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114-共和国议会（二合一）

    科鲁萨星区。

    科洛桑星系。

    有时候，帕德梅·阿米达拉议员会陷入一种深深的怀疑。

    她所看到的那些堆积如山的报告、数据、议案文件，是否真的和银河议会穹顶下其他数千名议员看到的是同一份东西？

    战争如同一台永不疲倦的绞肉机，日复一日地吞噬着生命和资源。

    每一次步入那喧嚣震天的议会大厅，参加新一轮的会议，帕德梅都感觉整个银河系正以一种缓慢而不可逆转的方式滑向疯狂的深渊。

    或者，疯狂的只是议会本身？

    又或者……真正快要发疯的，其实是她自己？

    当她的同僚们在她周围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互相指责、争辩着那些在她看来越发荒谬的议题时，一种冰冷而令人晕眩的清醒感猛地串上脑海。

    议长讲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在她眼中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阴影。

    是的，一定是她疯了。

    肯定是这样。

    这一定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否则，眼前这一切又该如何理解？

    一股带着苦涩和荒谬感的笑意几乎要冲破帕德梅的喉咙。

    她紧紧抿住嘴唇，才勉强将其压了下去。

    只有当她偶尔与坐在不远处的奥德朗代表贝尔·奥加纳，或者隔着几排座位的钱德里拉代表蒙·莫思玛交换眼神时。

    发现是同样的困惑、忧虑以及一丝心照不宣的无力感。

    帕德梅才能从这种令人窒息的孤立感中短暂地抽离，找回一丝理智。

    如果疯狂的命运无法避免，那么至少，她不是唯一一个坠入其中的人。

    这个念头，竟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帕德梅嘴角那丝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古怪笑意，没能逃过身边人的眼睛。

    泰克拉。

    她曾经的侍女，如今最得力的议会助手，担忧的看了过去，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数据板。

    帕德梅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面前悬浮屏幕上那份来自共和国最高指挥部的紧急报告上。

    她需要确认，自己所见并非幻觉，那份荒谬感并非源于她自身的精神错乱。

    讲台旁，那个带来这份报告的传令兵还僵硬地站在反重力悬浮椅上。

    他看上去远不止是不安，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羞愧和恐惧。

    他双手死死地背在身后，仿佛要藏起什么，头深深地低垂着，视线牢牢锁在自己擦得锃亮却微微发颤的军靴尖上。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等待最终审判的塑像，周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帕德梅望着他，心中涌起的不是对坏消息的愤怒，而是对这个不幸的、被推出来承受整个议会无声怒火的小人物深切的同情。

    所谓的“一线希望”？

    那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影，因为残酷的现实里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

    整整一千万条生命消逝了！

    那是活生生的、为共和国而战的生命！

    而此刻，这些自诩为“人民公仆”的议员们，正坐在这座隔绝于战火的钢铁巨城科洛桑深处，声嘶力竭地叫嚷着。

    他们索求的，竟是无休止战争！

    这究竟是刻意的冷酷无情，还是他们早已与现实世界彻底割裂？

    他们沉溺于这座庞大、冰冷、只属于权力游戏的“钢铁摇篮”中，是否已经完全遗忘了外面正在进行的、吞噬一切的战争？

    他们享受着因职位带来的无尽特权，可曾有一刻想过前线的牺牲？

    “这根本不需要辩论！”塔恩星的拉布议员挥舞着手臂，声音尖锐地穿透嘈杂，“法案必须立刻通过，我们需要资金，建造更多战舰！现在就要！”

    “由谁来造！？”伦迪利的议员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声音里满是嘲讽，“看看夸特动力船坞吧！他们现在唯一能稳定‘交付’的，只有接二连三的失败报告！”

