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哥，你真厉害！果然不负才子的盛名！”

    郑令仪坐在左天佑身边，极力的吹捧着。

    “还好！不过是些许白话文，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

    左天佑暗自得意，嘴上却还要说着自谦的话。

    垂下眼眸，再次看着稿纸上的作品，左天佑内心颇有成就感。

    这，不只是他的才华展现，更是他的生活费啊。

    这段时间，家里没有给汇钱，王氏那个小脚女人亦是不肯主动解忧，左天佑的生活开始捉襟见肘。

    还是令仪聪慧，建议他可以写文章，赚取稿费。

    他远在M国，但与国内的联系却非常密切。

    且，恰恰是他留洋的身份，他的稿件，甚至都不需要太多的审核，就能送到主编的案头。

    除了中间过程辗转了些，时间长了些，稿费什么的，竟一点儿都不低。

    再者，在M国，左天佑也尝试着写了一些小说。

    郑令仪还给了他许多建议，比如可以写带有M国特色的文章。

    什么南北战争时期的爱情故事啦。

    什么乱世英雄，佳人飘零啦。

    郑令仪从学校图书馆借来了许多有关M国南北战争时期的历史书，还有一些当下M国畅销的爱情小说，左天佑仔细研读，还真有了灵感。

    他尝试着用英文写作，把郑令仪讲给他的爱情故事，转化成了文字。

    左天佑先写了一万字，准备找个书商，如果书商愿意出版，并预付稿费，他便继续往下写。

    郑令仪作为他的第一个读者，第一时间读了这一万字。

    她就直接给了他“才子”的盛赞。

    左天佑现在对郑令仪愈发的喜欢，郑令仪不只是年轻美丽的新时代新女性，更是他的灵魂伴侣，他的知音啊。

    郑令仪：……左天佑确实有些才华！

    这本阉割版的《飘》，跟原著不太一样，却也别具风格。

    郑令仪拒绝承认自己是文抄公，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读过原著，只是看过电影。

    所以，她讲述给左天佑的故事，不是《飘》，而是《乱世佳人》。

    郑令仪只是提供了一个故事框架，具体的内容，相关的造词组句等，都是左天佑这个才子的功劳。

    虽然某些用语上，非母语的左天佑，不如纯粹的M国人。

    但，他的文笔好啊，造词优美、语句华丽，郑令仪觉得甚至比某些平铺直叙的英语小说更有味道。

    “天佑哥，你就是太谦虚了！你不只是文章、诗词写得好，英文小说也照样优秀！”

    郑令仪继续吹捧着左天佑。

    暂时将对渣男的厌恶丢到了一边。

    啥？

    民国典型渣男？

    哦不，现在的左天佑，可是她的摇钱树，是她的金主粑粑呢。

    郑令仪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为了钱，为了她的目标，她可以不择手段。

    只不过是说些好听的，动动嘴皮子，就能哄得某人为她当牛做马，何乐而不为？

    郑令仪提供了绝对的情绪价值，本就自傲自负的左天佑直接被哄得飘飘然。

    左天佑更是把郑令仪当成了知己、挚爱。

    两人凑在一起，为了出书而忙碌，暂时都忘了这栋屋檐下还有个王淑贤。

    王淑贤：……乐得清静！

    她也在忙碌，忙着学英文，忙着备考大学的医学科。

    她甚至都顾不得去搞钱。

    所幸原主的娘家虽然不允许她离婚，却十分大方。

    此次来M国，王家就给了她不少钱。

    王淑贤想要先“蜕变”，然后再去更高一级的搞钱、搞事业。

    第一步，学会英语，融入M国，摆脱掉世人对于小脚女人的刻板印象。

    作为后世的外科医生，王淑贤绝对做到了一直学习。

    她的外语也是达到了能够写英文论文的水平。

    来到M国后，王淑贤便给自己立了个语言天才的人设。

    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能跟家里的佣人说些英语的日常语。

    一个月后，她则能看英文的报纸，听英语广播。

    左天佑的《乱世佳人》顺利刊登到报纸上的同一时间，王淑贤已经能够看懂英文的专业书。

    她去大学旁听，还每天都待在图书馆。

    时间久了，大学里都知道，有个穿着斜襟袄裙的东方小脚女人，无比渴望的学习知识。

    对于勤学的人，不能说人人钦佩，却也会抱有最大的善意。

    尤其是老师，最喜欢勤奋的学生。

    如果这个勤奋的学生，在接受了自己的教育后，还能有突飞猛进的进步，那就愈发的有满足感、成就感。

    即便这个年轻的东方女子，还不是自己的学生。

    即便她来自异国，还是个女人，但很多老师还是会忍不住的爱才、惜才。

    “wang，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努力、最好学的女孩！”

