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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都杀了?


第442章  都杀了?

    圣人听说昔日的郓王赵楷在左掖门外求见之事,百忙之中,还是召他到殿。

    赵楷,说实话,苏武还是挺喜欢他的,首先,此人还真就是状元及第,自古皇子隐瞒身份得状元的,就此一例,这人书必然读得极好。

    但文人————讲究一个知行合一,就是你明白的道理,你得真去干,真按照心中所信仰的去做。

    可偏偏,赵楷还真就披坚执锐出现在了战阵最头前,他真做了!

    虽然那一刻,赵楷并不曾真有厮杀之勇,也表现不出来什么厮杀之能,但他在汉阳,那一刻,就是出现在了苏武大军面前!

    如此,苏武岂能不喜欢此辈?

    人,谁不懦弱呢?谁是天生悍不畏死、杀人不眨眼?

    苏武最知道一个人的勇气是怎么来的了!

    谁不是克服巨大的恐惧之后,才有的勇气?那一刻赵楷能站在阵前,没有拔腿而逃,还呼喊作战之语,已然就是勇气爆表,这与他战斗中的表现无关,便是苏武自己,第一次上阵,岂能不也是紧张得满身是汗?

    也想这位历史上的事,其实没什么可以说的,得了状元,当著皇子,忽然女真围城,国家就亡,他也被一并掳去了黄龙府,从此几乎就没什么音讯了。

    历史上,他不曾真有过什么发挥,乃至也没有任何发挥的空间可言,便是阶下囚的日子过了一辈子。

    今日来请见,苏武倒也觉得怪,就看那赵楷从殿外进来,躬身往前,近前大礼。

    苏武一语:「赐个座!」

    自有军汉搬著座位上前,但赵楷不敢坐。

    苏武抬手一挥:「坐!」

    「坐就是!」苏武口含天宪,赵楷自也就落座而去。

    「何事?」苏武显然在忙,此时此刻不是坐那高台或者台阶,而是御案之后,但还是在福宁殿中。

    其实大殿,并不适合办公,做什么都有人在旁,都有人看著。

    「臣————」

    但苏武,非要在大殿办公,何也?

    便就是要让所有人看著,天子勤政,无以复加,要教世人皆知,不免也是以身作则,不免还是人设在此,也把苏武自己架起来,鞭策自己。

    天子事事过问,事事关心,诸位不可拖沓,更不可有什么猫腻之举————

    至于其中作用,可大可小,但一定会有作用。

    只问何事?赵楷便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却又有几分犹豫。

    苏武抬头一语:「有什么事,只管说,莫要做那女儿态!」

    「臣————臣想随大军西征!」赵楷如此一语,说完紧张非常,连忙抬头去看了一眼天子。

    苏武顿时一愣,伏案的头彻底抬起来了,盯著赵楷在看,其实,赵楷较为消瘦。

    消瘦这一点,对苏武而言,也是好印象————

    苏武在问:「你怎么忽然————嗯,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赵楷吞了吞口水,正色一番,开口在说:「陛下,臣自幼读书,读得不知多少家国天下,臣————那一日,在汉阳领兵出征,心中起的念想,便是真欲与陛下死战,保卫家国社稷不失!奈何那一刻,厮杀而起,臣竟是脑中一片空白————」

    赵楷,倒也真敢来说,显然头前犹豫的原因就是心中所想,其实不太好说。

    为何他又敢说呢?

    便是连赵构都被天子安然放回家了,可见天子心胸!

    还有一点,不久前,也听闻过一些事情,宫中大宴,天子自己也与文武说这些事,毫不避讳————

    却听天子一语:「许当时也怪不得你————但凡诸军敢战,奋勇向前,你自也不会顿时脑袋一片空白,说不定也是热血在心,上前厮杀死战了!」

    苏武这话不假,本就是这个道理,一支军队的整体氛围极为重要,若是没有这个氛围,悍勇者也成怯懦者——————

    赵楷闻言,心头就松,立马再是一语:「陛下,臣愿随军西征,一来是为了真正见识一下精锐之军如何作战,二来,便是臣欲建功立业,欲青史留名!家事国事,已然至此,若臣真能建功立业而归,我大————我赵氏昔日之大宋,留与后人,便也不皆是嘲弄之言。」

    赵楷想很多,想自家天下是怎么来的————欺负孤儿寡母篡逆而来。

    赵氏江山社稷,又是如何亡的呢?