    伦迪利议员的指责虽然有些偏离了当前拨款的核心议题，显得近乎荒谬，但这番尖锐的抨击却戳中了要害。

    夸特动力船坞的代表席位上，几位代表脸色铁青，只能强忍着屈辱，默不作声。

    他们引以为傲的“胜利级”星际巡洋舰，早已被多位声名显赫的海军上将批得体无完肤。

    更致命的是，他们最新锐、最昂贵的旗舰级，那艘庞大的无畏舰也在最近的战役中被彻底摧毁。

    当然，夸特的代表私下里一遍又一遍地辩解。

    这些损失是前线指挥和绝地将军们的作战失误造成的，与船坞产品的质量无关，责任最终在军方。

    但在眼下这个火药桶般的议会大厅里，他们明智地选择了蜷缩在席位的阴影里，避开所有目光，祈祷这场风暴不要直接砸到他们头上。

    “我们不能如此不负责任！”贝尔·奥加纳议员的声音在喧嚣中艰难地拔高，带着明显的忧虑，“为了支撑这场战争，共和国财政早已濒临崩溃边缘！现在还要筹措弥补如此巨大损失的资金？这会彻底压垮我们！让我们彻底破产！”

    “未必会破产！”萨阿姆议员推动他的悬浮椅向前滑行，试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尊敬的各位议员！请仔细看看我所在党团起草的这份紧急拨款法案！里面明确提出了筹措所需资金的可行方案！”

    帕德梅手指快速滑动着悬浮椅的控制面板，调出那份法案。

    只扫了几眼，一股冰冷的失望感就攫住了她，对这个她所效力的机构又添了几分心寒。

    这方案，简直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毫无廉耻可言。

    “——这份法案的核心，就是放松对星际银行的监管！”罗迪亚的法尔议员怒不可遏，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绝对不能被接受！这是饮鸩止渴！”

    “为了弥补我们的损失，这点代价微不足道！”卡米诺的伯托尼议员立刻反驳，语气强硬，“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分离主义者在佩勒米安星域把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却什么都不做吗？”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引信，整个参议院瞬间炸开了锅。

    “绝不！”

    “必须阻止那些叛徒！”

    “为战争拨款！狠狠打击分离主义者！”

    “那谁来为这次惨败负责？！”赖洛思的奥恩·弗里·塔阿议员的声音带着悲愤，穿透鼎沸的人声，“共和国最高指挥部如何承担责任？！他们向我们承诺胜利，结果呢？他们带回了共和国千年来最惨痛的损失！现在却像乞丐一样回来，伸手向我们要更多钱去填无底洞！”

    “我向各位庄严保证，”讲台旁那位一直瑟缩着的传令兵，此刻声音发颤地喊道，“指挥部正在进行全面、彻底的人员重组！我们确保，如此规模的灾难，绝不会再次发生！”

    “重组？‘确保’？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声暴怒的咆哮从某个角落炸响。

    那传令兵吓得浑身一抖，头垂得更低，身体仿佛又缩小了一圈。

    帕德梅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缓缓地、沉重地坐回悬浮椅宽大的靠背里。

    她双手用力地插进发丝，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钱，钱，钱！

    满耳朵都是信用点！

    却没有一个人！

    没有一个人提到那一千万个消逝的名字！

    没有人为他们发出一点声音！

    她透过指缝的缝隙，偷偷望向高高在上的议长席。

    帕尔帕廷议长端坐着，脸上笼罩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近乎梦幻地俯视着这场混乱的闹剧。

    或者说，这根本称不上议事，只是一场丑陋的争吵。

    这情景恍惚让她回到了菲尼斯·瓦洛伦议长时代，只是这一次，她完全无法判断，议长那平静表情下，究竟是为这个治理机构的无能感到痛苦，还是为战局的恶化而忧心忡忡。

    显然，指望议长来平息这场混乱、带来理性，是没可能了。

    她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这口气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难道绝地武士团就不能向参议院传递哪怕一点点理智的声音吗？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和最高指挥部一样，对这次惨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属实，绝地委员会派出了他们最顶尖的绝地将军前往指挥，而现在，那位将军也战死沙场了。

