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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过年


第237章  过年

    四人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骨子里自然是有几分傲气在的,现在被元照如此轻视,难免觉得心中不忿,一时间竟与无人应声。

    谭刺史瞧出了他们的窘境,眼底闪过一丝焦灼,暗中朝四人递去眼色:这是说服这位元大师的唯一机会。

    太皇太后早有严令,四人必须听谭刺史与吴郡守调遣,因此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后,终究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忿。

    为首的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对元照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厚颜请元大师赐教了。」

    「那就请吧。」元照淡淡颔首,神色波澜不惊。

    一行人当即移步至十方峒中央的练功广场。

    这广场是特意开辟出给大家练功用的,石板铺地,开阔平坦,正适合切磋比试。

    元照孤身立在广场中央,身姿挺拔如松,气定神闲。

    钟南风四人则分据东、西、南、北四方,呈合围之势站定,神色凝重如铁。

    元照要与人比试的消息早已传开,周遭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十方峒寨民。

    「在下钟南风,请元大师赐教!」东边那名儒雅剑客手持长剑,剑眉微挑,抱拳行礼时身姿挺拔,声音清越如泉。

    他一身青衫,星目炯炯,正是大萧玄都门门主,江湖人称「清风剑客」。

    西边扛著巨型狼牙棒的壮汉嗓门如洪钟,大咧咧道:「在下李狂,请赐教!

    」

    他满脸虬髯,双目圆睁如铜铃,身形魁梧如铁塔,肩上狼牙棒寒光凛凛,正是成名已久的独行侠「黑瞎子」,一身蛮力在江湖上难逢敌手。

    南边的青衣道士指尖轻捻拂尘,银丝簌簌轻颤,语调沉稳如岳:「贫道松溪子,见过元大师。」

    他道袍整洁无垢,眉目间透著几分仙风道骨,正是大萧拂云宗宗主。

    北边那名书生打扮的儒士手持铁笔,笔尖斜指地面,微微躬身行礼:「在下梁靖宇,恭请大师赐教。」

    他面容俊秀,气质儒雅,乃是大萧西海楼楼主。

    听了四人的名号,元照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讶异,抬眸问道:「你们是大萧人?」

    难怪会突然冒出这几位陌生的一品高手,原来竟是大萧武林人士。

    元照好歹也在江湖上闯荡近十年,对这些成名人物自然有所耳闻。

    钟南风的「清风十三式」快剑灵动飘逸。

    松溪子的「流云拂尘手」精妙绝伦。

    梁靖宇所在的西海楼乃是能在江湖上排进前三的追风楼,仅次于排名第一的七星楼和排名第二的赏月楼。

    而李狂则是独行侠中的佼佼者,一身横练功夫铜皮铁骨,无人能及。

    其实大萧在建国之前本是蛮荒之地,后来受大梁文化薰陶才得以发展,境内门派大多是从大梁迁移过去的。

    所以论江湖整体实力,大萧是要逊色大梁不少的。

    钟南风闻言,剑眉舒展,含笑道:「没想到元大师竟识得我等,真是荣幸之至。」

    元照心中愈发疑惑,眉梢微蹙:「你们身为大萧人,却替大梁朝廷效命,难道就不怕大萧朝廷找你们宗门的麻烦?」

    松溪子轻轻甩动拂尘,银丝翻飞如浪,淡声道:「贫道早已脱离拂云宗,如今子然一身,与宗门再无瓜葛。」

    钟南风与梁靖宇也纷纷点头,神色坦然——二人亦是各自脱离了原属势力。

    唯有李狂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老子无门无派,孤家寡人一个,谁也管不著!」

    元照心中暗惊,她那位姑姑当真是手段了得,竟能让堂堂一宗之主、一楼之主甘愿放弃基业,归顺大梁朝廷。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开始吧。」元照话音落,身形微微下沉,摆出了迎敌的架势,周身气息平和无波。

    谁知她刚站定,钟南风便目光扫过她空空如也的双手,疑惑问道:「我听闻元大师最擅长刀法,今日为何不见你的佩刀?」

    元照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轻轻摇头:「对付四位,无需用兵器。」

    「你!」这话一出,四人顿时眉头紧锁,脸色齐齐沉了下来。

    梁靖宇握著铁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语气带著几分愠怒:「元大师,骄兵必败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这般托大,未免太过轻视我等!」

    元照笑意不减,语气轻松自在:「这样岂不是正好?你们此行本就是为了求我相助,我若用了兵器,你们半点赢面都没有,那这场比试岂不是毫无趣味?」

    李狂性子最烈,当即怒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就要开口驳斥,却被松溪子立刻用眼神阻止。