    自也不必多言————

    如此,这一段历史,这赵氏,这大宋,来日史书之上,岂能有好言好语?

    更还有一点,他真想试试,读了这么多书,总不能真的就成了一个混吃等死之人,一辈子碌碌无为就这么过去了————

    苏武自也听懂了,只把赵楷再一打量,开口:「建功立业,何其难也,上阵之事,刀枪无眼,说不得,死如草芥,何人记得呢?」

    赵楷顿时激动起来:「陛下,若战死如草芥,战死在为社稷开疆拓土的路上,世人怎么也知昔日赵氏老三王赵楷,战死沙场万里!如此,总也好过行尸走肉过一辈子去,后人不免以为我赵氏男儿,皆是无能无用之辈,臣还有昔日状元头衔在身,若是战死,旁人不免也知,臣那状元头衔,便是实至名归!」

    「你真这么想?」苏武就问。  

    「臣,决意如此!愿死家国,不死床榻!」赵楷躬身大拜,心中激荡无数,他来的时候,其实想过许多————

    许天子面前,得到的大概都是嘲笑嘲弄,毕竟那一日在汉阳,他著实表现得一塌糊涂,乃至今日许也见不到天子————

    未想,见到了,很顺利,且天子并未嘲笑嘲弄他————

    许昔日,他在汉阳领兵出征的那一刻,也是这般的心理建设,决绝而去!

    那一日,他临阵之前,想了什么?

    想了很多,他想了耿恭守西域,想了归义守白头————

    造化弄人罢了————

    苏武听得赵楷决绝之语,其实是相信的,为何?

    因为赵楷真做过一次!

    那一日,若非他苏武注意到全军逃散之中在大纛之下呆呆愣愣的赵楷,任何一个骑士近前,不免就是一枪搠去,赵楷便也就如草芥而亡了————

    苏武开口:「人生,本没那么多可能,命运看似有许多路途,其实只有一条。可偏偏,你真有了第二条————」

    这话,真正深意,唯有苏武自己知道。

    赵楷听得不那么明白,但感受大了,连忙躬身:「拜谢陛下不计前嫌之恩,拜谢陛下————」

    苏武打断一语:「但西征,你去不了。」

    赵楷一愣————

    苏武再说:「却有另外两战,一战青唐吐蕃,二战高丽,你随军吧!」

    兄弟俩,显然不能放到一处去,赵构伺候岳飞,那是他的命。

    赵楷,有了第二条路,且看他自己的造化。

    赵楷激动之下,双膝一弯,叩头而下:「拜下陛下今日抬举之恩!臣,愿为家国社稷,百死无悔!」

    苏武不听这话,只道:「但你这小身板,既要上那高原去,又要下海乘船去,还要披甲执锐长途跋涉去作战,差得远了,好在时候还早,这般————你先往韩世忠部去,随军操练起来,先操练几个月,操练得若好不差,待得初夏,便是出征之时!」

    「遵旨!臣定严加操练!」

    「去吧————」苏武摆摆手,脸上有笑,心情莫名又好几分,这事还真有些出乎预料。

    但这事,好似一种极为高的认可,对苏武的认可。

    不是说认可苏武如今当了天子,而是认可他苏武治下的这个国家面貌与体系!

    却看赵楷没有急著走,还在原地跪著。

    「还有什么事?」天子就问。

    「陛下恕罪,臣无状,臣还想为家中一个护卫求请,一并随军出征!」赵楷又磕头而下。

    「谁人?」苏武更是意外,怎么还有这般小事?这点小事用得著拿到福宁殿来说?

    「回陛下,此人本是贼首,陛下知他,便是陛下从广南擒获的那个贼首杨再兴,他有一身好勇武,武艺高强得紧,也愿随军建功立业————」

    赵楷解释一番。

    苏武哈哈大笑:「怎么你们两个人,还成了刎颈之交?要同上战阵去效死?

