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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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灵武军低阶将官,来到刘光世的大帐外,顿时有些惊讶。
这鸟人什么品阶、什么资历又有什么功绩,竟然比节帅的大帐还要豪奢百倍。
这大帐占地,就差一点不到一亩地,中军大帐联接成一处,从外面看上去还不甚华丽,但是透过帘缝望去,内里铺着上好的毡条茵席。
这几个武官见状,心中就愈发生气,因为这大帐下面,就是他们辛辛苦苦播撒种子,已经见了青苗的庄稼。
此时正值傍晚,是刘大帅用膳时间,几个人虽然被请进了大帐,却见不到刘光世的面。
他们只能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然后就有至少由三四十人组成的、专供刘大帅所用的厨役队伍。
这些亲兵中,专门有人是负责清理食材的,抬着那些食材,赶到水边洗刷整理!
几个武官面面相觑,他们还年轻,自小在西平府,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即使是去往西州灭回鹘,来到河东讨女真,算得上横跨万里了,见了多少名将猛将。
但是行军时候还有四十多个厨子单独成队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只见从队伍中,有人把肥嫩的小羔羊牵出来,这些西平府出身的灵武军,大部分都是牧过羊的。
这小羊也就一年的样子,是最鲜美的,这时候还咩咩叫着,然后就在河边被一刀放倒,精心沥血,生怕血停肉中腥膻气重了。
各色菜蔬,各色果子更不必说了。都洗涤得干干净净,生怕有一点尘灰沾在上面。然后这些食材都被捡回去,开始为刘光世烹饪。
这更超出了他们的见识,这个时节,哪来的新鲜菜蔬?
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自家节帅吃不上,而你能吃。
你打胜仗了么?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有人将他们请到帐内,就看见隔着一个帘子,影影绰绰地有人在里面吃酒。
旁边站着几个苗条身影伺候。
“你们来此何事啊?”
刘光世明知故问,语气还算可以,在他眼里陈绍也是他能利用的人脉。
他老爹在汴梁被捉,之所以没有被判罪,其实陈绍也出力了。
毕竟刘光烈对他有情有义,人家的亲爹被抓了,不能不管。
这几个武官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站出来,抱拳道:“回小刘相公,我们在此屯田,贵部行军,踩踏青苗无算,特来告知。”
“哦?踩踏了多少,价值几何?”
“秋收之后,至少亩产麦一斛,总共有百亩良田被毁。”
刘光世噗嗤一笑,里面的几个女亲卫,也都捂嘴扭腰偷笑。
几个武官面面相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知道,我这一桌饭,花费几何?”
“不知道。”
帐中亲卫,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家将主,这一次晚膳,光是用的烧火木料,就值一百石粮食了!”
灵武军武官皱眉道:“烧火木料?一百石?”
亲卫明显是看不起这些土包子,哼笑一声道:“我家将主所用,全是终南山中烧出来的上好木炭。终南山知道么?唯有那里的树木烧出的木炭,不仅烟气少,且自有天地灵气贯注,用来烹饪,大有养生之效!”
武官们不懂,但是都觉得他们是不是有病。
刘光世笑道:“你们家节帅的姑母,乃是我爹的妾室,算起来也是一家人。既然你们找上门来了,我也不能慢待了你们,这样吧,沿途还有多少田地,我就当全买下来了。”
武官们其实就是为这个来的,要是只踩踏的这些,其实还不至于来到一个统帅跟前说话。
主要是怕他们继续踩踏,所以来提个醒,也没打算要什么补偿。
为首武官摇头道:“赔偿就不必了,大家都是对付女真,将来或许还要互相策应。但是我等希望小刘相公,能够约束部下,莫要再毁坏青苗。”
“我家节帅说了,这仗要打很久,粮食会十分宝贵。”
说完之后,几个武官又都起身,对着帘子跟刘光世抱了抱拳,依礼退出。
正在吃酒的刘光世,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外面。
他叫住几人,问道:“你们在定难军中,是何职位?”
