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古佛虽是过去佛，在灵山的地位，却全然不在当代世尊之下，就连大灭如来这等人物，对他亦是有几分敬仰。

    只不过，如今燃灯古佛的法身与舍利，都已被为无天所用，成为这位“当代世尊”的降世依凭。

    孙悟空见到这一幕，双目骤然赤红，尖牙一撮，从喉咙里扯出一声嘶吼。

    “燃灯古佛”却全无所觉一般，只是垂目望向徐行，语声沙哑，淡然道：

    “既然不愿归降，便先联手拿下此人。本尊也很想知道，他当年究竟是如何逃脱。”

    对于徐行，无天记忆犹新，他自篡夺世尊宝座，执掌灵山以来，几乎从未有过失败。

    就连天庭亦被他逼得自行放弃了生死法则，幽冥世界中六道轮回一家独大，如此战果，不可谓不辉煌。

    ——除了二十年前那一次。

    时至今日，无天也想不清楚，徐行当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带着自己这一道灵识消失无踪。

    瘟君却不如此急切，莞尔一笑：

    “得道、失道之说，未免无稽了些，莫非阁下真认为，‘玄妙无边方广世界’中那群丧家之犬，可引为臂助？

    “若他们真有此心，本君与贼秃根本就走不到现在这一步，就算现在这群老东西幡然醒悟，也是为时已晚！”

    徐行摇头道：

    “徐某行走江湖多年，一向与人为善，又岂会没有几个真心朋友？”

    听到这番话，杨戬、孙悟空联想到徐行可能的来历，心头都不禁一颤。

    ——难不成，远去那些仙神，当真已经在天外天立足，有了另一番基业？！

    “难不成你们真以为，徐某封锁‘玄妙无边方广世界’，只是为了隔绝内外，不让你们插手？”

    无天、瘟君的目光皆是一变。

    “嗯？”

    他们都感觉到，地仙界与“玄妙无边方广世界”那坚不可摧的封印中，竟倏然透出一隙光来。

    那是红日之光！

    ——

    于此同时，“玄妙无边方广世界”中，天庭、灵山都已默契地开始了联手进逼。

    瘟君本体端坐于凌霄宝殿，大袖一挥，殿中已出现另一股黑白交融，渐成浑沌的灵机。

    这正是真武大帝遗留的祖气！

    他屈指一弹，这股祖气就已落入完全展开的十法界中，无天右手大拇指、食指一捻，祖气便化为一朵半黑半白的莲花。

    佛相拈花而笑，宝相庄严，宏声道：

    “善哉善哉，汝虽堕罗刹道，然有宿世功德，今以当以金刚智剑斩汝贪嗔网，以般若法雨涤汝痴毒根。

    敕汝为遮罗迦护法尊，掌五浊恶世降魔杵。昼巡三千小千世界，以昔时魔性辨诸邪；夜守八万四千塔寺，以今朝悲心护正法。嗔火未尽时，即是智慧焰；魔相未消处，恰作金刚身！”

    虚空生莲，佛光普照，梵音自九霄垂落，无天眉间白毫光明彻照三界，法音如雷震响，慈悲中蕴金刚威仪。

    禅唱声中，十法界完全展开，一众佛陀、菩萨、罗汉，乃至金刚明王所遗留之法身，尽数浮现其中，天女洒落优昙花，八部天龙显化，齐齐合掌称颂：

    “礼赞南无大慈大悲降魔法王如来！”

    真武帝君身后那代表生死交替的龟蛇法相上，当即浮现出重重业火，业火每焚烧过一处，都会再绽放出一圈圈琉璃光彩，龟蛇额间更隐约现出“卍”字金印。

    无天正是要从这股祖气入手，从生死法则层面，将真武帝君座下玄武度化，引为天龙八部之流的护法神，削去其人道基。

    真武大帝虽是权柄颇多，道基仍是落在阴阳、造化、生死之法上。

    如今此界生死法则可说是尽数操于佛门之手，无天从此出手，正是批亢捣虚，一击中的！

    另一边，瘟君也适时出手，口诵宝诰：

    “玉虚师相，金阙化身。踏苍冥而执黑律，统玄武而镇北溟。三界魔君拱手，十方妖祟低眉。紫袍猎猎荡群阴，玉剑铮铮开正道。

    今下界浊浪滔天，众生沉沦苦海，伏祈大帝垂怜。恳请重登神座，驱邪归正，扫氛荡祲。佑四时风雨顺，护万姓稻粱丰。

    天门重启日，玄帝归来时。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九天荡魔祖师，三界镇邪圣尊。玄天仁威上帝，敕降寰宇。急急如律令！”

