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城幅员辽阔，许多消息传不出街巷，憋死在可被常人所知的水面之下。而有些秘闻，刚发生不久，就传遍了整座城。

蛮夷公主不肯和七王子萧烨成婚，连夜随蛮夷王渡苍龙河，回到蛮夷之地的惊变。本该极力隐瞒，以保全王族威严，却是在大清早就成了全城百姓兴奋讲论的谈资。

这其中，必是有人故意泄露。

“一个废物王族，也敢迎娶国色天香的蛮夷公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逍遥王府的威严，会因这件丑事蒙尘吗？”人群中不乏崇敬逍遥王萧汉者，难免替王府担忧。

至于令王族蒙羞的萧烨，他们打心底里希望他这个废物能早点去死，省得玷污了王族在百姓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不能修炼的废物，岂能代表王族？不过他这辈子，算是彻底废了。”

“听说他身边有个姿容和身材都不错的通房丫鬟，把那卑贱之人娶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只能怪他拎不清自己有多少斤两。”

“废物王子和通房丫鬟，还真算是门当户对。他的母妃王姬，听说就是丫鬟出身。”

“……”

萧景手下的探子，带回街巷百姓之言。听完禀报，只觉心中格外畅快。

“蛮夷公主能征善战，要是看上我那废物七弟，倒真有几分威胁。可惜他不济事，洞房花烛夜让美娇妻跑了。”萧景手持铜炉，细嗅炉中飘溢而出的焚香，立时精神百倍。

得他恩宠的仆从躬身问道：“萧烨庶出之子，要不是仗着王姬受王爷恩宠，主子根本无需把他放在眼里。”

萧景大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丑，父王就是想亲近王姬，也要考虑对王族的影响。只要王姬失宠，七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仆从道：“咱们的大敌，还是您的王弟萧钰…”

听到亲兄弟萧钰的名字，萧景双眼中飚出怒火。送大婚贺礼，意外昏迷之事，母妃没有秉公处置，而是暗中偏袒嚣张跋扈的兄弟。

时至今日，还没有出却那口恶气。

萧景转头看向一手培养的探子，冷声道：“你去跟踪萧烨，看他离开王府之后，在太虚城何处安家。”

寻常的王族庶子，离府之后，或会搬到外城居住。面积极广的太虚城，城南和城北距离遥远，同处一座城，也能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萧烨选择前往毗邻苍龙河的城南，兴许是贼心不死，妄图让不肯嫁给他的蛮夷公主回心转意。为绝后患，便可在暗中除掉他。

探子躬身领命，倒退行出大殿。在廊道中身形虚幻，化作一阵清风消散。

王府正门，仅有一辆玄牛拉着的銮舆。

逍遥王萧汉立于高台，搀着王姬的手：“本王在城北有处不常用的私宅。小是小了点，胜在环境雅致，转一条路就是开着各种铺子的商业街，生活起居都很方便。你们母子俩去那里住，可以免去许多是非。”

欲要瞒天过海，就得假装是真实发生。萧烨只将实情，告知母妃王姬。

执掌太虚城的逍遥王萧汉，对蛮夷公主逃婚之事，则是信以为真。他还不想和蛮夷古族交恶，暂且搁置此事。

王姬眼含泪花，轻声嘱道：“王爷日理万机，纵使再操劳，也要保重身子。”

萧汉大手轻抚王姬脸颊，过了良久，抛却心中不舍，对实力高强的老奴道：“王姬和烨儿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他们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本王拿你是问。”

老奴躬身应诺：“卑职定会竭尽全力，护佑王妃和小王爷周全。”

“上路吧。”萧汉终是王族出身，舍得骨肉亲情。

萧烨跪拜行礼，随即搀扶母妃王姬上了銮舆。

王姬掀开銮舆侧帘，不舍凝望渐行渐远的逍遥王。身为王族中人，她心里清楚，除非儿子将来成为逍遥王府世子，否则今生再无可能回到生活了大半生的王府。

三个家丁和两个丫鬟的队伍略显冷清，跟随玄牛銮舆，沿大道前往太虚城北。

由于有广袤山林阻隔，想要前往北方的大城，都是出东门绕过太虚山脉，然后再径直往北而行。因此太虚城北，自古以来就是相对贫瘠的地段。

此地的房屋售价，也是相对较低。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寻常百姓。最繁华的商业街，大多还是其余铺子的分店。

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是什么玩意都不愁买不到。

萧钰坐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望仙楼临街雅厢，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儒生打扮的高人。眼见不过高等家丁规格的玄牛銮舆过街，身后的五位家丁丫鬟，更是尽显寒酸。