    但帕德梅心中翻腾的忧虑，远不止于此。

    阿纳金，你在哪里？

    他离开前，只匆匆告诉她要去外环星域执行任务。

    外环……佩勒米安战役不就在外环吗？

    他是不是也在那片地狱般的战场上？

    他会不会……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个带来噩耗、如丧考妣的传令兵，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他会不会就在那冰冷的一千万阵亡名单之中？

    帕德梅可能要等待几周，甚至几个月，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她怎么可能现在就知道？

    她是纳布星系的议员，他是共和国的将军。

    他们各有各的职责，各自深陷在自己的战争泥潭里。

    “我是多么自私，我们所有人，此刻又是多么的失职！”

    帕德梅内心狠狠责备着自己。

    在这关乎共和国存亡、千万人殒命的重大危机时刻，她竟然沉溺于个人的担忧。

    看看周围的同僚们吧，虽然他们的做法可能大错特错，但至少他们还在以共和国的名义争论、行动。

    而她自己呢？

    又在想些什么？

    做些什么？

    “帕德梅议员，您必须说点什么。”泰克拉焦急地靠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但那份恳切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帕德梅内心的痛处。

    “在这样一群人中间？”帕德梅苦笑了一下，下巴朝那片混乱的、如同菜市场般的会场抬了抬，“所有人都知道我反对战争，坚持和平谈判的立场，他们不会让我说话的，泰克拉，你听到了吗？没人在乎！整整一千万人死了！而他们讨论的‘最佳方案’，竟然是投入更多生命去延续这场屠杀，而不是想尽一切办法结束它！”

    泰克拉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争吵的议员，又掠过更多沉默观望的面孔，最后回到帕德梅脸上。

    “夫人，您所在的改革派党团成员会听的，对吗？还有那些来自边缘星系的代表们……也许现在会场里大部分人不在乎，但外面的人呢？那些正在看直播的普通民众，那些失去亲人、担惊受怕的人民？当他们意识到，在这混乱的议会里，还有一位议员在为他们着想，在呼喊生命比信用点更重要时，他们会在乎的！夫人，为什么不直接向他们喊话呢？”

    “人民……？”帕德梅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参议院最终还是要对人民负责的。”泰克拉的声音异常坚定，给了帕德梅一个充满力量的眼神。

    帕德梅不知道在帕尔帕廷日益集中的权力下，这句话还剩几分真实。

    但她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在挑战面前退缩的人。

    这位来自纳布的前女王、现任议员，缓缓地、带着一种决然的姿态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宏伟而喧嚣的参议院大厅。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她心里明白，大部分议员其实只是在观望，在等待风向。

    在这种决定性的时刻，他们只想站到看起来更安全、更有力的一方去。

    但现在，争吵陷入僵局，那个“安全”的选项还没有出现。

    那么议长呢？

    他的真实议程到底是什么？

    自从强推《建军法案》以来，他提出并通过了一个又一个充满争议、近乎越权的法案，利用每一次危机，将军方的权力扩张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作为忠诚者委员会的成员，帕德梅过去总是把个人疑虑放在一边，选择支持这些法案。