要是一般人,肯定以为他要报复了,面对这么大的官儿,说不得也要紧张一下。
但是几人丝毫不慌,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等是定难军灵武大营第二骑兵营兵马指挥使徐厷,这些都是我手下。”
说完之后,见刘光世没有继续说话,他们就退了出去。
帐中亲卫谄媚道:“什么玩意,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武官,也敢来咱们中军帐中放肆。”
“就是,别说是他了,哪怕是陈绍,那不也是咱们府上的家奴出身么。”
刘光世没有说话,他只是回到帘子后面,继续享用他的美食。
只是不管是美食,还是美婢,都一下子好像是失去了颜色。
在出征之前,他真心觉得女真人也就那样,陈绍能挡住,自己也能挡住。
鄜延军是百战精锐,以前就和夏贼势均力敌,甚至还略占上风。
陈绍麾下,说白了不就是以前的西夏兵马么。
至于伐辽,那是大宋朝廷胡乱插手,否则他爹未必会败。
可是今日,他见到了几个灵武军中的低阶武官,不过是个马军兵马使,手下百十人的小官。
可是他们来到自己的大帐,不卑不亢,举止有礼。
再看看自己麾下将士兵马,到底谁是蛮夷?
刘光世虽然是奢靡浮夸,但毕竟是将门世家子弟,而且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
他后来在南宋,一场胜仗没打,屡次怯战而逃,却混到了位极人臣,死后追封鄜王,列七王之首。
他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接下来的日子,刘光世在经过河东防区时候,约束部下不要踩踏青苗。
然后他也留心观察,灵武营的兵马,果然极有章法。
从小在将门世家被当成接班人培养,长大又在老种麾下打磨,就算是不会打仗,不够勇敢,多少一点眼光还是有的。
什么兵马强,什么兵马能打胜仗,他瞧不出来么?
至此,刘光世稍微收敛了一点骄纵之气,不敢再小觑定难军,对此次东进也谨慎起来。
当然,他只是稍微收敛骄纵,至于享受一点也没落下。
其实小刘相公,比起历史上来,已经降低自己的享受标准了。
他带兵打仗,行军赶路时候的豪奢做派,历史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
西平府,柘枝坊。
自从商队打通了西域的道路之后,越来越多的胡商涌入。
在西平府,有很多胡人开的青楼,柘枝坊就是其中之一。
这里的胡姬只跳舞,陪酒,不操持皮肉生意。
当然,你要是有足够的魅力,能把胡姬骗到手,也是你个人的本事。
如此一来,生意反而出奇的好,毕竟这里面对的消费群体是男人。
男人都是喜欢有挑战性的。
也有很多人,是单纯地来欣赏歌舞,比如在定难军都快闷疯了的蔡鞗。
他喝了几杯葡萄酒,发现此地的葡萄酒,至少是真的好,比汴梁的还要纯正一些。
中间高高的舞池里,一群胡姬正在翩翩起舞,她们的舞步轻盈欢快,和中原舞姬大不相同。
蔡鞗近日,也是略微有些上瘾,时不时就来观看。
他的这个位置,是个顶级位置,往下看去,能瞧见其他人看不到的风光。
蔡鞗倚在木墙上,正喝着闷酒欣赏歌舞,突然耳边传来一些熟悉的、汴梁口音。
这让他很开心,刚想去结交一番,结果仔细一听他们的对话,又气咻咻地放弃了。
在他隔壁,一群文士模样的人,众星捧月般将耿南仲奉在席间上首,恭维不断。
“希道兄,能辞掉朝中高官,来到这西北,真真是有魄力。没想到短短一年,就扶持着此地节度,灭夏击金,恢复云中!”刘松年举杯相祝。
耿南仲满饮之后,摆手道:“此言差矣,我来之前,人家定难军就已经不俗了。只是我瞧见他们这里,蕃人将领太多,唯恐蕃人压制了汉人,这才留此看觑一二。”
“希道先生如此胸怀,真叫人钦佩!”