    松溪子微微摇头,示意他以正事为重一比起一时意气,说服元照才是关键。

    李狂狠狠瞪了元照一眼,终究是咬牙忍住,别过脸去,胸口兀自起伏不定。

    「那么————元大师,贫道便冒犯了!」松溪子话音未落,手中拂尘已然发难O

    银丝如万千钢针破空而出,淡青色真气裹著凌厉劲风,直取元照面门。

    拂云宗「流云拂尘手」的精妙尽显,银丝看似散乱无章,实则暗含九宫八卦方位,将她上三路的所有闪避空隙尽数封死,密不透风。  

    几乎是同一瞬间,钟南风长剑出鞘,「呛哪」一声清响,剑光清冽如寒泉奔涌。

    「清风十三式」的快剑绝技被他施展到极致,剑影重重叠叠,如同漫天星点,既锁死了元照的左右退路,又与松溪子的拂尘攻势隐隐呼应,衔接得毫无缝隙,天衣无缝。

    李狂一声暴喝,震得周遭空气嗡嗡作响。

    他双手紧握狼牙棒,双臂青筋暴起如虬龙盘绕,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竟如鸿毛般灵动,却又带著万钧之力。

    「破天锤法」的刚猛被他发挥到极致,一棒狠狠砸向元照脚下,地面石板瞬间崩裂,碎石飞溅如箭,同时棒风横扫而出,逼得元照无法下沉重心,只能凌空闪避。

    而梁靖宇则游走在最外围,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元照的身形,手中铁笔如灵蛇吐信,笔尖真气凝聚如墨点。

    西海楼「点星笔」专打周身大穴,他耐心等待,只待三人攻势撕开一道缺口,便要给予致命一击。

    四人虽出身不同势力,却明显不是第一次配合,彼此对对方的武功路数了如指掌,攻防之间默契十足。

    松溪子的拂尘牵制上三路,钟南风的长剑封锁左右,李狂的狼牙棒控制下盘与空间,梁靖宇的铁笔伺机偷袭。

    四层攻势层层叠叠,真气激荡得周遭空气都在震颤,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杀网,连头顶的阳光都被这凌厉的气势遮去几分,广场上竟泛起一丝寒意。

    围观的寨民们看得心惊胆战,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四位一品高手联手对敌的恐怖场面,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然胆战心惊。

    若是不小心被波及,恐怕瞬间就会被真气震伤,直接毙命都有可能。

    可元照脸上却不见半分凝重,反而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的身形看似缓慢,却恰好踩在四人攻势的间隙之中,如同闲庭信步,从容不迫。

    面对拂尘银丝的攒刺,她头微微一偏,发丝被劲风拂得轻轻飘动,银丝擦著她的耳畔飞过,带出一道细微的破空声。

    钟南风的长剑刺至肋下,她腰身如柳枝般柔韧一拧,衣衫与剑锋擦过,猎猎作响。

    她同时运转天拂手,右手食中二指轻轻一弹,指风精准击中剑脊。

    钟南风只觉手腕一阵酸麻,力道瞬间滞涩,剑势不由自主地偏了半寸,错失了要害。

    李狂的狼牙棒砸至身前,她左脚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柳絮般轻盈斜飘而出,恰好避开棒风的碾压。

    落地时还不忘抬手在狼牙棒上轻轻一拍,一股柔劲顺著兵器传来,李狂只觉力道一滞,后续招式竟慢了半拍,硬生生打乱了节奏。

    这位元大师的身法怎会如此诡异?

    梁靖宇心中暗暗叫苦,铁笔数次蓄势待发,却始终找不到半分破绽。

    元照的身影就像水中月、镜中花,看似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让人抓心挠肝。

    他索性改变策略,铁笔不再专注点穴,而是化作一道道墨色真气,朝著元照周身笼罩而去,试图用真气压制她的身法,逼她露出破绽。

    松溪子见状,立刻会意,拂尘银丝骤然暴涨,真气灌注之下,柔软的银丝变得坚硬如钢,不再是单纯的牵制,而是化作无数道小剑,密密麻麻朝著元照周身刺去,铺天盖地。

    钟南风长剑挽起朵朵剑花,剑势愈发凌厉,每一剑都带著刺耳的破风之声,直指元照的气海、膻中两大要害。

    李狂则猛地将狼牙棒掷出,兵器带著雷霆之势砸向元照面门。

    同时他身形紧随其后,双拳紧握,真气凝聚拳峰,显然是要弃械近身搏杀,以蛮力破局。

    四人的配合愈发紧密,攻势也愈发狠辣,杀网收缩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将元照彻底困住,插翅难飞。

    可元照依旧气定神闲,她忽然身形一顿,不再闪避,双手负于身后,竟硬生生迎著四人的攻势站在原地,神色淡然,仿佛周遭的凶险与她无关。

    「好机会!」李狂见她终于不再躲闪,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双拳带著千钧之力,如重锤般砸向她的胸口。

    钟南风的长剑、松溪子的拂尘、梁靖宇的铁笔也同时攻至。

    四道攻势汇聚于一点,真气激荡之下,连周遭的空气都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威势骇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元照嘴角的笑意骤然收敛,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原本平和的气息瞬间暴涨,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如同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李狂的双拳刚触及气浪,便如遭重击,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被弹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半空。

    钟南风的长剑刺进气浪之中,剑势瞬间被瓦解,他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道顺著剑身传来,手腕剧痛难忍,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松溪子的拂尘银丝在气浪中寸寸断裂,真气反噬之下,他闷哼一声,连连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苍白。

    梁靖宇的铁笔更是直接被气浪震飞,他本人也被掀翻在地,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发髻散乱。

    怎么可能?这是何等实力?

