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快满一个时辰了，就这么一直看着不成？”

司马烈风、黄薪、白原平三人并肩而立，司马烈风轻声感叹道。

“你尚未娶妻生子，体会不到一个父亲在无能为力时的那种失落。”黄薪吸了口气。

说道：“也更不明白，一个做爹的能为了子女承受多大的屈辱。”

“那种心里有苦却说不出，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咽的滋味。”

“就算承受了再多，内心依然满是对儿女的愧疚。”

“这份心情会缠绕一个当爹的一辈子。”

“嗯！”白原平应了一声，未再多言，仅是沉默地注视着。

盼着今天能让韩璇儿得偿所愿。

“嗯！”司马烈风听完，确实，他无法理解。

便也不便再讲什么。

闲得发慌，便说：“殿下与那钱绍峰在里头待了足有一个时辰，两个男人有什么好谈的。”

“不清楚，或许是谈得投缘吧。”黄薪回应说。

“呵呵！”白平原斜睨了一眼正堂的门，同样感到不解。

屋内。

“你还是头一回。”

丁修有些惊奇地望着面前的毋娥。

只看到她已经将衣衫整理妥当，沉默地一言不发。

她的神情里带着慌乱，也夹杂着顺从，但更多的还是怨恨。

怨恨那个在香薰里动手脚的儒家门徒。

虽是这样。

经历此事后，此刻的毋娥在成熟韵味之外，又平添了几分妩媚。

“这样还能把晋国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丁修接着感叹。

“一旦被他得手，他当然就不会对我百依百顺了。”毋娥见事已至此，便开口回答丁修。

“嗯！”丁修点了下头，心里暗道，厉害。

那个晋国皇帝，还有上官博学，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你今年有三十了？”丁修不解地望着毋娥，说道：“你也真沉得住气。”

毋娥听了这话，脸颊顿时泛起一阵红晕。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丁修瞧着脸红的毋娥，不解地问。

“回去帮钱绍峰登上皇位，就当是报答恩情了。”毋娥思量片刻，干脆地答道。

“嗯！”丁修扬了扬眉，没想到毋娥竟然这么干脆地就放手了。

她把恩人的儿子拉扯大，还让他成了当朝的皇子。

只要有她从旁协助，就算将来钱绍峰当不成皇帝，至少也能做个富贵王爷，一辈子吃穿不愁。

这也称得上是知恩图报了。

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不想自己坐上那个位子了？”

“现在我已是你的人，还谈什么当皇帝？”毋娥回答说，“也只有东边这块地方，才会有嫁了人的女人还整天做着女皇梦。”

“你很器重钱绍峰，我和他之间也有情分，理所当然会去帮他。”

“嗯？”丁修听到这里，从毋娥刚才的话里，敏锐地抓住了一丝线索。

毋娥不是东边的人，可传言里她不是晋国丞相的千金吗？

那么毋娥图谋的事情，大概率和西部脱不了干系。

罢了。

既然毋娥不主动提，他也没兴趣追问细节。

问道：“那你自己的事不处理了？”

“等碰上了再解决。”毋娥目光一凛，满是决断。

“嗯！”丁修点了下头，对毋娥的看法又有了新的变化，说：“好吧，你整理一下，我们准备走。”

“行。”毋娥颔首，不再多言，立刻动手整理，换上钱绍峰的衣服后便与丁修一起出了门。

“吱呀。”房门被推开，丁修和易容后的毋娥走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去，可算是出来了。

“总算出来了。”

司马烈风和黄薪望过去，司马烈风叹道，“这时间也太长了点，真叫人想不通，重点是里面待着的是两个男人啊。”

话音未落，两人连忙从边上走了过去。

丁修扫视了一圈，看到大家都有意地站在一旁，院子中央只有谢独行和韩璇儿面对面站着，可谢独行的头却一直偏向一边。

就连司马烈风与黄薪靠近时，都特地避开了中间，明显是不愿去惊扰那对父女。

“你先退下，别影响他们。”丁修见司马烈风和黄薪过来了，唯恐他们瞧出什么端倪，急忙出声让毋娥离开。

旁人听到这话，都以为丁修是想尽量减少对谢独行父女的干扰。

毋娥会意，也从边上退开了。

院中。

尽管所有人都尽量避让，但现场的动静还是让谢独行父女察觉到了。

父女俩的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明白离别的时刻就要来临。

脸上都显现出空落落的神情。

谢独行仍然不敢直视韩璇儿，他望向丁修，打算走过去。

正好丁修也注意到了他们父女的情况，正朝这边过来。

“那么，我们这就告辞了。”丁修对着韩璇儿说道。

“嗯！”韩璇儿颔首，目光从丁修几人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谢独行身上。

眼看着丁修领着三个人朝院外行去。

瞧着谢独行从自己身前走过，却始终不愿看自己一眼，韩璇儿内心的起伏愈发剧烈。

今天一别，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相见了。

她终于鼓起全部的勇气，对着谢独行说：“娘她，一切安好。”

丁修一行人顿住脚步，这是他们头一回听见父女二人里有人出声。

谢独行更是完全僵在了那里，拳头攥得死紧，他既害怕听见这些，又渴望听见，想要了解他所爱之人的消息。

这样的心绪十分纠结。

“她没有改嫁他人。”韩璇儿继续说道。

谢独行手臂上青筋毕露，无穷的罪恶感冲上心头，可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丁修他们三个人安静地站着，纹丝不动，生怕惊扰了这一刻。

“她说，韩璇儿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名字。”韩璇儿又说道。

“嗯！”谢独行身子剧烈一抖，不自觉地颔首回应。

他和韩璇儿的娘亲，正是在楚水边上认识的。

这是他第一次的回应。

丁修几人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看见谢独行正垂着头。

这位铁骨铮铮的九尺汉子，也淌下了英雄泪。

“嗯！”韩璇儿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眼眸里满是喜悦。

从出生到现在，这是她从他口中听见的第四个字。

先前的那三个字，正是她的名字“韩璇儿”。

“您今天真有气概。”韩璇儿眼眶发红，带着哭音说：“跟璇儿…从娘的描述里…幻想出的那个英雄父亲一模一样。”

“嗯！”谢独行再次应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嗯！”韩璇儿再次听到谢独行的回应，泪水夺眶而出，嘴角却努力地向上扬起，露出了笑容。

就那样静静地望着谢独行。

周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心里都不是滋味。

白原平望着眼前的景象，内心感慨万千，他是看着韩璇儿长大的，又何尝不盼着她能得到自己所期盼的东西。

啜泣了许久，韩璇儿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气息，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独行。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遇到了危险，您还会像今天这样来救我吗？”韩璇儿满怀期盼地问，眼泪不住地从眼眶里滑落。

此话一出，谢独行身形猛地一震，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坚决的语气说：“绝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韩璇儿听到谢独行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心头一颤，咽了下唾沫，带着哭腔追问：“那要是万一呢？”

“会去救。”谢独行长长地吸了口气，稳定了许久的情绪，才挤出这几个字，而说出这话时，他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他又一次深吸气，说道：“谁想伤你，就先从我的尸身上跨过去。”

说完，谢独行猛然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朝宅院大门走去。

丁修几人目睹着这一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讲些什么。

韩璇儿沉默地看着谢独行远去，注视着他那九尺高的背影，哭了很久很久。

就如同在赵国皇宫那回一样，但这一回韩璇儿的心中不再是困惑与迷惘。

这一回她得到了证实，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父亲是爱自己”这个信念，是千真万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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