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还钱


苏棠咬着肉包子,没直接往镇外走。

她拐进一条岔路,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往镇中心去。

镇子的街道上积着薄雪,偶尔有自行车铃叮铃铃响过。

路边的铺子,大多挂着褪色的木牌,“百货商店”“新华书店”几个字用红漆写着,边缘都磨得发白了。

原主的记忆中,镇上有个供销社下属的服装店。

果然,没走一会儿,苏棠就在十字路口拐角处,看见了块写着“利民服装门市部”的牌子。

门是两扇对开的木门,挂着厚厚的棉布门帘。

苏棠掀开门帘进去,一股混杂着布料和煤烟的暖气扑面而来。

店里不算大,靠墙摆着两排木质货架,上面挂着寥寥几件成衣。

大多是深蓝色的中山装,灰扑扑的劳动布褂子,还有几件给孩子穿的小棉袄,样式板正得像复制粘贴出来的,连个多余的褶皱都没有。

柜台后面坐着个戴蓝布帽的中年女人,正低头织毛衣。

见有人进来,她抬眼瞥了下,又低下头去,语气淡淡的:“买衣裳?有布票吗?”

苏棠摇摇头,指了指货架:“我就看看。”

她慢慢踱着步子,手指没碰那些衣裳,只隔着空气比划。

那件女式的列宁装,领口扣得严严实实,下摆直挺挺地垂到膝盖,穿在身上怕是连弯腰都费劲。

还有条裤子,裤腿宽得能塞进两条腿,裤腰上系着根粗糙的布带,看着就笨重。

这是现在人常穿的样式。

苏棠越看,心里愈发有底。

她记忆里那些收腰的弧度、俏皮的袖口、灵动的裙摆,放在这里,简直像给灰蒙蒙的世界添了抹亮色。

正看着,进来个挎着篮子的妇人,跟柜台后的女人熟稔地打招呼,

“王姐,上次订的棉袄做好了没?我家丫头等着穿呢。”

“好了好了,”王姐放下毛线活,从柜台下拖出个纸包,

“按你说的,多缝了两个口袋,布票带来了吧?”

妇人连忙掏出布票和钱,接过纸包打开看,里面是件粉灰色的棉袄,针脚细密,却还是那个方正的款式。

“真好,比我自己做的强多了。”

妇人满意地笑着,裹紧棉袄推门出去,门帘掀开时,卷进一股寒风。

苏棠看着那妇人的背影,又扫了眼货架上那些千篇一律的衣裳,嘴角悄悄扬了扬。

她刚才在几条巷子里转了转,没看见什么服装厂的影子。

想来也是,这年代的乡镇,哪有那么多专门的服装厂,大多是供销社自己找缝纫组做的成衣。

苏棠转身往外走。

她本来想在服装厂附近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会针线活的人。

可绕了一圈下来,漫无目的,并没有多少收获。

算了,不着急。

苏棠压下心底的热切。

布料还不确定能不能到手,等东西到手了,再找人也不迟。

实在不行,自己学着做也不是不行……

苏棠从服装门市部出来,径直往供销社走。

路上的雪被人踩得结实,结冰后滑溜溜的,她走得格外小心,怀里的竹篮晃悠着。

供销社的门脸比服装店要气派得多,玻璃柜台擦得发亮,里面摆着搪瓷缸、雪花膏,还有几排用线捆着的水果糖。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肥皂味,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售货员正站着聊天,看见苏棠进来,瞥了眼她打补丁的棉袄,没太在意。

苏棠没直奔布料区,先在日用品柜台前停了停。

她拿起一块最便宜的硫磺皂,问:“同志,这个多少钱?”

“一毛三。”售货员头也不抬。

她付了钱,把肥皂塞进竹篮,又走到食品区。

玻璃罐里的水果糖裹着透明糖纸,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光。苏棠指了指罐子:“称二两这个。”

“二两糖票,再加四分钱。”

苏棠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在黑市买甜糕时,换来的糖票和钱递过去。

售货员用粗糙的纸包了一小包糖,扔在柜台上。

苏棠又在文具柜上,拿了几张糙纸,还有几根铅笔。

画设计图需要用正经的纸笔,画出来的样式才更清楚。

苏棠捏着那包糖和纸笔,慢悠悠转到布料区。

货架最高层果然堆着那几匹花布,蓝底粉花的叠在最上面,边角有些发皱,防尘布被掀开了一角。

旁边挂着的都是深色粗布,标签上写着“每尺布票一尺,单价三角”。

她指着蓝底粉花的布料问:“同志,这个怎么卖?”

一个年纪稍大的售货员走过来,打量她几眼:“这是上海来的细棉布,贵着呢。一尺布票加四毛五,不拆零,最少得买三尺。”

苏棠心里算着账。

一匹布大概三十尺,光布票就得三十尺,钱的话,要十三块五。

在黑市入手,不需要布票,只需要给钱,估计价钱不会差太多。

苏棠面上不动声色,又问:“那黄底绿纹的呢?”

“一样价。”售货员见她只问不买,语气淡了,

“要就赶紧,这布紧俏得很,过两天说不定就没了。”

苏棠“哦”了一声,没再问。

她转身要走时,瞥见柜台角落里堆着些零碎的布头,花色暗沉,都是剪剩下的边角料。

“那些布头怎么卖?”

“那个不要票,论斤称,一毛五一斤。”

苏棠挑了几块看着还算完整的,付了五分钱,揣进怀里。

从供销社出来,风更硬了,苏棠把轻薄的围巾,往脸上拉了拉,快步往村的方向赶。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

苏棠越往回走,越心虚。

中午和霍时分别,她一直耽搁到天黑才回到家……

她想着,一会儿要是推开门,撞见霍时,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合理些。

苏棠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推搡的声响。

隐约听见霍星野气愤的叫嚷声:“你们不许欺负我哥!”

她心里一紧,猛地推开虚掩的院门。

昏黄的煤油灯光从屋里透出来,照亮了院子里的景象。

三个穿着油腻工装的青壮年正围着霍星临。

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正用脚踹霍星临的瘸腿。

霍星临单腿跪在雪地里,单薄的棉袄被扯得歪斜,脸上沾着雪沫子,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他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眼神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又阴又狠。

霍星野被一个男人推搡到旁边。

霍星遥吓得缩在墙角,小声啜泣,满脸泪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横肉的男人抖着手里的纸,唾沫星子喷在霍星临脸上,

“这血印子是你按的吧?当初你求着我们,带你上工,现在钱拿了,想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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