耿南仲喝的醉醺醺的,忍不住吐出几句实话来,叹了口气道:“宦途十数年,今日才算苦尽甘来,足见好事多磨。”
“是极是极,今日这西平府,除了那魏礼,就数希道兄了吧?”急忙起身为耿南仲再满上一杯。
你别管定难军如今只是一个‘军’的编制,官员品阶自然是高不到哪里去。
但是实力在这摆着,最不济,最不济也是一个西夏再生。
而且还是一个实力增强版的西夏。
光是占据的大辽西边那些土地,严格来说,领土之规模,已经和大宋不相上下了。
当然,土地的质量还是没法比,毕竟汉家老祖宗严选的这些地方,并非四夷蛮荒之地能比的。
耿南仲品级不高,但是他是兼管很多衙署之事的,要说他权柄大吧,也没有多大。
定难军的大方向,是陈绍来拿,他只是指出一个方向,比如我要打西州、我要打女真、我要建立灵武军
剩下的调度、筹备、财计.统统由魏礼手下的衙署来策划。
然后再报给陈绍审批,他满意了就开始执行,不满意你们继续筹划。
光是这个筹划,就是一个极大的权力,并非只有拍板才是权力。
陈绍精力有限,不可能事无巨细去管,用什么方法,提拔什么人,他们都是有话语权的。
这几人云山雾罩一通吹捧,想把耿南仲捧到云端,但是他们忘了,耿南仲那是大宋党争漩涡里,熬打了几十年的人。
他能被吹捧给吹晕捧晕?
他只是享受一下这种被吹捧的暗爽,接下来该干啥,还是干啥。
定难军创业阶段,正是努力积攒功劳的时候,如今就是官瘾再大,也不可能现在就开始结党开争。
眼看耿南仲不怎么吃这一套,几人只好转换话题。
他们知道耿南仲这人,平生最恨蔡京,因为蔡京按了他几十年。
他自己最好的年龄,都是在蔡京的打压中度过的。
“其实说到底,还是朝中奸佞太多,不然以希道兄的才华,早就该拜相了!”
“蔡京那厮,靠着溜须拍马,媚于梁师成等人,霸占相位十几年。你们看!他把大宋治理成什么样子了?”
“是极是极,这十几年,把大宋由一个天朝上国,治理的被女真鞑子围了都门。”
本来还能保持理智的耿南仲,一听到蔡京两个字,就坐直了身子,好像是应激了.
他一拍桌字,开口就是两字:“老狗!”
“这老狗不提还好,一提到他,我.”
正在几人酒酣耳热的时候,蔡鞗突然进来,顿时扭打在一起。
——
“斗殴?”
陈绍看着手里情报,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实际上,自己留在西平府的班底,做的还真不错。
主要也是因为,护商队本身就有很强的独立性,所以他们西平府的官僚班底,只需要维持秩序,然后筹集粮草。
由护商队来运送,给他们减少了一半的工作量。
你再看看刘光世的大军,发动了十几万陕西民夫。
陈绍对魏礼和耿南仲还比较满意,前不久刚夸了他们。
没想到今天突然收到一个消息,说是耿南仲把蔡京的小儿子打趴下了。
伤势如何,还要看后续,只知道昏迷了几天。
徐进等人,也不好开口,在一旁讪讪地不说话。
“我看纯属是闲的。”
耿南仲以他的资历和名望,给定难军引去了不少的人才,但是也引去了很多中原毒瘤士子。
就是那些狗屁不通,煽风点火,搅弄是非第一名的。
陈绍合上书信,仔细想了一番,如今他和蔡京的关系究竟算是好还是坏。
本来还有些纠结的他,一想到蔡攸这个货,顿时释然了。
这可是自己上书的必杀奸佞榜中,每次都有的人物,而且排名很靠前。
管他的!
有蔡攸在,自己和蔡京就好不了,早晚弄死他们。
陈绍没有在意,只是嘱咐广源堂,要他们加紧对百官的监察,别让他们在后方惹是生非。
蔡京小儿子在定难军地盘上,被旧党以前的骨干打昏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还一直在发酵。
陈绍把事情想简单了。
如今在大宋朝廷,旧党的李纲,正上掌握实权,筹备抗金大计。
而蔡京则黯然失势。
耿南仲名气又大,人们不免把旧党和陈绍联系了起来。
此事虽然发生在定难军的大本营,但是在西平府,反而没有激起什么风浪。
倒是万里之外的汴梁,开始酝酿出一颗风暴之眼。
——
刘光世大军,到了太原一带。
见陈绍没有主动来迎接,他心中不是很开心。
但是想到陈绍如今的势力,又觉得很是正常。
正在他揣摩陈绍意思的时候,得到消息,说是陈绍去雁门关了。
刘光世心中舒了口气,莫名地觉得有些轻松。
不是看不起自己就行。
尽管他未必会承认,但其实他真的很在乎这个。
他的大本营鄜延路,紧邻横山,所以刘光世比任何人都知道陈绍如今的实力有多雄厚。
别人都说陈绍听调不听宣,有不臣之心,唯有刘光世知道,人家陈绍是真够意思了。
趁着女真南下,他直接在西北称帝,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当然,也不排除他的胃口比较大,不想做第二个西夏。
既然陈绍不在,前方军情又紧急,刘光世便催着人马继续东进。
这一路上的急行军,又得躲着庄稼地,很多士卒都疲惫不堪。
他们鄜延军不像陈绍的手下,有那么多的马匹,士卒们单纯是靠双腿行军。
还要背负那么多的物资。
结果刘光世一路上,还如此奢靡,光是给他带享受之物的驮马,就和全军运送物资的差不多了。
等过了太原府,在平城一带时候,有的军士实在受不了了。
他的双腿都已经浮肿,实在耐不得疼痛,干脆丢了手中器具就朝地上四仰八叉一躺,破口大骂:
“俺家多少辈男丁都随着他刘家上阵,为了他们死了爹,又死了兄。就是老刘相公,也没有这般模样作践俺们这些兵!