    瘟君不只是自己诵念，如今还留在天庭中的诸位帝君，亦是一齐作声，其中尤以“神霄玉清真王”最为卖力。

    这位雷部尊主每吐出一字，皆如雷霆炸裂，震得整个天庭皆是摇晃不已，如要彻底崩裂。

    瘟君手中残留那部分祖气，则是摇身一变，与徐行所化的真武大帝法相一般无二，只是面容略显模糊，身形亦颇为虚幻，似画中人物。

    不过，随着天规之力的加持，这尊袖珍法相周遭已逐渐浮现出重重宫阙、层层殿宇，更有一众神明自发运化而生，令法相越发凝实。

    这正是天规体系予以“真武大帝”这尊神位的加持，但如今这份加持在瘟君手上，却化为了一种分割对方力量的手段。

    按照瘟君的设想，双管齐下之下，至少能够压制对方三到四成，甚至是足足半数的法力，可如今看来，似乎成效不彰？

    瘟君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手中这尊由“真武祖气”捏造而成的虚相，气息已经越来越强横，可远方那尊本体，却没有多少削弱？

    这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是那面镜子？！

    瘟君正思索间，便听一声长笑：

    “哈哈哈哈，等候多时了！”

    长笑声中，真武法相头顶那面宝镜骤然大放明光，正如一轮明月坠入人间，被他揽入怀中，映得“玄妙无边方广世界”一片透亮，纤毫毕现，全无阴霾可言。

    明月入怀刹那，真武法相又是摇身一变，化为一尊身披青衫、头戴银冠的俊秀青年。

    瘟君、无天对这张脸都极为熟悉，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极端不妙的情绪。

    ——怎么会是他？！

    难不成，此人背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外天仙神撑腰，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

    虽然两人都不愿相信这点，可是在集合种种信息后，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猜想。

    徐行一手握明月，一手捏拳印，长啸道：

    “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长啸声中，先天五太元神炽盛燃烧。

    明月清光倏然一变，那色彩不是极尽辉煌的灿金，而是灼热到极点，要将世间陈旧之物焚烧殆尽，令天地重换新颜的火红！

    现如今，昊天镜已不再是清冷如月，倒像是一轮光澄澄的红日，刚刚跃出云海，向世间散播无穷生机，唤醒一切有情众生！

    如此辽阔浩大之意志，瘟君与无天简直是闻所未闻，原本束缚玄武的锁链、业火、佛光，尽数碎裂。

    徐行一步踏出，灵山、天庭尽数摇晃不止，不知道有多少仙佛，只一见那明亮光辉，便化为飞灰，飘散而去。

    无天与瘟君为了对付真武帝君，专门准备的种种手段，在这一刹那都失去了意义。

    纯粹至极的“革鼎”拳意，如火焰、如烈日，在顷刻间烧遍了整个玄妙无边方广世界，更将此界与地仙界的间隔，完全摧毁！

    这是无天与瘟君，从来不曾料到的结果。

    在他们的印象中，此界域乃是道尊、佛祖之造物，正因有两位至高存在的遗泽，方能独立于万物之上，却又能对万物施加影响。

    只是，徐行很清楚一件事。

    “玄妙无边方广世界”或许的确拥有种种神异，万法不侵、外邪莫进，可是在诸多仙神、佛陀的操作下，此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遗世独立的初成世界。

    尤其是，瘟君、无天两人，出于种种目的，不断利用元始魔祖之力，更是加剧了“玄妙无边方广世界”的变化。

    他的“昊天镜”本就有洞彻万界之能，又有“革鼎拳意”这等专攻灵昧之力，蓄势若久后的一击，果然功成，令“玄妙无边方广世界”朝地仙界倾斜，甚至是偏移！

    地仙界，泰山冥国中。

    所有大神通者，乃至孙悟空、杨戬这样的帝君，都不由得豁然抬头。

    在他们的“视野”中，只见地仙界之上，竟而浮现出一片光怪陆离，无穷无尽、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神秘界域。

    正是玄妙无边方广世界！

    从现在起，“玄妙无边方广世界”已不能再如以往一般高高在上，而是被再次拉回向了物质宇宙一方。

    那种纯粹依循灵昧的法则体系，亦在不断与地仙界，以及现实宇宙的法则体系产生激烈冲突，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碰撞，眼看就要彻底发生。