    超一品武者怎会强到这种地步?

    难道————

    一时间,四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一莫非这位元大师,已经突破到了传说中的绝顶高手之境?  

    这一下变故让四人又惊又怕,看向元照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深的忌惮。

    短暂的错愕之后,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狠厉。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搏了。

    松溪子口中念念有词,拂尘上的剩余银丝突然裹上浑厚的真气,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犹如燃起了一簇簇淡青色火焰。

    这是拂云宗的禁术「焚尘诀」,以燃烧自身真气为代价,换取极致的攻击力,乃是一种搏命之术,动用之后至少需休养三月才能恢复。

    钟南风长剑斜指天际,剑身骤然进发出炽烈的白光,「清风十三式」的最后一式「风卷残云」全力施展,剑影如龙卷风般席卷而来,气势骇人,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李狂落地后不顾伤势,周身肌肉暴涨数分,衣衫被撑得鼓鼓囊囊,几乎要撕裂。

    他要施展的绝学名叫「金刚怒目」,以燃烧精血为代价,短暂提升自身实力,同样是搏命的招式,事后必会元气大伤。

    梁靖宇则迅速捡起落地的铁笔,笔尖凝聚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墨色真气,光芒幽暗,正是「点星笔」的杀招「流星赶月」,速度快如闪电,防不胜防。

    元照本可轻松阻止梁靖宇捡回兵器,却并未动手,只是抱臂而立,饶有兴致地看著四人。

    自从突破到凝神之境后,她已鲜少有全力出手的机会,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看看这些一品高手的压箱底绝技究竟有何能耐。

    四道绝技同时爆发,青色真气、炽烈剑光、金刚拳劲、墨色星点,四种截然不同的真气交织在一起。

    四股力量形成一道恐怖的能量洪流,带著毁天灭地的气势朝著元照碾压而去,连广场的地面都被这股磅礴气势型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裂痕纵横交错。

    围观的寨民们吓得惊呼出声,纷纷后退,不少人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地,惊呼与尖叫声此起彼伏。

    阿青也微微蹙起眉头,虽知姐姐实力高深,却也没想到这四人竟会如此拼命。

    有必要吗?比试而已,至于拼命?

    可元照依旧稳稳站在原地,指尖微动,无形的灵力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道透明屏障,看似轻薄,却透著无坚不摧的气息。

    当能量洪流撞上屏障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开来,气浪席卷四方,烟尘弥漫,将整个广场都笼罩其中,视线一片模糊。

    烟尘弥漫之中,四人紧盯著元照所在的位置,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然而烟尘渐渐散去,元照的身影依旧屹立不动,身前的透明屏障隐约可见。

    她甚至连发丝都未曾凌乱半分,神色依旧淡然,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碰撞与她无关。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本事呢。」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著几分失望,未尽之言不言而喻一—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她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快到让人看不清轨迹。

    松溪子心中警兆大生,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刚要催动内力反击,便觉后心一麻,一股精纯无比的力量猛地涌入体内,瞬间搅乱了他的内息,经脉如被针扎般刺痛。

    他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也动弹不得,眼中满是不甘与惊骇。

    钟南风反应极快,察觉到身后动静,长剑反手刺向身后,却刺了个空,只划破一片空气。

    元照的身影已出现在他身侧,右手掌轻轻印在他的肋下,「咔嚓」一声轻响,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刺耳至极。

    钟南风闷哼一声,长剑脱手飞出,「呛啷」一声钉在远处的石板上。

    他捂著伤口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疼得浑身颤抖。

    李狂怒吼著挥拳砸来,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元照侧身轻松避开,左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手腕骨骼断裂,李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广场。

    元照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飞扬,他闷哼一声同样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梁靖宇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恋战,毫不犹豫便要闪身躲避。

    可惜元照的攻击比他跑的快。

    只见元照指尖一点,一道无形真气射出,精准击中他的膝盖。

    梁靖宇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铁笔再次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O

    他回头看向元照,眼中只剩下惊骇之色。

    短短数息之间,四位一品高手便尽数负伤倒地,或内息紊乱,或骨骼断裂,或口吐鲜血,再也无法起身。

    元照拍了拍手,周身灵力收敛,身上不见半点尘土,气息依旧平稳如初。

    她低头看向地上挣扎的四人,语气平淡无波:「尔等冒犯在先,这点伤势就当是小惩大诫。」

    到底是她那位姑姑的人,下手太重终归不好。

    围观的寨民们先是寂静无声,广场上落针可闻,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喝彩声,掌声雷动,看向元照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崇拜,如同在仰望神明。