直娘贼,渡河出兵以来,吃不饱穿不暖,什么军械都要俺们自背着走长路。
现下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扎营,他倒是直娘贼地吃嫩羊,喝好酒!上好的驮马,拉着几十个娘们供他玩乐。原本该驮马拉着的军械,却要俺们大头兵来背!
囚攮的谁愿意辛苦卖命谁去,俺不走了,俺是贱命一条没其他本事,就只能在这儿躺着快快活活睡他娘!”
其实过了这一带,马上就要接战了,想到自己如此苦逼,还要去和女真人拼命,给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小刘相公赚功劳。
很多将士都心怀不满,只是不敢发出来罢了。
如今有人带头,还怕什么?
军士们顿时懈怠下来,牢骚满腹,胆子大些的干脆高声叫嚷起来。
监督扎营的军将见状,心里很是害怕,这种事自己肯定是担不住的,只能是赶紧回报。
刘光世对付这种事,颇有经验,自己也不出面。
只是拿出更多旗牌分给自家亲卫,衣甲鲜明的亲卫们,捧着大令开始巡营。
营中但有不听号令懈怠行事的,按倒就打军棍,且让旗牌宣示:凡事在中军附近的人马,每一指挥赏两腔羊,上好豆酱、姜豉十合,精米两石。连日辛苦,再记赏百贯,不论生死,战后俱皆兑现。
若是再不赶紧扎定营盘,则军法无情,他们也不吝于杀人来正军法了!
小刘毕竟是将门子弟,虽然贪图享乐,甚或不屑于亲自出面与这些军汉打交道。
可这恩威并施的手段还是不错,加上现在宋军组织还是基本完整,一层层的军将都在。
伴随着刘光世遣出的旗牌官与中军亲卫地走动,把这股不满弹压下来,一点风波,也就转瞬平息。
虽然是平息了,但是经此一事,这军中士气会跌落到何等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
陈绍在五台山,也听说了刘光世一路上的奢靡做派。
他心中对西军的鄙夷,早已根深蒂固,以前还觉得西军很强,是大宋少有的野战精锐。
如今看来,兵是好兵,将也颇有些好将,唯独这些将主、将门,实在不怎么样。
伐辽时候丢个大的,还可以说是朝廷的事,后来历史上他们一出陕西,就要全军覆没,根本没得洗。
西军的汉子,不愿意为西军将门打仗了,他们百十年的盘剥压迫,已经人心尽失。
雁门关下,灵武军的营中,陈绍看着沙盘上的形式,将一个小人推到河北的赞皇山。
“西军人马到了此处,若是能配合宗泽,对金兵的威胁还是蛮大的。”
吴璘说道:“他们要是能牵制住女真兵马,对咱们攻打蔚州也有助益。”
陈绍呵呵一笑,“打蔚州,不要想着任何外力的援助,只做好咱们与完颜宗翰再来一场恶战的准备就是。”
“还能多难打,蔚州再怎么说,也比大同好啃,这次韩、李、朱令三军,都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相信你们灵武军也有一副好牙口。”
吴璘听罢很是激动,马上保证,“末将一定拿下蔚州!”
