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230-轨道轰炸

    简·多登纳舰长注视着全息影像。

    阿达·塔隆指挥官率领的战斗轰炸机编队正在进行当天的第四次突防，再次穿越斯卡科的防御圈。

    战机在黑蓝交织的大气层边缘接连投下炸弹和鱼雷，猛烈冲击行星护盾。

    “谨慎号”的主动探测系统紧锁护盾表面泛起的涟漪，持续收集读数与测量数据，以估算该护盾区域的能量饱和程度。

    偏导护盾的基本原理并不复杂，反射或吸收来袭能量，并将能量分散至整个护盾表面，最终以可见光或热辐射形式散发，或导入护盾发生器的电容器暂存。

    护盾失效通常有两种形式：

    一是过载输入能量烧毁电容器或熔毁散热器，导致整个护盾网络关闭需重置，多见于舰对舰交战。

    二是护盾局部区域达到能量饱和上限，无法继续存储，从而形成可穿透的“漏洞”。

    霍诺·萨利玛上将的计划正是针对后者。

    该战术的核心在于，能量输入必须持续且足够强大，至少随时都高于护盾的能量耗散速率。

    本质上，这是一个能量计算的数学问题。

    “结果如何？”

    “我认为可行，长官，”传感器军官分析着数据，“只要斯卡科人没有隐藏的应急手段。”

    “达成目标……需要多少火力？”

    “需要本土舰队所有‘胜利级’巡洋舰持续齐射导弹，维持一段时间，”军官回答，“依斯卡科的护盾技术特性推算，持续攻击一天至半周，应可在护盾上打开缺口。”

    听起来……可行。

    就行星护盾攻坚而言，这已属理想状况。

    “……可以实现，”多登纳最终说道，“保持火力不间断，防止他们重新充能，派人向上将汇！”

    “舰长！”一位甲板军官快步走近，“上将召您立即前往作战室。”

    “说来就来了。”多纳登低声自语，随手整理了一下制服，“不能让她久等。”

    他步入作战室，霍诺上将和斯克里德舰长的全息影像已等候在内。

    迅速敬礼后，多纳登站到巨大的全息桌旁。

    “我正打算汇报斯卡科护盾的评估结果，上将。”

    “讲。”

    “我们判断，持续大规模鱼雷攻击可在半日内至三日内击穿目标区护盾，理想情况下，一天即可。”

    霍诺·萨利玛微微抬起下巴，眯起双眼，“这是好消息，最高指挥部也已批准我们调用超空间航道登记处的权限，凭借该权限，我们可初步绘制分离主义在银河核心区的活动轨迹，制定相应策略。”

    特里纳尔德手动操作，全息桌上展开箭头星系区域的星图，闪烁的红点标记所有已上报的分离主义六边形标识舰船。

    右侧列出一系列共和国大军报告名称，有些分离主义舰船出现频次之高，已足以让登记处为其标注代号，从而有效追踪其在核心区域的行迹。

    但这份舰船列表并非实时更新，仅能还原其袭击历史。

    除非……霍诺上将的本意并非追踪这些舰船本身。

    多纳登不禁心生疑虑，双唇抿紧。

    “斯克里德舰长，继续。”霍诺示意。

    “在登记处数据的初步分析中，”特里纳尔德开始汇报，“我们立即注意到卡莉·特里尔姆行动中存在某种规律。”

    纤细的红线跃出，串联起各个红点，形成完整的跳跃与航行历史。

    简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特里纳尔德所指的“规律”。

    第19机动作战舰队并未固定于某条主超空间航道，而是以之字形在不同航道间跃迁。

    但若将旗下各中队和舰艇轨迹综合来看……

    这是区域搜索模式。

    简·多登纳几乎讶异得张开了嘴。

    他见过这种机动，但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运用。

    该模式通常用于搜索太空中失踪的物体或人员，以假定基准点为中心，向外扩展覆盖球形空域。

    搜索舰船先按最佳推测方向航行目标可能移动的距离，之后右转60度，航行相同距离，再次右转60度返回基准点，构成等边三角形。

    随后，搜索船将穿过基准点，重复上述转向序列，再生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并返回。

    此模式持续重复，并考虑已知漂移量，直至覆盖整个目标区域。

    “分离主义者……是在寻找什么？”多纳登难以掩饰惊讶，“若真如此，平行追踪或爬行线搜索模式不是更高效吗？”

    “或许简单的模式太易被识破，”特里纳尔德摩挲下巴，“通过区域搜索，他们营造出看似随机、伺机而动的袭击假象，必须整合箭头星系内所有航道登记处数据，还原袭击历史，才能发现这一模式，看这里……我们能追溯这艘‘青铜巨蟒号’，回其疑似基准点，雷科皮星系或附近空域，我推测，那就是她的行动基地。”