    」

    赵楷点头来:「陛下容禀,想来陛下也是见此辈忠义,所以留了命送到府下为护卫,正好臣也满心想那战阵之事,遇到他,自是言语投机,多有交际。」

    「行吧,让他随你往韩世忠军中去————」苏武摆手去,小事一桩,低头伏案。

    却是又抬头来,嘿嘿一笑,真真是世事无常,但苏武著实高兴,好似工作之疲惫,此时也尽去了!

    这般家国,人人向心同心,如何能不好?

    只看那赵楷也是大喜,只管磕头再礼,躬身退去————

    杨再兴就在左掖门外一直等候著,只待赵楷出来,第一时间上前去迎,就问一语:「殿下,如何?」

    赵楷摆著手:「与你说多少次了,莫要再叫殿下,此番你我同去建功立业,来日,有了功名,有了官职,怎么叫都好,万万不可称殿下!」

    杨再兴嘿嘿一笑:「好好好,我知道了,看来事成了!」

    「先去军中报到,初夏,出征青唐吐蕃,随后再征讨高丽,这回你定能建功,唉————我却还难,这身板子要好好打磨才是,便是当个士卒,也要堪用才行!」

    杨再兴高大身躯,只管把消瘦的赵楷肩膀一搂:「开疆拓土好啊!你也勿忧,打熬躯体,我再熟悉不过,只管多吃多练,我帮著你练,要不得三五月去,你自有一身力气!」

    「好,如此说定!」赵楷点著头,深吸一口气去,便也是心理建设,打熬身躯,又岂是容易之事,要吃苦才行!

    两人勾肩搭背回家去————

    许也是失落之人,本就有共同语言,两人成为好友,顺理成章。

    此时此刻,更也是失落之人,陡然有了奋斗的目标与希望,一切自当奋力才是。

    只问世间,有几个人,真能想见天子就见得到?当兵招刺,还是天子来准?

    这起点之高,只要真有建树,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却听赵楷心情舒畅咏诗一首:「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又他听咏诗一首:「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不知多少书里,唐人自有唐人的气象。

    宋人无有了————

    今日好似又回来了!

    说汉唐之士,以出塞为荣!

    赵楷还在吟,没有他不会背的,吟的就是气象!

    回家去,父亲赵佶在忙,只问在忙什么?

    此去江南两浙,皇家书画院展览,算是第二场了,第一场在京兆府,收效甚大,赚的钱著实不少————

    便是上次赚的钱,先给朝廷交了一部分,也把书画院彻底盘活了,俸禄都不缺了,且还有余钱修缮一下艮岳,主要是给游人修路,不是路不好,是许多地方,要加一些护栏之类,免得游人到处乱跑,把景致给坏了————

    还有一些飞禽走兽之地,也要再围好————

    此为长久计————

    所以,还得多赚钱————

    赵楷也把他要随军之事与家人说去。

    赵佶自又是满脸带泪,口中在呼:「我儿苦也!」

    这回还真就哭得心中难受不已,何也?他最爱的儿子,就是赵楷。

    赵楷自小,那是真得父爱之人。

    赵佶也道:「我儿能不能不去啊?以我儿之才,在这汴京,做什么都可啊,便是那书画院,而今也不缺钱粮了,我儿可到书画院来,营生也差不了————」

    赵楷环视一圈家人,正色一语:「祖上本有威名,如今全无,我赵氏男儿,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来日也教人看看!」

    一旁赵构一语:「我是无奈,唯有如此,西征千里万里,我不愿去也要去,你倒好,不必你去,你还争著要去!」

    赵构此时,那是连兄长都不称一声,昔日里,他若见到赵楷,那十万八千里也要往前去躬身见礼。

    其实也气,都是兄弟,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也差著十万八千里。

    赵楷转头只把赵构一瞧,一语去:「你以往,还练了几番武艺,身板子比我壮硕得多,从军再好不过,何以还不愿去?建功立业,有何不可?」

    赵构懒得多言,只道:「去吧去吧,你这般愣头愣脑,不知世事,若不学聪明点,说死就死————」

    「便是死,气节也存!」赵楷是个读书脑袋,说话之间,词汇自是如此。

    「气节————哼哼————罢了————」赵构不多言了,其实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在鄙夷许多人————

    说气节,也唯有他赵构,真是起兵起事,真与苏武干了一场,或者说干了好多场,从广南一直干到了汉中!