    松溪子惨白著脸色,挣扎著抬起头,用带著颤抖的声音问道:「元大师,你莫非已经步入了宗师之境?」  

    其他三人也强撑著伤势,目光死死盯著元照,眼中满是渴求与忐忑。

    若是元照真的踏入了那传说中的境界,那便是江湖上的第七位武道宗师了。

    而他们竟然妄图挑战宗师,还真是像那位赵姑娘所说:不自量力。

    然而元照只是轻轻一笑,眼底带著几分狡黠与玩味:「你们猜?」

    说罢,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谭刺史与吴郡守,语气恢复了先前的平淡:「谭大人、吴郡守,机会我已经给了,是你们没把握住,那就怪不得我了。」

    谭刺史心中五味杂陈,他强压下心头的波澜,朝元照拱了拱手,声音干涩沙哑:「今日打扰了,既然元姑娘不愿出手相助,那我们便告辞了。」

    说著,他挥手示意手下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四人搀扶起来,随即一行人离开了蝶花峒。

    出了十方峒,谭刺史目光沉凝,侧身看向松溪子,语气带著几分审慎问道:「松溪子道长,你确定那位元大师已然是绝顶高手?」

    松溪子缓缓颔首,眼底透著一丝凛然:「错不了。我等不止一次与长公主交手,公主亦是超一品修为,却绝无可能这般轻描淡写便击败我四人。」

    梁靖宇当即点头附和,语气笃定:「不错,那位元大师的强大,已然远远超出超一品的范畴,深不可测。」

    谭刺史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复杂的感叹:「谁能想到,国公府的后人竟能出一位如此强者。

    幸亏先皇已然仙逝,否则若是那位元大师想要报仇,恐怕整个大梁皇室,当真无人能拦得住她。」

    一旁的吴郡守眉头微蹙,满脸疑惑地追问道:「皇室不是还有天龙老人护著吗?他的实力想必能制衡一二。」

    钟南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天龙老人年纪实在太大了,早已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若是那位元大师真的突破到了宗师之境,二人对上,输的必然是天龙老人。」

    谭刺史眼神晦暗,幽幽地说道:「现在太皇太后,正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吴郡守眼中好奇更甚,连忙追问。

    谭刺史斜瞥了他一眼,语气带著几分深意说道:「长公主突破更高境界,或者天龙老人仙逝的机会—就看这二者谁先来了。」

    钟南风、李狂、松溪子和梁靖宇身为太皇太后心腹,自然秒懂谭刺史的话外之意。

    唯有吴郡守依旧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这时钟南风转头看向谭刺史,语气急切地问:「谭大人,既然这位元大师不肯帮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谭刺史神色平静地回答道:「自然是去五毒教。长公主乃是五毒教教主,有她在,五毒教会出手帮我们的。」

    谭刺史和吴郡守的来访,对元照和阿青来说,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未被她们放在心上。

    转眼时间又过去半个月。

    看著蝶花峒和十方峒的一切都已步入正轨,井然有序,元照她们终于下定决心动身离开南疆。

    出发这日,蝶花峒和十方峒的男女老少悉数赶来送行,人群黑压压一片。

    「元姑娘,峒主大人,你们一定要一路保重啊!」七长老眼眶微红,满脸不舍地高声说道。

    阿青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众人,眼神柔和,轻轻点头道:「放心吧,我和姐姐会好好的,你们也务必多多保重。」

    石莺儿快步上前一步,一把抱住阿青,声音带著哭腔:「峒主大人,我们真的舍不得你和元姑娘。」

    阿青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你们好好修炼,等将来修炼有成,就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也可以去天门镇看望我和姐姐。」

    「我们会的!一定不辜负峒主大人的期望!」岩豹、岩雀等人挺直脊背,一本正经地用力点头,语气坚定。

    二长老脸上布满皱纹,同样面露不舍,声音带著几分沧桑:「峒主大人,将来有机会,一定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骨头。

    也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没有再见您的机会。」

    其他几位长老纷纷点头附和,神色间满是怅然。

    南疆和塞外分别地处大梁的最南和最北,距离横跨整个王朝,来往一趟实在十分不易。

    阿青看著他们,郑重地点点头道:「放心吧,肯定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说著,阿青转头看向赤霞珠,语气恳切道:「蝶花峒和十方峒的安危,就劳你多多费心了。」

    赤霞珠对著阿青恭敬拱手,语气坚定:「峒主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在十方峒和蝶花峒,她体会到了难得普通生活,不用像过去那样隐姓埋名,在刀尖上舔血,她自然会尽全力守护这里。

    阿青又看向几位长老,叮嘱道:「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急事,立刻向迎香楼或者天鹰堡求助,切不可硬扛。」

    「是!」几位长老齐声应道。

    一番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后,元照和阿青便带著金铃和金若檀,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缓缓踏上了返回天门镇的旅程。

    时光飞逝,转眼数月光阴悄然流逝,时间悄然来到冬季。

    此时车外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元照他们乘坐的马车,却依旧行驶在荒无人烟的郊外,四周白茫茫一片。