    “还有你的天赋，我的天啊，你在医学方面，简直就是个天才！”

    “所以，wang，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王淑贤在大学晃悠了一个月，她的努力，以及她的女主光环，果然发挥了奇效。

    她得到了医学院亚当斯教授的垂青。

    “愿意！我非常愿意！”

    王淑贤激动不已，点头如捣蒜的接下了这份抵达M国后的第一份机缘。

    她被特许春季学期入学，也就是1月份，她在亚当斯教授的推荐下，成功进入到大学，成为一名新生。

    王淑贤是医学院第一个C国女留学生，她刚刚进入到教室，就引起了众多关注。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质疑，有善意，亦有歧视等恶意。

    王淑贤全然都不在乎，她只想好好读书，无视、孤立甚至是排挤等，于她而言都只是小儿科。

    “wang，听说你们C国女人都要裹小脚？”

    “哦！瞧我，还说什么‘听说’，事实上，你的脚，似乎就跟我们不太一样！”

    王淑贤的不理睬，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宁静。

    有人变本加厉，直接跑到王淑贤面前，赤果果的进行人身攻击。

    “是的！这是一种伤害女人身体的陋习。”

    王淑贤并没有露出挑衅者预期中的羞愤、自卑等情绪，她抬起头，坦然的承认小脚的事实。

    她看了看周围那些或可怜、或惊愕、或嫌弃的目光，淡淡的说道：

    “就像是你们西方的女子，为了纤细的腰肢而束腰，甚至是抽去肋骨。这些都是以所谓的‘美’的名义，对女子进行的戕害！”

    王淑贤面露悲悯，将裹小脚与束腰放在一起，作为陋习的受害者，她不会羞愧，反而是客观的控诉。

    她的身上，不自禁透出了自信与高贵。

    裹小脚是东方的陋习，却不是旁人歧视的理由。

    东方有裹小脚，西方有束胸。

    这，没有什么可相互攻击的，因为大家都是女子，都是被陋习所戕害的可怜人。

    王淑贤的一番话，顿时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高大起来。

    挑衅的人，内心受到了冲击，可还是忍不住的狡辩：“这、这不一样。束腰可以让腰肢更加纤细，这是一种美！”

    “同学，你是医学生吗？人，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健康吗？你认为，这种以伤害人体健康为前提的行径，是一种‘美’？”

    挑衅的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因为他不是普通大学生，而是守护健康的医学生。

    束腰，用工具强行改变身体，甚至抽掉肋骨，绝对的伤害人体。

    有些女子，为了极端瘦腰，还可能会因为拉紧束腰而导致呼吸困难，甚至死亡。

    这，其实是一种畸形，而非美。

    束腰是畸形，裹小脚亦是如此。

    他却无视束腰，而去攻击裹小脚，确实有些狭隘了。

    尤其是对方始终都冷静、淡然，说话的时候，更是平等、公正的同情着东西方的受害女性们。

    没有狭隘的地域偏见，没有刻意扩大东西方的对立。

    wang，这个裹着小脚的C国女人，不管是品性还是心胸，都高出了他好几个LEVEL。

    他可以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清楚：我，生活在文明国度的M国高材生，竟不如来自蒙昧、落后国家的小脚女人！

    羞愧！他有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羞愧！

    这不是他承不承认的问题，而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林羡予来到大学，找到王淑贤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禁不住伸出双手，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厉害！

    不愧是女主姐，三观正，还有着悲悯众生的高贵。

    面对歪果仁对于C国陋习的嘲讽、鄙视，她没有直接回怼：裹小脚确实野蛮，你们的束胸也没有文明到哪里！

    她将事情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裹小脚是陋习，束胸亦是对女子的戕害。

    我与你们，都是被伤害的可怜人。

    你们没有认识到束腰是一种酷刑，不是你们的错，而是精神上的另一种荼毒。

    你们更加可怜！

    我已经觉醒，接下来，希望你们也能意识到这一点，积极抗争，努力解救，守护全世界女性的健康、自由。

    林羡予率先鼓掌，惊醒了在场围观的众人，他们反应过来，也都跟着鼓掌。

    能够进入到耶鲁的，基本上都是精英。

    确实有搞歧视的少部分人，但大部分都还有着正确的三观，善良的内心。

    是啊，都是戕害女子的陋习，又何必分什么东方、西方？

    他们是医学生，要做的不只是推动医学发展，更是给世人健康的理念，纠正那些伤害人体的错误思想！

    wang，比他们更先一步的领悟，确实了不起！

    王淑贤站在人群中，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坦然的接受了众人的掌声，她宛若一颗星辰，开始散发出闪耀的光芒。