    比什么气节?现在来说气节————

    赵构直接出门去,他看不上,看不上家中这些人,国家是他们亡的,不是他赵构亡的————

    老父亲左右看看,无奈非常,只有自己哭:「为父无能呐————」

    赵楷把父亲一扶:「父亲放心,此去,若死,也是正我赵氏之名,若建功而回,自是行孝在前,如此好教天下人,再也不敢笑话你我父子!」

    「唉————唉————」赵佶连连在叹,就这个儿子像个儿子,怎么非要去从军?

    说著,赵楷往地下一跪,磕头三个,出厅堂,去收拾东西,真就一刻不等了,去军中报到!

    出门去,往南城去,韩世忠的军营在南城,落夜之前,就要报到韩世忠帐前!

    却是刚出城门,就看南边路上,车驾连绵如龙而来。

    赵楷脚步一顿,看著前方慢慢行来的车队,自不是商队模样,商队也不必他驻足多看————

    一旁杨再兴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囚笼之车?这都抓的是什么人?」

    赵楷答了一语:「定不是普通百姓————你看那些人,虽然脏污,但身上衣装布料不似百姓人家————」

    「当官的?」杨再兴又问。

    赵楷不知,就看那车队慢慢行来,他上前去,头前有骑士,他当真去问:「敢问这抓的都是什么人?」

    那骑士低头一看,他认识赵楷,但显然赵楷不认识他。

    他便一语:「禄蠹之辈,贪官污吏,枉法之徒!」

    「啊?」赵楷顿时就惊,也还问:「哪里来的?」

    「多是江南两浙————」骑士名曰燕青,情报司与皇城司而今都是他来提举,所以他能知道眼前之人是赵楷,赵楷真不认识他。

    「抓这么多?」赵楷惊在这里,哪里有一次性抓这么多官员的?闻所未闻。

    把士大夫都关在笼子里一路拉来,这更是奇景。

    「不多,还有呢,连京兆府那边都抓了人。此番之案,大得惊天!」燕青又答。

    「不会有冤假错漏之事吧?」赵楷不敢置信,一直跟在骑士身边跟著走跟著问,也看得那囚笼里的一个个官员面色,真是说不尽的可怜————

    「哼,冤假错漏?证据确凿!此去,直接先去御史台,让李中丞来再查再看,到时候,刑部,大理寺,都要来查来看,你只管到时候听消息就是,且看冤假在何处————」

    燕青一脸不屑,是对这些囚笼里官员的不屑。

    「看来是真呐?」赵楷大受震撼,一时间,满心复杂。真是禄蠹脏污,那自该捉拿受审。

    但————

    这也太骇人了————这么多人,就这么关在囚笼里拉到京城来——————

    却听一旁,杨再兴忽然激动一语:「好,抓得好,天下贪官污吏,全部抓尽了好!」

    赵楷看了看杨再兴,脚步停了,也不跟了,只呆呆看著一个一个昔日学富五车之辈,此时在囚笼里如猪如狗。

    杨再兴看得欣喜非常:「昔日我走江湖,我去落草,就是看不惯这些猪狗之辈!」

    赵楷问了一语杨再兴:「你说,陛下会如何定夺这些罪官?」

    杨再兴只管一语:「杀尽更好,都杀了,世道才能好!」

    「都杀了?」赵楷此时,许受到了平生最大的震撼。

    原道百姓们,底层的百姓们,是这么想的,是这么恨的,恨的岂能是如今之大燕?必然不是,恨的是头前的大宋!

    他才知道————

    杨再兴重重点头:「都杀了!还留著作甚?杀一个少一个!杀一个,世道就好一分!」

    说著,杨再兴顺著车队入城的方向,转头去看了看刚刚走出来的那座皇城。

    一语:「这天子,许也真不错!」

    赵楷点点头:「走吧,军营可还远,天色不早了————」

    「走!若是天子真杀他们,到时候,我一定来亲眼看看!」杨再兴是意犹未尽,他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脚步在走,头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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