    幸好这辆马车是元照用精妙机关术改造过的,不仅容量宽,负重能力极强,由四匹马轻快平稳地拉著,否则在这般恶劣天气里,她们恐怕早已寸步难行。  

    此时马车之内,元照、阿青、金铃和金若檀围坐在一起,身上都裹著厚厚的御寒毯子,她们随身携带的蛊虫,也都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不愿轻易露头。

    元照和阿青修为高深,周身灵力流转,倒也不怎么觉得寒冷,神色依旧从容。

    但金铃和金若檀就不同了。

    金铃年纪尚小,又刚修炼不到一年,内力根基浅薄,根本抵挡不住这般严寒o

    而金若檀因为曾经被蛊虫寄生的缘故,虽说平日里看著与常人无异,但实际上身子骨虚弱得很,畏寒怕冷。

    母女俩被冻得瑟瑟发抖,紧紧地裹著厚实的兽皮,相互依偎在一起,才能勉强抵御寒意。

    阿青伸手掀开马车窗帘一角,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天地间一片苍茫,风雪交加,能见度极低。

    她连忙放下车帘,嘴角撇了撇,无奈地说道:「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好端端的就下这么大的雪,一点预兆都没有。」

    元照轻轻长叹一口气,眼神带著几分恍然道:「说起来,今日好像是除夕吧?」

    连日赶路,日夜兼程,她们早已快忘记了具体时日。

    「确实是除夕。」金若檀点点头,语气同样带著几分怅然。

    现在回想起来,距离她和女儿脱离金蚕坞,都已经快一年了。

    阿青有些气呼呼地说道:「真没想到,好好的除夕夜,我们竟然要在这荒郊野外度过,连口热乎饭都未必能吃上。」

    金铃闻言,抬起冻得通红的小脸,小声嘀咕道:「我觉得挺好的呀,能和娘亲、师父还有师伯一起过除夕夜,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很高兴。」

    以前她们母女还在金蚕坞的时候,每年除夕,她们就像是外人一般,家里所有的活计永远都是她们的,旁人的热闹却从来都与她们无关。

    现在终于能够摆脱金蚕坞,哪怕是在这大雪封天的荒郊野外,既没有可口的饭菜,也没有崭新的衣裳,她也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反而满心欢喜。

    「你这孩子。」金若檀心中一暖,无奈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眼底满是疼惜。

    这时元照开口道:「咱们还是赶紧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落脚吧,总不能真在雪地里过夜。」

    阿青点点头,附和道:「说的对,我可不想在野外过除夕夜。我出去看看,找找周围有没有能落脚的村落或者人家。」

    说著,她便要掀开车帘起身。

    元照见此,连忙叮嘱道:「就在附近找找就行,不要跑太远,注意安全!」

    「知道啦!」话音未落,阿青身形一闪,就已经从马车里窜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大约半个时辰后,阿青浑身裹著一层积雪,顶著一身风雪从外面折返回来,脸上却满是喜色。

    她一掀开车帘就说道:「找到落脚的地方了!这里往东不远有个小村落,应该能收留我们。」

    元照闻言,脸上也露出几分欣喜,连忙说道:「太好了,看来不用大过年的在外风餐露宿了。快进来暖和暖和,我出去驾车。」

    阿青舍不得姐姐出去吹风受冻,连忙说道:「还是我来驾车吧,反正我都已经满身风雪了,再冻一会儿也无妨。」

    元照一把将阿青拉进车里,语气带著几分不容置喙:「让你进来你就进来,我难道还能被这点风雪冻著?」

    阿青见状,只得乖乖地回到车里坐好,不敢再反驳。

    金铃看在眼里,忍不住捂著嘴偷偷偷笑:果然,除了师伯,没人能制得住师父。

    元照出了马车后,周身瞬间浮现出一道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透明屏障,将漫天风雪都稳稳挡在了外面,身形丝毫不受影响。

    在阿青的指引下,没过多久,一座小小的村落就出现在了元照的视线里。

    村子规模并不大,约莫只有十几户人家,依山而建,坐落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

    放眼望去,无论是远处的山峦,还是近处的村落房屋,都被厚厚的皑皑白雪覆盖著,银装素裹,一片静谧。

    元照驾驭著马车刚到村子入口处,就见风雪之中,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粗壮男子,正扛著一只野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里走。

    元照连忙运转灵力,将声音灌注其中,高声喊道:「大哥,请留步!」

    这般恶劣的风雪天气,若是不用灵力加持,声音恐怕根本传不到那人耳朵里。

    那男子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地回头张望,见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正缓缓朝自己驶来,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等元照驾车来到他跟前,勒住缰绳停下后,才含笑问道:「大哥,我们一行人途径此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拖住了行程,如今天色渐暗,您知不知道附近哪里可以落脚歇宿?」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元照一番,见她衣著华贵,气质不凡,猜到她身份定然不简单,非富即贵。

