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种形容——艾喜的心脏就像有大鼓锤击，每一跳都震耳欲聋。少有的，她感到紧张、以及脊背冒起的焦虑。

    因为在这个夜里，有新的异常发生。

    家中的冰凉地面上摆着芒街市地图，画着乱七八糟的注解与横线——艾喜则盘膝坐在地上，手里抓着好几张传单，都是闪闪发亮的铜版纸：

    [喜迎一九九七：芒街元旦跨年大庆典]。

    这张传单艾喜再熟悉不过了。自从那天兜兜在练习卷中翻到这张传单，她夜里基本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眼前的这几张，并非是兜兜那张的复制品；而是芋头结社的同学，在今天放学后拿到的。

    “如果开始发传单的话那就是行动都准备好了么？”

    根据自己的社员们所说--有辆金杯面包车开得很慢，副驾则向人行道上的行人递送传单：

    “平玉路的冰淇淋店、海燕音像门口、嘉龙路的球场。然后没有往学校开”

    这些都是同学拿到传单的地点，艾喜将它们一个个在地图上标记、连成长线，研究着这台车的行动轨迹。

    这台金杯面包车并没有横跨整个芒街。事实上，它的行经路线就是条简单直接的线段——

    从市郊的芒街市天文台，一直到临近芒街五中的音像店，接着就拐回去了：避开了学校，也避开了兜兜家的方向。

    马路两边都有同学收到了传单，大致可以判断这辆面包车在回返时、同样也在做着相同的事。

    金鱼眼一个个地打过电话，问过其他社员、以及社员的同学乃至家人；发放传单的只有这一辆，生活在其他区的同学、都没有见到分发传单的面包车。

    大摇大摆，近乎张扬；只有一台车辆活动，再加上发放时间的刻意这辆面包车并不是真的在发传单，宣传这个所谓的元旦跨年庆典。

    艾喜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邀请，一个近乎毫不掩饰的邀请--

    向兜兜发出的邀请.

    她不打算告诉兜兜，起码在确定安全前不行。

    天文台。

    艾喜鲜少相信过自己的直觉，她也从来没有过心血来潮般的奇妙感应。

    咚。

    但当她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个好久没去的地方，心脏却猛然坠了一下；那是几乎要落进胃里的奇妙沉重，仿佛被人拉拽--

    “.啧。”

    她险些呕吐，直到用手狠命锤了几下胸口；可那股被黏稠重物附着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去看看吧。】

    艾喜没有太多犹豫——

    她知道兜兜上次在天文台见过亚欧邮政的人，现在这里或许藏着其他东西、或许另有古怪.

    或许是个陷阱？

    【那更要去了。】

    走出门，艾喜拿着IC卡找了个公用电话：号码拨通后、等了五声“滴”响后挂断，循环三次。

    电话是挂给阮鲸波的，让她准备出门跟自己汇合。就算练习到现在，要阮鲸波正正常常地说话、依旧很困难。

    艾喜一脚踢开小巷隔壁柴火间的铁门，推出她代步用的电动摩托车：大部分部件都来自垃圾场，而电也比油来得好偷。

——

    艾喜来到天文台的时候，甚至能看着天顶缀着的星。零零散散闪烁，间或能瞥见飞机的光点划过夜空。

    很凉爽，也没有雨，街道幽静：在芒街市找到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太难了——反常带来不安。

    艾喜下了车，就这么随意扔在一旁。反正普通人在这个时间点，不会跑来天文台偷电瓶；而那些亚欧邮政或其他奇怪组织的家伙，加上车锁也拦不住。

    她扫了眼四周，从衣领里翻出根细耳麦、低声开口：

    “先《对你爱不完》，记得去掉副歌。待命的时候.就准备《心太软》吧。”

    一道模糊的黑影蹿过远处草丛，动作像兔子又像蝗虫、反折四肢沿着天文台的红砖外墙向上攀登，消失在圆顶的后方。

    由于跳舞机的屏幕限制，直接通过语音下达指令、要比让阮鲸波自行观察来得有效率。

    《对你爱不完》的跳舞机键位表和攀爬动作很相似，便成了抢占高处的暗语；《心太软》也是出于同样原因、成了攻击要害器官的代名词。

    天文台的望远镜口很久没有阖上了，正是个合适的入口。自己虽然攀不上去，但阮鲸波很轻松；让她在那里埋伏刚刚好——

    阮鲸波的耐力上限还没有发现：至少和电动摩托车一起跑过这几公里，也没有使她的动作速率变慢。

    艾喜吸了下鼻子，拾级而上；入秋之后还挺凉，让她有种要感冒的滞涩。

    于是她把手塞进口袋取暖，也抓紧那根圆柱似的发信器——

    奇怪的是，当艾喜真到了天文台门前：

    那股黏着憋闷的感觉，反倒消失了。

——

    艾喜推开铁门。

    天文台的穹顶又高又空，笼着层薄雾般的朦胧；从外观看，压根就无法发觉内里竟然如此庞大——

    【不对，以前不是这样的。】

    站在天文台中观察，这里起码有数十米高，宽敞的有若广场。

    正中那本该是绝对主角的天文望远镜，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座金字塔般的建筑；由一个又一个金属方箱交织叠起，高高耸立——

    “哎呀，你好！这不是我最欣赏的小祭司吗！”

    塔尖忽地冒出一声招呼。

    那是个矮小强壮的男人，蹲在塔尖。他在凉秋穿着招摇的短袖花衬衫，甚至还在夜里戴着墨镜；像个酒醉的观光客。

    乍一看去，他似乎有两个头；除了脖颈，肩膀上也缀着个脑袋。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猜出来。或者是感觉出来的？差不多哈：希望你不要觉得我的邀请太草率——我知道更复杂你也看得出来，只是.反正你都会来，干嘛弄那么麻烦？”

    可仔细观察--他像是维京人披着熊皮般背负另一个人，依旧行动自如；被这观光客“穿着”的人看不清面目，但一边手裹绷带，被切掉了好几个手指。

    “这些箱子很奇怪？喔，用来增加心以太浓度的。”

    “借鉴了人类编目中心的作法：听说找替代用的方法找了很久——但实在是琢磨不出来，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成本实在太高，正常人才不会这么做；大公司真有钱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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