“拿下蔚州,只是个笼统的说法,我们是要在此地,再次击败宗翰。至于蔚州这些城池,我看定然会反复易手,来回争夺”
蔚州和云内大同府还是不同,没那么好站稳脚跟的。
吴璘只当是节帅的激将法,心中早已摩拳擦掌,要在蔚州证明自己。
陈绍用手掌,从沙盘的上方整个地拂过,凝声说道:“对付女真,就不能集中打一处,既然要打蔚州,就让李孝忠推进防线。利用他们主力精锐兵少,辅军仆从军多的弱点,多点同时发力。咱们实力平均,铺开战线,打的越乱,对咱们越有利。”
众人看着他的动作,都觉得十分提气,尤其是吴璘。
好像已经看到,宗翰和他的大军,被节帅一手推的只能东撤,把西边这些城池土地,拱手让与定难军!
“节帅所言极是,消灭鞑子主力,比攻取城池还要重要!”
灵武军上下一心,要拿下蔚州的时候,西军中正人心浮动。
折家军大队军马,晚于刘光世所部出发,在后跟进,并且逐渐前进逐渐向两翼有序张开,遮护这支滚滚而进大军的侧翼。
虽然经由姚古调停,只让折家在右翼活动,方便他们吞掉折家的一些粮饷。
但是折家也不是吃干饭的,折家如今的几个头面人物,比他刘光世靠谱多了。
也是因为他们是藩镇,需要提防朝廷随时裁撤,压力一直很大,所以每一代的家主,都很重视对子弟的培养。
刚开始刘光世还有点不乐意,但是随着迫近战场,他也只能默许。
因为折家军所做的,就是逐渐跟进,将大军侧翼全都遮护住,并且向远处还要放出哨骑硬探,确保整支大军进退方向的绝对安全。
如此一来,折家也是亲眼瞧见了鄜延军的上下矛盾。
鄜延军有刘光世这样一个将主作为表率,底下的武将自然也是有样学样,上行下效,各个都享受起来。
指望他们体恤士卒,根本是不可能的,西军对士卒从来就只有盘剥压榨。
百十年来,早就成了体系。
刘光世的中军还算是甚为靠前,且被挑选为中军开路的各部人马,都是鄜延军中较为精锐的部分。
所以尽管他本人是最不像样的,中军各营多少还有点样子。可是刘光世中军之后的各部、各营,就更加是一片乱象了。
脸都不要了!
在河东还算开阔的道路上行军,都能行的如此不堪。
也没个将官站出来调度,哪还有一点野战精锐的样子,数万大军拥挤成一团,几个时辰才慢慢向前挪动十余里。
士卒们又渴又累,大军动得如此之慢,他们干脆就在路旁坐着。
坐在一起,就是个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刘光世也不能每日都派出亲卫来执行军法。
底层的武官、军将们看队伍动得慢,士卒如此散漫,大多数也都懒得去管。
行军以来,大军给养跟不上,以前可以推到朝廷身上。
这一回,朝廷在沿途的州县,分明是数次运送给养。
他们要扶持西军,给粮给钱是真不含糊。可是赏赐、军饷进了营中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根本没落到兄弟们身上。
底层武官和军将以及普通西军士卒,怨气都积攒了不少,这个时候就不要太刚严了,省得激得军中生变。
其实一支人马中,顶级的将帅固然可贵,可是基层的低阶武将的素质,也很关键!