    于是他连忙放下肩上的野鹿,憨厚地大声说道:「姑娘要是不嫌弃,就随我回家里歇歇脚如何?」

    元照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说道:「那感情好!多谢大哥肯收留,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说著,她拍了拍马车旁边的空位道:「快,大哥,上来坐,你给我指个路。」

    「好嘞!」男子爽朗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肩上的野鹿放到马车车厢旁,随后一屁股坐了上来,动作麻利。  

    随即,元照在他的指引下,驾著马车朝著他的家中缓缓驶去。

    此时恰逢家家户户准备年夜饭的时辰,沿途之上,元照能清晰看到村子里每家每户的烟囱里都冒著炊烟。

    炊烟刚一冒出,就被呼呼的风雪吹散,可即便如此,也依旧给这个小小的村落带来了一丝丝人气和温暖。

    她目光落在一旁男子身边的野鹿身上,好奇地问道:「大哥,这大过年的,您怎么还顶著风雪出去打猎啊?」

    男子脸上露出几分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说道:「前些日子在山里弄了几个陷阱,今个儿闲著也是闲著,就想著去山上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逮到了这么一头猎物,算是意外之喜了。」

    元照笑著说道:「看来今晚大哥家的年夜饭,能多加一道硬菜了。」

    男子听了,心里越发高兴,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连连说道:「也是运气好,运气好罢了。」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气氛融洽,没过多久,就抵达了男子的家门口。

    通过方才的交谈,元照已然得知,这个村子叫作小福村,而这位男子名叫孙有田,今年二十八岁,家里共有六口人:年迈的老母亲、贤惠的妻子,还有两个活泼的儿子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他们一家本不是小福村人,是几年前逃难来到这里的。

    当初刚逃难到此处时,恰好赶上幼帝登基,太皇太后执政,朝廷颁布了许多惠民政策,他们一家才得以在此定居下来,安稳度日,如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太皇太后执政后,整个大梁以极快的速度安定了下来。

    元照的马车刚在孙有田家门口停稳,屋里就有人听到了动静。

    紧接著,一扇木门被悄悄拉开一条缝,一个扎著羊角辫、约莫三四岁的小姑娘,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往外张望。

    当看到孙有田的身影后,小姑娘眼睛一亮,立刻欢喜地喊了一声:「爹爹!

    」

    说著,便挣脱开扶著门框的小手,一路小跑著冲了出来,直奔孙有田而去。

    这小姑娘正是孙有田的小女儿孙小蝶。

    孙有田见状,连忙放下肩上的东西,张开双臂稳稳将她抱起,在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语气带著几分嗔怪又满是宠溺:「乖囡囡,这么大的风,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做么子呦?仔细冻著。」

    「想爹爹了嘛。」孙小蝶咯咯地笑著,伸出小胳膊紧紧搂住了孙有田的脖子,将小脑袋埋在他颈间。

    这时,她才注意到元照等人,小脑袋微微歪著,好奇地看向她们,脆生生地问道:「爹爹,这些漂亮姐姐是谁呀?」

    孙有田笑著解释道:「她们是路过的客人,遇上大雪没地方去,今晚来咱们家过年呢。」

    孙小蝶闻言,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对著元照几人挥了挥小手,笑呵呵地打招呼:「姐姐们好!」

    「小妹妹好。」元照几人见状,也纷纷露出温和的笑容,友好地回应著她。

    孙有田单手将野鹿从车上拖下来,又将马车缰绳拴在门口的木桩上,随后笑著招呼元照她们道:「外面风大,天也冷,大家都快进屋吧,别在外面站著受冻了。」

    屋里的炭火正烧得旺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裹挟著的刺骨风雪瞬间被屋内的暖意撞散。

    孙有田刚迈进门,便扬著嗓门喊道:「孩儿娘,快出来搭把手!有贵客到了!」

    灶台边正专注翻炒著萝下丝的王喜儿,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连忙用围裙擦净手上的油星,快步迎了出来。

    抬眼就见丈夫身后跟著四位衣著体面、气质不俗的姑娘,还有一个半大的丫头。

    几人一个个头发上、肩头还沾著未化的雪沫,脸色冻得微微发红。

    她愣了一下,还没等开口询问,孙有田就笑著上前介绍:「孩儿娘,这几位姑娘是赶路的,遇上大雪没处落脚,我把她们领家里来一起过年了。这位是元姑娘,这是阿青姑娘、金姑娘,还有这位金铃丫头。」

    元照连忙上前半步,微微颔首致意,语气谦和:「嫂子好,冒昧叨扰了。我们也没想到雪下得这般急这般大,多亏孙大哥肯好心收留,否则我们今夜怕是只能在野外挨冻了。」

    说著,她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递到王喜儿面前,「这点心意,还请嫂子收下,权当我们的食宿费用,不成敬意。」

    王喜儿连忙连连摆手,将银子推了回去,语气爽朗又热情:「姑娘这就见外了!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遇到难处的时候?更何况今几是除夕,哪有让客人掏钱的道理?快进屋暖和暖和,可别冻坏了。」

