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意志此刻彻底被点燃，不再是投影化身，不再是试探性的天罚，那只巨大的天眼之中，爆发出足以焚灭星河的恐怖怒意。天边探出一只巨手，朴实无华，甚至能看清上面的纹路，俨然一副老农模样，朝着袁念抓去。

面对这灭顶之灾，那坠落的少年，脸上却无悲无喜，只是从容地戴上了那枚随身携带的面具。

赤阙皇都，光明殿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檀香袅袅。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金蟒袍的花甲老臣，手持玉笏，涕泪横流地跪伏在冰冷的金砖之上，对着龙椅上那位笼罩在九重华光中的身影悲声高呼：

“陛下！老臣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事关……”他后面的话语只剩下嗬嗬的怪响。

端坐龙椅的赤阙皇帝微微蹙眉，不悦地睁开一只龙目，刚欲开口斥责这君前失仪的老臣。

“……”

皇帝威严的嘴唇开合着，却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鹿书院，太阴学宫，推演天机的长老们瞠目结舌。

青州、幽州、并州，赤阙十二州，亿万黎民百姓，田间耕作的农夫，市井叫卖的商贩，深闺刺绣的女子。乃至山野间的妖魔，幽谷中的精灵，古墓里的鬼怪。天下苍生，一切生灵，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

万籁俱寂。

连心跳声、呼吸声、风声、水声，一切属于这个世界的声响，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去。

死寂的天地间，唯有一个声音能够响起。

“天道，天道。天地不仁，何来道？”

话音落下的刹那，袁念身上的气息，开始了超越常理的疯狂暴涨。

筑基壁垒如同薄纸般破碎，金丹虚影在丹田气海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浩瀚的力量撑爆。元婴雏形尚未凝实便化为齑粉，化神境界那足以移山填海的神念波动，仅仅维持了弹指一瞬！

最终，他的气息攀升到了一个无法言喻的层次，如同当初的谢必安降临，却又带着属于儒道圣人的煌煌正气。

现在的陈昭，终于拿回了他的境界。

然而，代价是恐怖而直观的。袁念脸上那枚古朴面具，原本黯淡的泥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泥痕剧烈地扭曲燃烧，发出魂魄被炙烤的哀鸣。

而袁念身体深处，陈昭神魂更是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明灭。构成他存在的本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

下方，江雨江霜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袁念的气息攀升至仙，整个赤阙疆域内，所有尊崇孔孟，温养浩然正气的儒修，无论身在何地，修为高低，都感到一股源自道基的剧痛。他们眼中的清明被混沌取代，体内的浩然气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飞速消融。无数书院学宫的匾额炸裂，供奉的圣人泥塑金身爬满了裂痕。儒道的气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坠落！

与此同时，墨家，法家，阴阳家，兵家的后继者如同开悟一般，天下气机开始朝着他们的身体汇集。农家弟子掌心禾苗疯长，医家圣手炉中药香化龙......

天下气机如同百川归海，不再独尊儒术，一股沉寂了千年，属于百家争鸣时代的磅礴力量洪流，轰然席卷了整个天地。一个道法争锋的崭新时代，在儒道的废墟之上，露出了它峥嵘的头角。

袁念朝着下方那因他而剧变的人间瞥了一眼，面具下传出陈昭的叹息，如同穿越了万古岁月：“袁念，任重而道远啊。”

随即，他眼神一凝，抬起右手，做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如同翻动一本古书。

“天命靡常，惟德是亲，人道既立，天心当从。”

陈昭的声音响彻寰宇，随着他右手做出翻过一页的动作，整片天穹仿佛真的被翻动。群星的位置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偏移。紧甘霖普降，带着洗涤业障的霸道力量！

一颗位于紫微垣边缘的星辰，其光芒骤然变得黯淡，竟脱离了原有的轨迹，朝着无垠大地摇摇欲坠！

“吼——！！！”天道巨眼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一只巨手撕裂虚空，就要去抓那颗坠落的星辰。然而，陈昭对那抓来的巨手视若无睹！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同拈花般对着那颗坠落的星辰轻轻一捻，那星辰竟被他隔空摄住！随即，他手腕一转，指尖轻弹。星辰化作一道拖着长长血色尾焰的流星，瞬息间划过天际，送入极远极远的村庄中！

祂巨手猛地探向流星坠落的方向，但已鞭长莫及。巨眼的视线疯狂地扫过整片大陆，最终死死聚焦于赤阙西北草原。

零星的火光如同瘟疫般在草原各处燃起。肥沃的草场在诡异的力量下急速枯萎。成群的牛羊在绝望中哀鸣着倒下饿毙。时任草原单于的大帐内，供奉的长生天图腾轰然炸碎。单于双目赤红，拔出弯刀指天怒吼。

时任的单于，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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