    多纳登循着模式向外观察。

    普里亚、塞尤吉、科卢姆斯、索德伊、洛雷托、撒玛利亚，然后返回雷科皮。

    “青铜巨蟒号”三次经过雷科皮星系，之后转向下一基准点。

    将这一模式乘以第19舰队的数十个中队，可知卡莉·特里尔姆实则以一种表面随机、实则系统的方式搜索箭头星系。

    “但……她到底在找什么？”多纳登喃喃自问，随即恍然，“难道是……”

    “杜阿·宁戈上将与壁垒舰队。”霍诺上将证实了他的猜测。“‘壁垒级’战列巡洋舰是分离主义方最新、最强的战舰，足以正面抗衡多艘‘胜利级’甚至单挑‘委托者级’，那个潘托拉人很可能意图收回这些战舰，这才是此次核心区突袭的真正目的。”

    简·多登纳迅速领会了霍诺的谋划，“我们可以以‘壁垒舰队’为饵，诱使卡莉·特里尔姆集结兵力。”

    霍诺上将脸上浮现出猎手般的笑容，“正是这样，我们只需要选定合适的战场。”

    这次轮到特里纳尔德惊讶地望向他的指挥官，“为何不就在斯卡科？这样我们就能把卡莉·特里尔姆引入银河核心更深处。”

    “诱饵必须令人信服，斯克里德舰长，”霍诺告诫道，“很遗憾，我们不能在此摧毁壁垒舰队，但这是为了钓更大的鱼，我们要将壁垒舰队逼出，赶入我们选定的战场，同时吸引特里尔姆的注意，她会期待一场大规模舰队决战，与杜阿·宁戈合兵，届时他们将自投罗网，走向覆灭。”

    “明白，长官，”多纳登镇定下来，“但如何引出壁垒舰队？”

    “你刚才没在听吗，舰长？”霍诺·萨利玛挑眉，“用火力逼他们出来。”

    多纳登心中一沉。

    轨道轰炸。

    他内心深知这是最直接的解决方案，但这念头仍令他感到沉重。

    特里纳尔德·斯克里德舰长咧嘴一笑，那只义眼让笑容显得有些冷硬，“我们将为埃里亚杜报仇，为科梅诺报仇，简，你的家乡。”

    不，不该是这样。

    科梅诺并未被毁，爆炸只发生在高空大气层、太空边缘！

    但霍诺·萨利玛是他的指挥官，而简·多登纳虽不自认特别勇敢，却以尽责为本。

    霍诺上将凝视着他，锐利的目光搜寻任何软弱的迹象。

    这位科梅诺人只是坚定地回视。

    “一旦护盾被破，”简·多登纳缓缓地、意味深长地说道，“斯卡科的地对空炮台会把我们轰成碎片。”

    “他们不会有机会的，”上将冷然回复，“标记目标，多登纳舰长。”

    “……”经过一段沉默，多纳登道，“遵命，上将。”

    若说还有一线可悲的安慰，那就是当“谨慎号”为本土舰队标定护盾区域时，他们至少不会将整个斯卡科夷为平地。

    斯卡科人深知母星的大气特性，凭借其科技实力，早已为此类情况做好准备。

    该星的行星护盾网由数百个重叠的大气穹顶构成，从轨道上看是一个统一表面，实则将星球划分为众多独立区块。

    伤亡人数或许仍在十亿级别，而非千百亿。

    这安慰何等苍白。

    “所有战舰，”霍诺·萨利玛的声音传遍舰队，“组成围攻阵型！装填质子鱼雷，听令齐射！”

    多纳登只能注视着“阿利奥内号”率领近百艘袖珍战列舰，排成静态锥形阵列，每舰皆将前方火力对准标定护盾区。

    时间仿佛凝滞，他屏住呼吸。

    随后……

    一道炽烈的紫色光柱混合着浓烟，如太阳之怒般倾泻于斯卡科之上。

    能量洪流直击目标，护盾虽未真正弯曲，却在他眼中仿佛骤然下陷。

    但它顶住了，尽管首波攻击声势骇人，本土舰队仍持续开火。

    毫不留情。

    我目睹的是什么？

    鱼雷和涡轮激光炮各自轰击。

    每三十五秒，八百枚导弹，这是“胜利级”发射管的平均射速。

    四十六标准小时后，“谨慎号”精密校准的探测系统捕捉到护盾区域一处漏洞。

    听闻传感器军官报告后，“谨慎号”舰长踌躇是否该立即上报。

    但若隐瞒又如何？

    本土舰队只会持续轰击，直至护盾整体过载，造成更大破坏。

    ……

    “阿利奥内号”舰桥上一片繁忙。

    霍诺上将肃立于舰桥高处，观景窗外火光与能量交织肆虐。

    “阿利奥内号”此时已暂停射击，以便更精确地集中火力。

    目标区域直径仅有数公里，正位于容纳壁垒舰队的行星造船厂上空，由“谨慎号”实时标定。

    无人知晓该薄弱点会持续多久，即便舰队集火攻击，他们也必须迅速行动。

    指挥甲板上秩序井然却气氛紧绷。

    军官高声传递指令，屏幕不断刷新传感器数据，飞船反应堆持续发出低频嗡鸣，透过甲板传入每个人的身体。

    霍诺上将立于这场风暴的中心，身着毫无装饰的制服，却自带威严。

    “真空导弹装填完毕，上将。”舰长特里纳尔德·斯克里德报告道，“目标已锁定。”