    她一边说著,一边热情地招呼著,「我叫喜儿,你们喊我王嫂子就行。快上炕坐,炕头烧得热乎著呢,正好暖暖身子。」

    元照见王喜儿坚决不收银子,于是便将其默默收了回来,打算等回头离开的时候再悄悄留下。

    孙母听见外面的动静,也扶著炕沿慢慢站起身,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和善的笑意,对著元照几人说道:「姑娘们快坐,一路赶路,真是辛苦了。」

    两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孙大宝和孙二宝,怯生生地躲在祖母身后,只露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著元照她们,小脸上满是懵懂与好奇。

    孙小蝶被父亲抱著,小手指著金铃腰间晃动的银铃,叽叽喳喳地问道:「爹爹,爹爹,这位姐姐身上有铃铛,会响吗?」

    金铃闻言从腰间解下银铃,「喜欢吗?送给你?」  

    孙有田见状连忙推辞,「这太贵重,我们不能收。」

    阿青笑道:「大过年的,就当是我们给小蝶的新年礼物,收下吧,不值钱的。」

    「不值钱的,给小蝶妹妹玩儿。」金铃附和著说道。

    孙有田这才接过银铃递给孙小蝶,孙小蝶顿时宝贝似的抓在手里,叮叮当当地晃个不停。

    阿青见状又笑著从随身行囊里摸出两颗用红绳串著的蜜枣,递到孙大宝和孙二宝这对双胞胎面前:「来,你们是大宝和二宝是吧?小给你们吃,甜著呢。」

    说著她又捏了一颗递到孙小蝶嘴边,「小蝶也有,尝尝看好不好吃。」

    三个孩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蜜枣,飞快地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生分感瞬间消散了大半。

    王喜儿见元照几人还站在原地,不由分说地上前拉著她们的胳膊往炕边带:「快坐快坐,别总站著呀。我去给你们倒碗姜茶,暖暖身子驱驱寒。」

    她说完,转身快步进了厨房,不多时就端来四碗冒著袅袅热气的红糖姜茶,—一递到几人手中,「快喝,刚煮好的,趁热喝才管用。」

    元照接过温热的茶碗,暖意顺著指尖迅速蔓延开来,驱散了不少寒意。

    她看著王喜儿忙碌的身影,轻声说道:「王嫂子,我们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不如让我们搭把手吧?也好让你轻松些。」

    阿青也跟著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嫂子,别让你一个人忙活,我们也能择菜、洗碗,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王喜儿本想推辞,孙有田却在一旁开口说道:「孩儿娘,就让姑娘们试试吧,过年人多,也热闹些。」

    他说著,扛起地上的野鹿往后院走去,「我去处理这鹿肉,今儿让大家都尝尝鲜!」

    元照跟著王喜儿进了厨房,只见案板上整齐地摆著切好的萝卜、白菜,还有一小盆泡发得饱满的干菌子。

    金若檀也跟著走了进来,轻声问道:「嫂子,我帮你择菜吧?」

    她性子温婉,手上动作却十分麻利,拿起一旁的菠菜,很快就把一堆菠菜择得干干净净,根须分明。

    阿青好奇地凑到灶台边,看著锅里翻炒到一半的萝下丝,鼻尖嗅著浓郁的香气,眼睛一亮:「嫂子,你这炒的萝下丝也太香了吧!隔著老远就闻到味儿了!」

    「就是普通的家常炒法,不值当夸,」王喜儿笑著翻炒了几下,语气带著几分不好意思,「家里条件有限,也没什么山珍海味招待你们,只能用这些家常菜凑活,委屈姑娘们了。」

    「不委屈不委屈!」阿青连忙摆手,语气真诚,「家常菜才最有滋味呢!我来帮你烧火吧。」

    说著就往灶膛里添了几块干燥的木柴,又拿起吹火筒轻轻一吹,灶膛里的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橘红色的火光映得她的脸颊通红,格外鲜活。

    金铃则陪著孙母坐在炕边说话,小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

    孙母拉著她的手,慢慢讲起了自家的过往:「当年我们从北边逃难过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饿肚子是常事,还得躲避战乱。多亏了太皇太后后来的惠民政策,给了我们田地,让我们能在这里安家落户,有地种、有房住,这日子才算有了盼头啊————」

    金铃静静地听著,想起自己以前在金蚕坞的日子,眼眶微微发红,轻声说道:「奶奶,你们现在的日子真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幸福啊。」

    她回想著刚刚孙有田和孙小蝶的相处,心里不禁感到羡慕。

    那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模样。

    不过她很快又收起了心中的羡慕,她虽然没有父亲,但现在有了师父和师伯O

    孙母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温和:「是啊,平平安安、团团圆圆,老婆子我一辈子就这点盼头了。」