    ……

    “羡予，你从NY回来了？”

    王淑贤越过人群，看到了林羡予。

    她与同学们点点头，结束了这场争辩，便挤出人群，来到了林羡予面前。

    “嗯！我在NY收到了母亲的电报，知道淑贤姐也来了M国，便处理完那边的事情，立刻回来了！”

    林羡予没有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林羡予才语气复杂的说了句：“看来，你在M国过得还不错！”

    “多谢姑母、表妹关心，我挺好的！”

    王淑贤听出了林羡予语气里的别扭，她扯开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

    “关心你的是我母亲，哼，我、我才没有——”

    林羡予傲娇的撇了撇嘴，极力否定着对王淑贤的关心。

    切！

    谁关心她了！

    她堂堂王家嫡女，左才子的正头娘子，有钱、有身份，哪里需要旁人的关心？

    王淑贤见到林羡予这般模样，笑容愈发灿烂：“好！你没有！”

    她眼底带着明显的温柔。

    或许在她看来，“李羡予”就是个口嫌体直的熊孩子。

    她包容她、宠溺她，完全就是个标准的好姐姐。

    “哼！本来就没有！”

    林羡予冷哼一声，继续扮演着别扭的好表妹。

    她嘴硬啊，明明关心表姐，却还因为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而不愿说实话。

    她甚至都不懂得好话好说的道理。

    “那个，王淑贤，你别怪我‘忠言逆耳’，你那个夫君，不是个好东西！”

    林羡予带着王淑贤回到了她租住的院子。

    来到客厅，一对表姊妹相对而坐，她没有过多的铺垫，直奔主题：“郑令仪你看到了吧？她一直都和左天佑住在一起！”

    “你别告诉我，你相信他们是单纯的亲戚关系！”

    “呵，他们算是哪门子的亲戚？绕了一圈才攀得上，如果没有我，你和她就是陌生人！”

    “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年，还在一个学校读书……两人出双入对的，兴许他们的同学、朋友等，还会误以为他们才是夫妻！”

    林羡予对着王淑贤就是一通输出。

    她可不是提醒王淑贤，就是单纯的不想看到王淑贤被蒙在鼓里。

    她羡慕、嫉妒王淑贤，还曾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假想敌，但，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事儿。

    她可以欺负王淑贤，却容不得王淑贤被人当成傻子般糊弄。

    “你别整天待在家里，左天佑外出交际的时候，你也和他一起出去露露脸！”

    “还有，在家的时候，你也不要总干活儿。你是少奶奶，不是佣人！”

    “没有佣人，也有郑令仪呢！她也是女人，她还是你的便宜表妹。你能的家务，她也能做，更该做！”

    “王淑贤，我可告诉你，你必须拎得清、摆正位置，千万别闹出客人来了、把你当成佣人的笑话！”

    “我记得左天佑出国的费用，可都是你的嫁妆！你可别掏了钱，还被人作践！”

    “你丢人无所谓，可你不能让我母亲跟着被笑话！”

    “王家的女儿，可不都是像你这般没用！”

    林羡予越说越来劲，说出的话，也愈发的难听。

    说到最后，更是明晃晃的嫌弃。

    王淑贤却没有生气，她知道，“李羡予”这是恨铁不成钢呢。

    这位大小姐啊，就是个别扭的性子。

    人不坏，就是脾气坏、嘴巴毒。

    在国内的时候，当着王太太等长辈的面儿，她还能忍着、收着。

    这会儿出了国，没了长辈约束，她就彻底释放本性了。

    话虽然难听，心意却是好的。

    是啊，她才是花钱的大爷，怎么能让左天佑骑到自己头上？

    可别说什么男尊女卑！

    那可是封建糟粕，左天佑说的！

    “对了，我还听说，左天佑写文章，写小说，赚了不少稿费？”

    “你可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赚的钱，是属于你们这个小家庭的。”

    夫妻共同财产呢，做妻子也当分一半。

    林羡予故意瞥了王淑贤一眼：“就算你不缺钱，也不能便宜了某个狐狸精！”