    “我对简·多登纳的担忧是多余的。”霍诺的声音冷静如常，“你是对的。”

    斯克里德微微点头，“我与他相识已久，他常受良心所困，但……从不渎职。”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船员们在控制台前快速操作，确认目标坐标，计算大气干扰，核定最终弹道。

    太空中，“阿利奥内号”的导弹发射舱再度开启，暗红色弹头显示出战斗部的更换。

    真空弹头，专为点燃目标周边空气、制造局部真空而设计，而对斯卡科这样富含甲烷的星球，它们还经过特制，以利用大气中微量的氧化剂。

    “开火。”

    霍诺的命令中没有仪式感，没有炫耀，甚至没有情绪。

    话语利落如断头台的铡刀。

    伴随一阵传遍舰体的震动，导弹射向下方的星球。

    进入大气层时弹体外壳因摩擦发亮，它们径直撞入朦胧的蓝紫色天幕。

    特里纳尔德·斯克里德面无表情地盯着显示屏，数十枚导弹击中漏洞边缘，炸出短暂而剧烈的火球。

    部分导弹成功穿过缺口。

    在行星表面深处的高压环境中，一道耀眼的闪光骤然迸发，炽烈的光与热腾起，即便透过大气、护盾和持续的火力轰击仍清晰可见。

    弹头起爆，所携炸药点燃甲烷，氧化弹头将整片天空化为咆哮的火海。

    本土舰队出现了一瞬的凝滞，仿佛被这一幕震慑。

    对地表而言，末日来得迅猛而无痛。

    大地扭曲变形，空气本身化为武器，毁灭性的超压冲击波碾碎沿途一切。

    建筑坍塌，少量植被瞬间燃烧，生命躯体化为灰烬。

    从地面视角看，整个世界已沦为火焰与雷霆的地狱。

    但从轨道望去，景象却截然不同。

    燃烧的大气只是火焰，而行星护盾本就是为了抵御远超此级的攻击而设计的。

    大火被重叠的偏导护盾约束，火焰如困兽般冲撞护盾内壁，却无从突破。

    “护盾前移。”霍诺上将冷静下令。

    斯卡科将这片地狱之火喷涌而出，一道巨大的火舌，如微型耀斑，冲破上方衰弱的护盾。

    但由于缺乏后续燃料和氧化剂，耀斑在真空中迅速熄灭。

    能量冲击掠过舰队，偏导护盾微微波动如触静电。

    “准备接敌。”上将命令道，同时紧盯着壁垒舰队的动向。

    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火焰中移动，霍诺的双眼锐利如鹰。

    “逆推进引擎启动！”她手臂一挥，“放行壁垒舰队！”

    杜阿·宁戈的旗舰“无悔号”战列巡洋舰率先冲出火海，随后是整个壁垒舰队，涡轮激光炮接连开火。

    本土舰队全力还击，防线在猛烈攻势下被迫后撤、变形。

    斯克里德舰长娴熟地调度舰船，令防线在最小损失下避让，使杜阿·宁戈误以为突围成功。

    但损失无可避免。

    一艘、两艘、三艘“胜利级”从探测屏幕上消失。

    随后是护卫舰，甚至后方两艘“猎兵级”也不见踪影。

    霍诺上将目送伤痕累累的敌舰从观景窗前疾速掠过，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任务完成，上将。”斯克里德舰长报告道，斯卡科大火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壁垒舰队已突围，追击目的地是？”

    “还没有决定。”霍诺·萨利玛望着壁垒舰队紧急跃迁离去，沉吟片刻，“先评估局势。”

    “但最终目标必须明确，长官。”旗舰舰长提醒道。

    “战利品并非乐趣所在，斯克里德舰长。”霍诺·萨利玛瞳眸映满金色火光，“追猎的过程才是，通知登陆部队！特拉赫塔总督听到终于可以开始征服，一定会非常满意。”

    阴影笼罩斯卡科上空。

    成千上万的运兵船和登陆艇冲向下方火海，其内满载数亿装甲士兵与海军陆战队员，均配备特殊装备以在此极端异星环境中作战。

    空气中弥漫着灰烬与燃烧硫化物的刺鼻气味，但这终将过去。

    不久后，大气中剩余的卤化物便会燃尽，大火也将熄灭。

    这一刻，斯卡科入侵行动终于正式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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