知道的，是逍遥王府的七王子移驾私宅。不知道的，定会认为是哪个兜里有些银钱的富户在搬家。

“父王还真是无情…七弟丢了他的脸，连一向恩宠的王姬，也被扫地出门了。”萧钰的话语里，没有半分同情，满是对王族废物的嫌弃和嘲讽。

儒生打扮的高人道：“王爷想通过联姻，获取蛮夷之地的秘法。萧烨坏了王爷大计，逐出王府已是宽宥。”

“说到底，父王还是舍不得王姬那个贱女人。换作是我，必会将他们挫骨扬灰。”萧钰眼底闪烁阴狠神光，野兽般的眼神，令人感到发自心底的悚惧。

高人道：“王姬是王爷心头好，日后兴许会与她相见。小王爷切不可冲动行事。”

萧钰眼底厉芒消散，轻蔑笑道：“杀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还嫌脏了我的宝刀。”

……

萧汉位于城北的私宅，处在幽深街巷。进巷口有棵参天古树，枝叶繁茂，遮盖住取水的辘轳井。

附近的百姓，都是到这口井来打水。

玄牛銮舆只能三人同乘，可轻松穿过窄巷。牛蹄踏过石板路，来到玄漆铜钉制成的宽阔正门。

两头白玉打造的石狮子，雕刻极其精巧，祥和中隐含威严，震慑四方邪祟，护佑宅中住客。观其气象，便知是由知名石匠雕刻而成。

萧烨搀扶母妃王姬下了銮舆，见惯王府气派大门的王族，并不觉得门廓高耸。

门廊下方，悬挂着蓝底金字的匾额，书写“闲情雅致”四个大字。

老奴从纳戒中召出王爷赐予的钥匙，快步跑上石阶，打开两个兽吞铜环中间的铜锁。

院落共三进，两侧有供雨天穿行的回廊。院中的天井，边缘处开了排水的水槽。

接连穿过两道回廊，最后一处院落，建成了四合院形制。王姬想要清静，和贴身丫鬟住了北屋。

负责护卫的老奴，住在东侧厢房。

家丁则是入住偏房。

第一进的客堂，用来接待客人。

萧烨和通房丫鬟晴儿，同住在居中的房屋。

王姬连日为婚事操劳，精神疲倦，先行回房休息。

两个实力不俗的家丁，则是忙着清洁房屋和洒扫院落。

萧烨坐在擦拭过的太师椅，身穿淡粉长裙的晴儿，帮他往白瓷杯中倒茶。

不提防时，纤腰被萧烨揽住，轻巧发力，把她带入怀中。恰巧坐在腿上，立时羞红了俏脸。

“小王爷，当心茶洒了。”晴儿娇羞之言，尽显女子柔媚。

萧烨拿过晴儿手中茶壶，将它放在桌案，浅笑道：“到头来，留在我身边的女人还是你。”

晴儿俏脸更红，不再扭动挣扎，因为她发现这么做，反而更显暧昧，柔声道：“不能修炼，绝不是末路。妾身相信以小王爷的聪明才智，定能在丹道或炼器之道上有所成就。”

萧烨在黎蓉处，得到了真诚爱慕。深知出身寒微的晴儿，对他也是痴心一片。

如今这种局面下，最可仰仗的人，也是这位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笑道：“日后我若娶不到心仪女子，娶你为妻如何？”

晴儿吃惊不小，头摇得像拨浪鼓：“晴儿只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丫头，万万不敢奢望做小王爷的王妃。能够得您垂怜，纳我做妾，我就心满意足了。”

萧烨心中暗叹。

他帮九幽公主得到无比强大的力量，对她更是呵护有加。可她为了心中欲念，毫不犹豫地背叛那段感情。

如今怀中的女子，只是纳她为妾，都能令她全心相待。人心的不足，尤其令萧烨感慨。

不该去追求那些镜花水月般的虚幻，更应珍惜当下和将他放在心里的人。

“严格来讲，是你让我从男孩变成了男人。无论日后我身边有多少女子，这一点，始终不会变。”萧烨有感而发。

晴儿竟是一阵感动，灵动大眼中，扑簌簌落下泪来。

仅是这几句贴心话，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满心爱慕的小王爷，上刀山下火海，哽咽道：“小王爷，晴儿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萧烨伸手帮晴儿拭去泪珠，温柔道：“我在偶然间，得到了一种非常厉害的功法。可修炼过程，势必会极其痛苦。日后的修炼，免不了要你帮助。”

“小王爷尽管吩咐，妾身定当全力为您去办。”晴儿眼里和心中只有萧烨，哪怕让她献祭自己，也不会生出半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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