    后院传来孙有田劈柴的「咚咚」声响,与厨房里的切菜声、炒菜声交织在一起,格外有烟火气。

    萝卜丝的清香、干菌子的鲜味儿,还有孙有田在后院劈柴的噼啪声,渐渐在屋里弥漫开来。

    孙大宝、孙二宝吃完蜜枣,也不再胆怯,凑到金铃身边,小脸上满是好奇:「姐姐,姐姐,你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吗?那里有山吗?有像我们这里这么大的雪吗?」

    金铃耐心地笑著回答:「我们来自南疆,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山,还有好多好看的花,蝴蝶也特别多,就是从来不会下这么大的雪。」

    她还跟他们讲起南疆的奇花异草,讲那些色彩斑斓的蛊虫,听得两个小男孩眼睛发亮,连连追问。

    没过多久,孙有田就拎著处理好的鹿肉回来了。

    他见元照、阿青和金若檀三人都在厨房帮忙,脸上带著笑意:「没想到姑娘们还这么能干!这鹿肉我打算炖酸菜,炖得软烂入味,冬天吃最暖身子了。再炒几个素菜,咱们热热闹闹吃顿年夜饭!」

    他们家是外来户,人丁稀少,往年过年总是不如别家热闹。

    今年因为元照她们的到来,家里显得格外有人气。

    夜幕渐渐降临,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将整个小山村裹得严严实实。

    但屋里却暖意融融,炭火越烧越旺,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暖意。

    年夜饭很快就摆满了一炕桌。

    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鹿肉酸菜锅端上来时,汤汁咕嘟咕嘟冒著泡,肉香混合著酸菜的酸爽,扑鼻而来。

    一盘清炒菠菜翠绿爽口,看著就有食欲。  

    干菌子炒肉鲜香浓郁,菌子的脆嫩搭配肉的醇厚,滋味十足。

    还有一盘萝卜丝炒黄豆,咸香下饭。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大盘白白胖胖的黏豆包,表皮光滑,透著淡淡的米香。

    孙有田从柜子里拿出一坛自家酿的米酒,给元照和阿青各倒了一碗,酒液清澈,带著淡淡的米香。

    「这酒是我去年秋天自己酿的,度数不高,姑娘们尝尝,暖暖身子。」

    他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刚逃难到这里的时候,哪能想到会有如今的日子啊」

    。

    「是啊!」王喜儿不禁陷入了回忆,「那时候多苦啊!」

    孙母举起自己的粗瓷碗,脸上满是笑容:「今儿是除夕,能遇上几位姑娘,也算是咱们家的缘分。来,咱们一起干杯,祝大家往后的日子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干杯!」碗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暖意顺著喉咙滑进胃里,也暖了每个人的心。

    孙小蝶捧著一个黏豆包,咬了一大口,甜糯的豆沙馅沾得嘴角都是,她却不管不顾,小手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鹿肉,递到元照碗里,脆生生地说:「元姐姐,吃肉!肉香!」

    元照笑著接过,夹起一块鹿肉递回给她:「小蝶也吃,多吃点长得高高壮壮的。」

    席间,孙有田说起村里的趣事,眉飞色舞:「前几日李大叔家的老母鸡丢了,全村人都帮著找,找了大半天,最后发现那鸡竟然钻进了自家的柴房,在柴堆里下蛋呢————」

    阿青听得哈哈大笑,也说起路上遇到的奇闻:「我们在南疆时,见过会发光的蝴蝶,到了晚上,一群群的飞起来,像天上的星星落到了凡间,可好看了!」

    三个孩子听得眼睛都直了,围著阿青叽叽喳喳地追问:「真的吗?蝴蝶真的会发光吗?」

    「姐姐,你还见过什么好玩的?」

    大家越聊越热闹。

    守岁时分,孙有田从屋里拿出一挂鞭炮,走到门口点燃。

    「噼啪啪」的声响划破了雪夜的宁静,火光映亮了漫天飞雪,也映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孩子们捂著耳朵,却忍不住探著脑袋欢呼雀跃,就连平时稳重的金铃都忍不住跑过去凑了个热闹。

    放完鞭炮,孙有田带著孩子们回到屋里,炭火依旧旺著,孙母坐在炕边,给孩子们讲起了年兽的故事,声音缓缓的,带著岁月的温润。

    金若檀坐在一旁,看著眼前的热闹景象,眼眶微微发热。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温暖,没有算计,没有冷漠,没有苛待,只有一家人的和睦融洽,还有陌生人毫无保留的善意。

    阿青悄悄碰了碰元照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姐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元照也满脸笑意地对她说道。

    雪还在簌簌地下著,寒风在屋外呼啸,但这小小的屋子里,却盛满了浓浓的暖意与欢声笑语,成为了元照她们此行中,最难忘、最温暖的一段记忆。

    一夜时间就这么一晃过去。

    第二天清晨,元照早早地便起了床。

    此时外面的大雪早就停止。

    她走出屋门,站在院墙边上看著外面的雪景。

    这时不远处的雪地上,一处鼓包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一看,发现竟是一个浑身是雪的人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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