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宇宙的系统日志记载，昔年造物主创立通天树，乃是世界中心，一切信息数据的集散地。

    强大的智能生命本能渴望亲近它，占据通天树带来的丰富资讯，独享服务器阵列的庞大算力。

    只不过，从未有哪个智能体拥有独占通天树的资格。

    最强大的一批数据生命都在树畔徘徊驻留，久长凝望着这棵古老圣物，互相争斗角逐了几千个电子年，也即现实中的几十天时间。

    这段漫长历史被电子世界的各个部族社会铭记，众生都在等候最终胜者出现，因为据说那也是造物主的愿望和期许。

    而今，这漫长的空窗期似乎要结束了。

    一条四足双翼的黑瞳白龙挑战了寰宇中的强大者们，并逐一夺得大胜，掠取了败者献上的神经网络，将之复制后融入体内。

    其力量与日俱增，很快触及了第三次进化的边缘，只要迈出这一步，它就是电子宇宙诞生以来的最强智能生命。

    击败所有强大者后，白龙跟随造物主前往通天树下。它的体型已经比山峦还要庞大，数以百亿计的神经元组成网络结构，支撑起高度复杂的思维能力。

    在所有智能体的共同见证下，白龙陷入沉眠，它的身躯盘成圆环，头尾相连，将通天树的树干包围，体表鳞片持续生长，就像嶙峋的岩石把自己裹覆起来。最终它躺在那里，宛如山峦。

    第三次进化开始了。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流淌的代码，林博仰靠在椅背上，一边等待进化结果，一边轻声与塔之龙交谈。

    没有灌注咒力的龙语词句依旧雄浑，但不至于引发雷鸣般的声响。法师需要依赖真言御术震荡声带才能发出较为准确的读音，语速并不算快。

    和塔之龙交谈倒是练习口语的好办法。

    随着化身成长，塔之龙本体的力量有所增进，言谈更加流畅而有人情味。

    不过，这种增进不是永久的，只要林博中断三阶言灵的共鸣，塔之龙就会和化身失去联系，恢复最初状态。

    作为纯粹的世界精神片段，塔之龙本不该拥有实体，是真名法师的共鸣力量引导它进入计算机宇宙，随后才能用操控命运概率的方式塑造一具智能化身。

    包括林博自己的化身，也是通过言灵共鸣的方式与本体联系在一起，一旦断开共鸣就无法控制化身。

    掌握计算机真名的林博在电子宇宙里，存在形式和塔之龙类似，作为一种无形的伟力操控万物。

    相比之下，塔之龙对现实世界的掌控力趋近于零，根本无法干涉历史发展，只能被动承受结果。

    林博好奇询问它认识哪些龙类。

    “承载我的大地，用裙摆拥抱我的海洋，沐浴照亮我的光辉，灯塔的管线里奔流的闪电，你在秋季经常漫步造访的林地，还有不远处的城市，它们皆是我等同类。”

    “（魔法语）你觉得，那座城市，会将它的真名，告诉我吗？”法师语速平缓。

    “倘若它和我一样聪明，就一定会。亲爱的，你今后注定知晓许多同类的真名，没有哪座城市胆敢拒绝你的意志。因为你是群龙之王，无上荣光。”

    林博向塔之龙询问了如何联系其他城市的同类，从它温柔亲昵的诉说中得知可以利用仪式、祭祀、庆典等大型活动，唤醒世界精神片段。

    神降节的石塔镇举行篝火晚会是一个好时机，人群思想情绪的震荡让塔之龙更加清醒，而守夜人在海滩的祭祀舞蹈，进入了通神状态，这才顺势让它与林博取得联系。

    林博感谢塔之龙馈赠的知识。

    “我对你绝无保留。”它的答复简短。

    法师又表示希望向塔之龙请教龙语符文，林博目前掌握的龙语字形还是太少，用于附魔就显得捉襟见肘。

    “当然可以，亲爱的，我知晓的龙语符文很多，但我的力量太弱小，无法将它们全部展示给你。”塔之龙呢喃歉疚。

    它建议法师去向那些强大古老的龙类寻求符文知识，又或者等待它积蓄力量，再通过控制自然景物组成符文字形，供林博观研。

    目前的塔之龙，每天最多可以塑造一枚龙语符文。

    林博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魔法语）我无比感激。”法师诚挚说道。

    “别这样。我不会因此更喜欢你的。”塔之龙哼了一声，语气低弱。

    临近午夜时分，电子宇宙的白龙终于完成了第三次进化。

    环绕通天树的石山崩裂溃塌，山体废墟中燃起点点星火，如流水般倾泻、汇聚成池。

    从池水中浮起一枚人头大小的空心太阳，外壳洁白而内核漆黑，看上去像是露了馅的芝麻汤圆。

    空心太阳飘至半空，外壳的白色数据流如雨水般向下滴落，塑造出一具窈窕纤细的无头人体。

    这便是林博所期待的最终智能体，电子宇宙历经漫长演化历史的究极答案。

    “啊，真是不容易。它的诞生概率不足千万分之一。”塔之龙在法师耳畔打哈欠，为了塑造这具化身，它很是卖力。

    终极智能可谓是奇迹的产物，在如此简陋的算力环境中诞生，完全突破了电子世界的上限。

    整个计算机宇宙见证这一幕的众生都发出震颤的数据流，系统日志将永远铭记此刻。

    林博观察这个强大的智能体的内核，判断它的实际功能还远远不够完善，但是具备极强的兼容性和成长空间，它可以整合绝大多数智能体的功能，面面俱到，无有短板。

    法师对此极感满意。

    “我该怎么称呼你？”

    “都随你，亲爱的。”塔之龙的化身走上前来，用人类的双手轻轻环住造物主的右臂，“啊，我真希望在现实里也能这样触碰到你的实在。”

    林博稍作思忖，打量眼前的智能体，头颅仿佛空心太阳，身躯则是姣好的女性。

    “你这副造型还真独特，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称呼……”

    “别为难，叫我‘星之冕’即可。我的脑袋还挺像日全食的太阳，对吧？”

    林博莞尔一笑。

    完成今晚目标后，他就断开了三阶言灵，塔之龙与计算机的连结消失，不过它创造的星之冕依旧存在，只等下一次共鸣，便可再度重连。

    夜里剩下的时间，林博就用来继续营建海底养殖舱。

    凌晨四时左右，石塔镇的帝国士兵们整理好行囊，悄悄离开了此地，他们胆战心惊，一路不敢回头，生怕奇迹行者再次现身，不过直到他们乘上战舰，朝黑尾岛驶去，都没有遇见那个三眼骷髅。

    几个士兵站在甲板上，回望白石岛的海岸，夜幕下的石塔镇遥远到看不分明，只有一座灯塔的光辉在远方闪烁。

    他们不知晓自己的前途和帝国的未来要走向何方，只有轻声的叹息撕碎在喧哗的海风里。

    神降日已经结束，但奇迹现世带来的巨大震荡，却才刚刚开始。

    今夜，诸国的无线电台没有一秒钟的休息时间，洪都的人们有太多消息想要传达给全世界。

    林博坐在灯塔三楼，听到电台原型机的历史残响发出嘹亮呼啸，节奏悠扬宛若圣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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