这些武官军将,是直面士卒的,他们的能力和积极性,将直接决定主帅的意图,能不能被士卒们接受并且为之卖力。
女真鞑子战斗力高,也和这个有关系,他们的谋克制度,谋克和蒲里衍直接与手下女真甲士绑定。
要是谋克中的头儿死了,甲士兵卒们却逃了,那就要把所有甲士斩杀;反之,要是女真甲士都死了,只有谋克活着回来,就要斩杀谋克。
所以女真上下,都很爱惜自己的甲士,和他们关系极好,将帅士卒之间,有很强的利益牵扯,不会互相抛弃。
打起仗来,将领会为士卒考虑,士卒也很拼了命地给将主打仗。
等到了晚上埋锅造饭时候,因为大军拥堵在一处缓慢挪动,建制纷乱。
火头军们想要从容做顿热饭自然是不成了,不过每名军士干粮袋里都装着几日份炒干的黍饭。
本来大家都是可以将就吃一顿的,毕竟西军日子艰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比较能吃苦。
不过看着粮台车队就挤在道路中间,一袋袋的粮食,只要运进了营中,他们这些大头兵就见不到了。
不少士卒见军中秩序如此乱,这些粮食又即将被将主们贪墨,他们干脆就拥挤到粮台车队旁边吵吵嚷嚷。
要负责后勤的军中司马发粮食、发肉干,发上好的酱,还要将备着庆功用的酒水也得发下来。
本来蹲在那里的西军将士,见状纷纷上前,气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稍微有人挑动,就是群情激奋。
很快,闹事的越来越多,数百人喧闹不休。
混乱中,有人打了跟随车队而进的民夫,抢了几辆车上物资。
眼见人涌得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低阶武官们也急了。
他们纷纷赶来维持秩序,到处抓人按倒打军棍。
消息再次传到中军,刘光世眼看即将打仗,部下还如此做派,不禁有些急了。
他一生气,派出几百个如狼似虎,总算是强行把这秩序安抚下去了。
亲卫们出手之后,抓了一百多个典型,当即打了军棍以示效尤。
还抓了几十名闹得最凶的军汉,把他们全部给捆了起来,准备送交中军,请刘将主重重处置。
不得不说,西军这些人,也是被将门世家剥削惯了,都成了习惯。
亲兵出动又打了百十人军棍之后,大军又老实了下来,被打的都是些皮糙肉厚的刺头,各自骂骂咧咧的胡乱嚼几口干黍饭罢休,水葫芦里装着的水又早已喝得干净。
很多军汉不顾队列乱哄哄的涌去蔚水边上槐河边喝水。
河水清澈而冰凉,喝下肚就让人只觉得精神一振,河风吹来,更加地人神清气爽。
多少军汉喝了水,装满了水葫芦之后就干脆不走,还在赖在这边纳凉,有人就在河边石头上呼哧呼哧的睡了起来。
折可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们折家军就在两翼观察,越看越心惊。
因为折家的地理位置,原本是三面临敌,根本不会叫他们出来征战,大多是在自己边境上配合。
这次和刘光世一起行军,还是长行军,路途遥远。
更让他瞧出了西军的腐化堕落,比折家军严重多了。
其实鄜延军也算是西军六路之一,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只不过骨干凋零过甚、主帅贪图享乐罢了。
别看小刘相公募兵是把好手,短短时间内,拉起了如此大规模的一支新军。
但是这次长行军,彻底暴露了鄜延军的问题。
一支人马,要奔赴战场去打仗的那种人马,最重要的就是组织度。
几万几万的厮杀汉汇聚在一处,组织度稍弱,约束不力,就算不上是强军。
有时候光看行军,就能瞧出一路人马的战斗力来。
而折可存冷眼旁观,刘光世如今身为鄜延路统帅,所作所为,简直是毁灭性的。
他一手败坏了鄜延军中的组织度。
豪奢自用、不亲士卒,轻率出兵、后勤拉胯。
军中这两年提拔上来的军将,也是逢迎拍马拿手的人等居多,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花钱买来的。
就这种人马,这种将门,承平之际尚可勉强敷衍。
一旦面对强敌,都不敢他们该如何去打!
在原本的历史上,宗翰大军西进太原府,刘光世率领四万鄜延军直进汾河去援太原,结果就被轻而易举的打垮了下来!——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千余折家军马在夜色中直进,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今日行程应该到达的一处山口。
折家也是受困于大宋马匹的数目,步军为主,骑兵很少。
步卒们马上不顾疲惫地结寨扎营,而骑军也放出大量的夜间哨骑。
大队骑士纷纷下马,饮马喂料,同时卸下鞍鞯,为马刷毛活血。
相比于鄜延军,折家军的表现好了很多。
折可存也在这大队骑士中间,铁甲倒是没有披挂,穿着轻甲战衣。
身上只携带着短刃,骑弓箭矢、长枪马槊,都在亲兵那里带着。
他的身上,甚至也如麾下士卒一般,背着七日份的干粮,挂着两个水葫芦。
修整时候,他自己也同样抓着刷子,给坐骑刷马。
折家和西北这些将门,毕竟还是有所不同。
折可存这次出征,一共带了三匹马,都是他心爱的马匹。
自己一匹匹的刷过来,不用侍卫动手。
因为明日还要继续向前赶路,骑军就不结营,只是寻着荫蔽处下了马桩子,放出哨探警戒之后,从折可存到底下士卒,披甲合衣胡乱的合一下眼罢了。
几十名军士走在道中。分辨行军痕迹。折家出兵在刘光世大军之后。折可存亲身坐镇前锋。一直保持着和刘光世大军一日的路程,往来联络也不甚积极。
这时候,一个年轻军将,寻着了折可存,抱拳禀报:“将主,已经看过了前面行军痕迹,简直分不出部伍来!车马痕迹混杂,大路两旁都给踩成烂泥塘也似。这叫走的什么路?要是真有一支女真鞑子斜刺里冲出,那就是打也打不得。跑也跑不得!”
