出，落在后方站立的那道身影身上，其脖颈上的那棵琉璃树骤然回春，大口鲸吞着血池中的精粹。

    因融入数百颗飞颅鬼碾碎的血泥而变得浓稠的血池，眨眼间就变得稀薄，清沥起来。

    反之大祭公肉身上的那棵血肉宝树，却霎时枯萎，缩回体内。

    其挺拔的身姿再次佝偻起来，连带着悬浮在半空的头颅，也重新布满了皱纹。

    这一幕看着竟好似大祭公在用自己的命吊着那棵琉璃树的命一般。

    头颅缓缓落下，大祭公双手艰难伸起，接住后将其放回脖颈上。

    这一刻对方更加苍老了，大祭公缓缓起身，走到平台前，轻轻的拍了拍还在熟睡的洛凡。

    “凡儿，起来了！”

    洛凡周身红光一闪，而后缓缓睁开眼，看着身前的洛桑，乖巧的叫了一声：“爷爷！”

    随后观望了一下四周，轻声又问了一句：“这是哪里？爹娘呢？”

    “这是氏族圣树下的密地，你爹娘去族医那里医治风寒了！”

    洛凡从石台上坐起身，有些担心的问道：“爹娘风寒很严重吗？那还能来看我的成人仪式吗？”

    洛桑揉了揉洛凡的头，轻声安慰着：“不严重的，只不过是怕传染你，影响你的考验罢了，至于你的仪式他们会看到的！”

    洛凡用力的点点头。

    “爷爷，考核时我一定是最勇敢的！”

    洛桑露出一丝笑意，拉着洛凡，沿着长廊向着地面走去，边走边笑道：

    “那你可要努力了，明日圣果就要成熟了！”

    “啊？这么快吗？我会努力的！”

    一老一少的声音渐行渐远

    李无寿站在长廊上，望着那道站立的身影，将心神沉入三仙馆中。

    望着正在打着瞌睡的老乞丐，李无寿开门见山的问道：“那人脸和利爪是两个神？”

    老乞丐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确实是神，但与你理解的神有些不同。”

    李无寿还想再问，老乞丐却伸着懒腰从方桌上站起，向着卧室走去，边走边指着香案对李无寿说道：

    “那里有一张以前擦屁股时用剩下的纸，上面讲的情况，应该与这落头氏族很相似。”

    李无寿闻言，头上青筋暴起，这话他以前好像听过？

    当时老乞丐拿出那本食为仙时也是这么说的！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陈狗儿一道问问，这老乞丐到底拉了多少屎？又还剩下多少纸了？！

    心神一动，香案上的那张纸平展在他的眼前。

    李无寿抬头望去，上方清晰的写着“三尸神！”

    快速的通览一遍，李无寿眼中露出了然。

    上面记载的信息不多，并非李无寿想象中的的修炼法门，同样也没有食为仙那种玄奇的效果。

    这仅仅记载着一条传说故事与吴状元的话本大同小异。

    按照上面的描述，在很久远的年代之前，那时的天地与如今不同，神道不显，人人师仿天地，修长生，修逍遥自在。

    其中一位道人，觉得天地之所以可以长存，是因为天地无欲无念！

    人要想如天地一般长存，那同样需要如此！

    他认为每个人的身体中都住着三个“神！”脑中神为思，腹中神为贪，足下神为欲或杀！

    所以他砍去了双足，除去了腰腹，又砍去了头颅，企图让自己无思，无贪，无念，达到天地的状态。

    这种状态，在后世的今天就被称为“仙！”

    这故事没头没尾，讲的也不精彩，但确实给了李无寿很大的启发。

    而且从笔记的陈旧程度而言，还真不是老乞丐现诌的。

    李无寿从中得知两个信息，第一个就是如今的天地与以前不同，第二个就是以前有的人曾企图通过斩去自身的“三尸神”成仙！

    落头氏的先祖，为了成仙就砍去了头颅。

    李无寿初闻落头氏时，觉得很荒诞，但若是真有这种法呢？

    那么对方是不是在效仿这篇“三尸神”中道人的方式成仙呢？

    从刚刚大祭公与武刑司徒恭敬叩拜的样子可以推测而出，这道站立的身影，应该就是落头氏的那位先祖，或者说是其留下的肉身？

    因为其脖颈上的琉璃树更像是后来在其肉身上诞生出来的祖神。

    大祭公在号令飞颅鬼之时，曾从这站立的身影中，借来了腹中神和足下神，随后这祖神就略显枯萎起来。

    这就说明，这祖神是受到这两神的供养，才保持着活性的。

    联想到老乞丐所言的这祖神快死了，李无寿愈加的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而这腹中神与足下神应该并非是落头氏的那位先祖的，反倒更像是洛桑这位大祭公的。

    因为融入腹中神与足下神的瞬间，大祭公不仅重返巅峰，更加对二神的力量驾轻就熟。

    李无寿见过无生使借来无生老母神力时的样子，那种负荷绝对是让使用神力的人，难堪重负的。

    但大祭公没有！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松写意。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二神本就是他的。

    李无寿心中的脉络渐渐清晰了起来，这大祭公应该是在用自身的命来吊着祖神的命。

    落头氏族之所以能够繁衍生息成如今的规模，显然与这祖神孕育的离头果有很大关系。

    所以他这种行为，也是他深受落头氏族拥护的原因之一。

    这个祖神在十年前，乃至更久的时候，应该就出了问题，亦或者一直供养他的先祖二神出了问题。

    那个时候这祖神的命运就早已注定，所以他想逆天改命，换个躯体重获新生。

    因此这个祖神在十年前，选中的武刑司徒的儿子想要其当他的新的载体。

    这对武刑司徒来说，应该是个荣耀，毕竟只是身体，尚且能留下个头颅，转化成飞颅鬼。

    但却没想到他的儿子被洛文夫妇突然的失控整个吃了。

    而后大祭公洛桑花了近十年的时间，重新培养了自己的孙子，将其带回氏族，重新获得了祖神的认可。

    现在只等明日离头果熟后，洛凡吃下离头果，完成归宗后，就能进行祖神的移植？

    在这个过程中，大祭公的儿子儿媳虽然犯下大错，但其个人却大公无私，力挽狂澜，致使族人对其信服不已？

    一切都很合理，但李无寿只想问一句：这大祭公图什么？

    图祖神重新复苏，带领落头氏族繁衍生息？

    或许吧！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武刑司徒的儿子确实是被洛文夫妇失控下吃了的前提下。

    和老乞丐待久了，李无寿也开始学着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

    在看到洛凡不受控制的一口将自己的父母头颅吞下，接着消化完成的那一刻，李无寿就一直在想。

    若是当年洛文夫妇也是受到洛桑的控制，这才吃了武刑司徒的儿子呢？

    那么以这个前提来回看今日的结果

    这大祭公图什么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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