    在这样的碰撞之前，哪怕是大神通者，都难以安然无恙，尤其是像大灭如来、妖帝这样的伤重之辈，更是如此。

    至于帝君境界的强者，无论肉身修持到了何种境地，都难逃一死。

    但是于此同时，有两股恐怖且恢弘的力量，自东西两极分别袭来。

    一者法度森严，轮转不休，一者清虚浩瀚，无光无象，如两只擎天巨臂，硬生生托住了“玄妙无边方广世界”，更不断抹平法则冲突，试图重构出一个适用于两种法则的缓冲带。

    无天、瘟君虽是面临着这前所未有的冲击，却也不得不耗费法力，尝试稳住此界根基。

    只不过，虽然两位至尊出手够快，也运用体系之力将虚空最大限度地重叠扭曲，把这恐怖冲击力化消了足足九成九，最后那一点余波，也令整个地仙界产生剧烈颤抖。

    其带来的恐怖压力，悬于地仙界上方“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在顷刻间粉碎，两种法则的冲击，当即形成一场剧烈风暴，横扫方圆亿万里地域。

    菩提祖师寄宿于徐行脑宫中，看到这一幕后，此际都只觉一阵目眩神迷，甚至是目瞪口呆。

    因为他完全猜不透，这位旁门武祖究竟要做些什么。

    诚然，玄妙无边方广世界对瘟君、无天来说，有不可替代之意义，可一举将之毁去，又能如何？

    瘟君与无天同样怀着这样的想法。

    事到如今，纵然玄妙无边方广世界陷落，他们的谋划无法功成，两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远去天外天。

    可此人却绝对逃不开一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难不成，他就恨我们恨到如此地步，不惜形神俱灭，也要坏此事？！

    瘟君和无天，已经算是这漫天神佛中的异类，可是当他们看到徐行，还是不由得从心底里泛起一阵疑惑。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早可说是寿命无穷，对方又是一个外来者，又为了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思及此处，两人又想到徐行刚才的一句话，纵然心中再疑惑，也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行事如此极端，也配谈什么与人为善？

    其实，对徐行来说，原因有很多，说到底，也无非是为了看不惯三个字而已。

    更何况，其实他的状况，远没有瘟君与无天两人想得那么差，而这焚烧本命元神的一拳，从一开始，也根本就不是为了攻击！

    瘟君与无天在运转法力，尝试拖住“玄妙无边方广世界”之际，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似乎被打穿的，不只是玄妙无边方广世界与地仙界的虚空间隔，还有物质宇宙与某个，甚至是某几个的宇宙的间隔！

    徐行的肉身猛然一踏地面，轰然爆散，十二万九千六百窍穴，裹挟着浓烈精气，宛如一挂席卷天地的巨浪，朝天穹卷去。

    在场的诸多大神通者察觉到这一点，纷纷出手，妖帝的炮击，大灭如来的佛拳，以及几具化身的神通，皆朝徐行打来。

    其中每一击，都是此界最巅峰的神通术法，足以洞穿泰山冥国，撕碎地仙界，甚至是动摇物质宇宙的根基，如今合于一处，威力之大，简直是无法可想。

    孙悟空和杨戬看到这一幕，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即便是当年那场大劫，都不曾爆发出如此理解的大神通者之战。

    ——纵然那位再强大，遭了这样一击，又焉有命在？！

    的确，纵然是以粉碎真空之境界的肉身，面对如此强悍的攻势，也决计挡不下来，当场便要被打成齑粉，烟消云散。

    可徐行如今又何须要挡？！

    “玄妙无边方广世界”中的昊天镜忽地一颤，便突破了无天、瘟君的封锁，与这肉身合二为一！

    紧接着，千变万化之能发动，又演变出另外两面昊天镜。

    一共三轮红日，悬于中天，其中又显出三个不断扩大的“黑点”，几位大神通者的佛法道术打入其中，只如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大灭如来、妖帝都曾体会过徐行的虚空神通，当即反应过来其中奥妙，却也都是不敢置信。

    ——以虚空神通挪移如此强大的力量，这，这怎有可能？

    就在两位大神通者思索间，三处虚空通道的尽头，又传来三股截然不同，却又恐怖到极点，难以言喻的庞然气机。

    一者阴阳混同，一者锋锐无匹，最后一位则是如焚烧宇宙星辰之怒焰，气势暴烈至极，狂猛无边，直有席卷三界六道之威。

    “好小子，这那么多年不见，就用这么招呼老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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