他话音刚落,折可存身边的一众亲卫都轻蔑的笑出声来。
折家军因为其特殊出身,还有半的私军身份。虽然战力不错,但是装备不强,规模也受限制。
原来毗邻的鄜延军,凭借着兵力更多,稳稳的压折家军一头,与西夏战,但需要折家出兵,绝大多数都是配合鄜延路方向作战,也算是老搭档了。
可是近些年来,当年那支鄜延军,也已经慢慢不像样子了。尤其是伐辽归来,更是元气大伤。
现今这个鄜延路换了刘光世这么一个主将,转眼间就堕落得不成模样!
折家这些人,对小刘就更是看不起。
折可存随意嗯了一声,面无表情,摆手道:“下去吃点喝点,今夜就不用你夜哨警戒了。老实躺倒睡一觉,精神攒着,万一临阵才有得使。”
这年轻军将是折可存族中子侄,更兼年少气盛,嘴上分外没了把门的。
折可存下令让他去歇息,这年轻军将还嬉皮笑脸的凑上去:“二叔,鄜延军这般废物,俺们还在后面慢慢拖着做甚?干脆杀到前面去罢!”
一众久经战阵的折可存身边老卒亲卫,都对年轻人露出宽容的笑容,并没多说什么。倒是折可存站起来给他兜鍪上来了一巴掌。
“哪这么多话!既然你这么有精神,今晚也别睡了!继续放哨去吧!我看要几天才能将你这厮累成死狗!赶紧滚下去,某岁数大了,熬不得夜,要赶紧睡觉歇息!”
笑骂声中,这年轻军将悻悻的退了下去。
折可存脸上笑容转眼不见,身边亲卫都是自幼随他上阵,又多是折家子弟,亲厚逾于常人,遇见什么事情,折可存是宁愿和他们商议也懒得和刘光世等人打交道。
一名已经快要四十年纪,脸上满是伤痕和风霜之色的亲卫低声道:“将主,这小刘.当真是不像话。好端端的一个鄜延军,被他整治的如此不堪。”
接着折可存又不屑的冷笑一声:“你以为只有鄜延军不成了?我看未必,整个西军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大宋,强军越来越少。这个世道,兵强马壮就是本钱!”
那亲卫谨慎的问道:“那将主的意思……”
折可存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腰腿,冷笑道:“某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于途跟进,为刘将主掩护好后路和侧翼罢了!
不过这刘将主到时候真遇上倒霉事情,也别指望某为他去拼命!还是守着俺们的家当要紧!”
他走动几步,下达了一连串号令。
“马上要与女真接敌了,今后沿途跟进扎寨的步军,这军寨不用扎得太紧了,也不须储积太多粮草辎重,保持轻便要紧!到时候一声号令,说走就能走!
“从明日开始,后续运上来的鄜延军辎重车队,至少截留一半。刘光世恼怒,某与他打官司去。他一路横冲直撞风光,俺们在后面给他警戒遮护,难道白使唤人不成?要是前敌顺利,这些辎重车队多少放出去一些给他,要是不顺,你们自然该知道如何做!”
这番号令传下,一众亲卫顿时纷纷寻马而上,各自趁着夜色传令去了。或者是寻沿途布置下来的折家步军各个控扼山口的营寨,或者是去寻后路跟进的骑军。
折家军的士卒闻命而行,令行禁止,远过于刘光世空有庞大规模的鄜延军!
而折可存在夜中有时悄然起身,就看着不远处,鄜延军的营寨,突然就是冷笑一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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