    原配不稀罕，也不能让小三得利！

    林羡予并不是要掺和两版女主的争斗，她只是单纯的站在“李羡予”这个身份上。

    她是王淑贤的亲戚，虽然羡慕，却并不嫉恨。

    再加上有王太太这层关系，还有道德法律等，她自当偏向王淑贤。

    民国确实有小妾，但，法律已经取消了她的合法性。

    民国的小妾，跟现代的小三没有区别。

    虽然还有封建残余，但，其他人都可以遵守传统，唯独左天佑不行——

    啧，新时代的新青年，怎么能遵从封建陋习？！

    “嗯！我知道！”

    王淑贤点点头，她当然会守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这段时间，她确实忙着学习，似乎将左天佑、郑令仪那一对儿丢到了一旁。

    但，王淑贤一直都暗中监控。

    她知道两人的私情，也知道左天佑的“文豪之路”。

    她甚至拿到了郑令仪为左天佑找来的书商的联系方式。

    想要剽窃《飘》？还试图利用这部名著赚钱？

    呵呵，王淑贤会告诉那对男女：做梦可以！但那梦，未必是美梦，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噩梦哟！

    “李羡予”提醒的对，她是左天佑的合法妻子，在很多时候，她可以代表左天佑做很多事！

    比如，代替他签约，代替他预支稿费、版税。

    若是更绝情些，她还能代替他欠下巨额债务。

    唔，再有几个月就是股灾了呢。

    王淑贤觉得，她一个没啥见识的妇道人家，在异国他乡，被坏人骗了，也在情理之中呀。

    兴许啊，她还能用这一招，逼得左天佑主动跟她离婚。

    有个渣男丈夫，简直就是她人生履历上最大的污点。

    她要尽快摆脱，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工作当中。

    她要做的事很多很多，根本就没有闲工夫跟一个渣男死耗！

    “你知道就好！”

    林羡予见王淑贤眸光闪烁，便知道她已经有了主意。

    事实上，林羡予知道，就算自己不提醒，女主姐也会有办法收拾渣男。

    林羡予这么做，更多的还是在维持自己的人设：似乎跟王淑贤是对头，却又是真心为她好的妹妹。

    她们之间再多的不和，也跟其他人无关。

    “不说我的这些事情了，没得晦气！”

    王淑贤感受到了这个便宜表妹掩藏在恶形恶状之下的真心。

    她主动换了个话题，“羡予，你呢？你在NY可还顺利？”

    “顺利！那里简直遍地是黄金！我随便买了几支股票，居然都赚了！”

    提到股市，林羡予变得兴奋起来。

    她就像尝到好处的赌徒，整个人都是亢奋的、欢喜的。

    “……现在的股市确实势头正好！”

    王淑贤斟酌着措辞，她通过原主知道这位表妹的性情，看似乖巧，实则骄纵。

    骨子里更是个不听劝的主儿。

    李羡予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旁人越是不让做什么，她越是要做。

    王淑贤想着尽量委婉些，可不能让李羡予真的一头栽进去：“羡予，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报纸上的一些金融学教授也都说了，现在的股市并不正常，过度的狂热，可能会导致彻底崩盘！”

    “似我们这样的人家，并不十分缺钱。还是尽量以学业为重！”

    说到学业，王淑贤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故意显摆了一句：“就像我，初到M国，刚刚学会了英文，就去大学旁听！”

    “我的老师，亚当斯教授，就是见我努力、有天赋，这才破格录取我。”

    “我现在已经成功入学医学院，羡予，你知道吗，我是我们学院第一位C国女留学生！”

    王淑贤在原主的记忆里，以上帝视角审视原主的经历，以及她周围亲人的种种。

    是以，她看出了原主都未曾察觉的某个真相：

    李家表妹，十几年来，都羡慕、嫉妒她！

    她是李羡予的心魔，是对手，更是偶像。

    王淑贤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李羡予对原主纠结的心态，刺激她回归正途。

    激将法！

    虽然简单浅薄，却十分好用。

    果然，王淑贤的话刚说完，“李羡予”眼底就迸发出火花。

    “医学院第一位C国女留学生？”

    对于国人来说，“首位”什么的，最有含金量。

    先驱！

    开创者！

    名留史册！

    林羡予顿时变得激动起来，“第一位C国女留学生？”

    “嗯嗯，不过，我只是医学院的第一，而不是耶鲁的第一！”

    “我们国家从来都不缺优秀的女性。”

    王淑贤开始有意的进行引导，“第一位法学生，第一位工程学生，第一位物理、数学、化学……”

    她将还有空额的“第一”都说了出来。

    林羡予眸光灼灼，似乎正在认真思考王淑贤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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