    可是现在呢？

    在千万条生命面前，在议会如此丑陋的表演面前？

    帕德梅的目光从那个瑟瑟发抖的传令兵身上移开，投向大厅中悬浮移动的众多全息摄像机器人。

    这些冰冷的机器像嗅到血腥味的秃鹫，在议员们上方盘旋，镜头不断捕捉着每一个激动、愤怒或惊慌的表情，把这场国家级的灾难活生生变成了一场供全银河系观看的全息实况戏剧。

    媒体追求收视率，而收视率需要戏剧冲突。

    还有什么比议员们歇斯底里的争吵更具戏剧性呢？

    尽管如此，总有一两个摄像机器人保持着警惕，镜头四处扫视，随时准备扑向下一个可能发声的议员。

    帕德梅轻轻润了润因紧张而发干的嘴唇，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背脊。

    她甚至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象征纳布议员身份的精致长袍的褶皱。

    不出所料，她的动作立刻吸引了一个悬浮在侧上方的全息摄像机器人。

    它敏锐地调整方向，平稳地穿过大厅中央的空域，悬停在了她的悬浮椅正前方，冰冷的镜头对准了她。

    她必须制造一个巨大的冲击波，必须说出足以压过所有嘈杂、瞬间抓住所有摄像机器人“眼球”的话。

    这是她绕过议会的喧嚣，直接向“人民”发出声音的唯一机会。

    之前的军事失利要么被掩盖，要么被轻描淡写，但一千万人的损失？

    这消息如同星系爆炸，肯定有数十亿、数万亿的民众正屏息凝神，通过全息网路盯着这里，急切地想知道共和国的最高权力机构将如何应对这场惊天动地的灾难。

    帕德梅在悬浮椅的控制面板上，冷静地按下了发言请求键。

    参议院议长马斯·阿梅达低头看了一眼控制台，确认了她的身份，然后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看向她，简短地点了点头：“主席现在准许纳布星系代表，帕德梅·阿米达拉议员发言！”

    她悬浮椅的驱动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载着她平稳地向前滑出。

    那个全息摄像机器人如影随形地跟上。

    帕德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整个议会的污浊空气都吸进肺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悲愤化作一声响彻穹顶的呐喊——

    “你们都疯了吗！？”

    她的声音，清晰、尖锐、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如同惊雷般在宏伟的参议院大厅里炸开！

    那瞬间爆发出的能量，竟奇迹般地压倒了所有争吵。

    整个会场，从最前排到最高处，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她声音的回响在巨大的空间里嗡嗡作响。

    帕德梅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至少又有两三个全息摄像机器人，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急速朝她飞来。

    如果这样都不能让整个银河系听见，那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帕德梅·阿米达拉：长久以来，在共和国参议院中，她一直是那个沉稳、理性、以智慧和口才著称的声音。

    她精心维护着那个冷静、富有说服力的议员形象。

    但在这一刻，那个形象轰然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敢于冲锋陷阵的党派斗士，是那个曾亲历家园被战火蹂躏、目睹人民流离失所的前纳布女王。

    一个饱尝战争苦果，并且再也无法忍受的人。

    “既然我现在终于得到了你们的注意，我尊敬的同事们！”她的声音依旧洪亮，带着灼人的怒意，不再是优雅的辩论，而是近乎咆哮的控诉，“那么，请允许我问一句，为什么我听到的只有信用点！信用点！资金！财政法案！？当你们所有人都在为这场战争的财政成本争吵得面红耳赤时，我是否应该提醒一下这个庄严的机构——这场战争还有生命的代价！？我是否必须提醒在座的每一位，已经有一千万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阿尼，你在打你的仗。’

    ‘现在，轮到我来打我的仗了！’

    “他们是克隆人，议员！”鲁纳星系的埃德塞尔·巴尔·加内议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责备道，仿佛在纠正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就是他们被制造出来的唯一目的！你现在这样，只是在自取其辱，浪费大家的时间……”

    “而你现在这样，议员！”帕德梅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她的怒吼瞬间盖过了对方，眼神凌厉如刀，“恰恰暴露了你无知透顶的程度！我是否该提醒一下这个‘庄严’的机构，”她刻意加重了“庄严”二字，充满了讽刺，“整个银河系！总共也只有两百万克隆人士兵！？”

    埃德塞尔·巴尔·加内议员如同被无形的重拳击中，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像是要躲进悬浮椅里。

    帕德梅头顶上方，第四个全息摄像机器人已经稳稳地悬停在那里，镜头锁定着她。

    她不知道此刻有多少亿、多少兆双眼睛正通过全息影像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能感受到贝尔·奥加纳和法尔议员投来的、混合着惊讶与支持的目光。

    而整个参议院会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这石破天惊的质问牢牢钉在了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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