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5.

    王楚染站在心理诊所门外，打着电话。

    电话里，是她‘后台’的声音。

    “我刚和江家沟通了，今早压热搜的不是他们家，小染，这事儿真这么重要吗？”

    “要是那家按摩店请托，你就告诉他们，回头我千百倍找补，这次就算了。”

    显然，就算不是江家了，压热搜的来头也很大。

    大明星噘着嘴：“小叔，真不是人家请托，反而我是蹭人家的本事，我要利用这次的事把人设立住，要是立住了，不靠家里我也能受益一辈子。”

    “……”电话里，‘后台’小叔并没有马上答应，反而有些犹豫，“小染，这事吧……有复杂，我这边也有点乱。”

    王楚染：“怎么乱了？”

    小叔：“不止一个人打招呼，我跟他们挨不着。”

    “那我找爷爷？”

    “得~”电话里，小叔无奈阻止，“小染，我能力就保你一条没人压，再不满意，你找老爷子去吧。”

    “一条？”

    王楚染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行吧。”

    挂掉电话，她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地走进了心理咨询室。

    此时，是11点整。

    …………

    赵小锤刚为上午第四位小学生做完‘眼保健操’。

    他打量着手上厚厚的镜片，一层层犹如啤酒瓶底。

    把它交给男家长，嘱咐道：“正好暑假，眼镜先不要带了。”

    男家长连连点头：“好好，听您的。”

    赵小锤摇摇头，起身开门亲自为他们送行。

    “您是周叔介绍过来的，说实在的，一次四千多的价格有点夸张了，轻松慢行会根据您孩子的情况，设置一个套餐价，到时候咱多退少补吧。”

    “不用，不用，”男家长有些激动，连连说道，“您看您这身儿汗，咱该收多少就收多少，咱不差钱。”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况是为了孩子。”

    赵小锤看着两鬓花白的男家长，暗暗叹气，这才刚到30岁啊。

    “不单是为了您，这些天，错过黄金治疗期的孩子真挺多的，从我这出去，还得到视力机构做视觉训练，负担不小。”

    “咱们一起努力吧，争取这个暑假，摘掉那个破眼镜。”

    利用中医内功为这些后天弱视小患者，增加视网膜和视觉中枢的可塑性，是他能尽的最大能力。

    这种小患者太多了，他没办法动用金手指，否则在同仁医院所在城市，他该怎么解释？

    赵小锤领路，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小爷俩。

    江莹和男助理注意到，从赵小锤出来开始，候客区的闲聊就停下了，舒缓的背景音乐终于传入耳中。

    赵小锤的话语声，也变得清晰可闻起来。

    所有人都听到他说了什么，让江莹和男助理意外的是，这些大爷大妈别说开口夸奖，连招呼都没人跟赵小锤打。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

    有些人还不好意思，眼睛一瞟一瞟的。

    没来得及寻找原因，男助理开口了：

    “开始了。”

    “叮~”

    两声清脆的短信音，在突然寂静的按摩大厅格外响亮。

    赵小锤突然停下了脚步。

    站在大厅和候客区正中央。

    他看到工作室里的指示灯变色了。

    他还看到按摩大厅里，两个老技师丢下了客人，拒绝了助盲服务员的帮助，摸索着向自己走来。

    来了。

    赵小锤内心，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小锤子……”

    两个视障技师摘下了布满汗渍的蒙眼布条，脸色惭愧地打个招呼。

    这一刻，大家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安静的大爷大妈纷纷露出愤怒之色。

    背景音乐消失、角落里的香氛扩散机停止运转、温馨的灯光变回正常的亮白色。

    一层感观系统是沈砚在管理，接到有员工中断服务的系统提示，他带着新招聘的法务匆匆赶来。

    赵小锤抬手阻止了他们说话，往候客区扫了一眼，在江莹身上停了一会。

    “两位哥哥，违约金很高的。”

    “六指生会帮我们付，”其中一人说道，“小锤子，在这里干活，太累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个大妈终于忍不住了，拖着沉重的身躯‘duangduang’上前，愤怒地指责道：

    “杜凯，咱凭良心说话，八个人里属你最笨，小锤子对你最上心，他手把手教你的时候，换了多少身衣服？”

    “你别急着否认，这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这会儿你觉得累了？小锤子当初就不累？”

    “大家可都听小丽姑娘说了，这个月她预计拿一万多工资，你们呢，小两万吧？”

    “小锤子还要给你们提供五险二金。”

    “老娘这辈子，第一次听说按摩店还给员工补充企业年金的！”

    “杜凯，做人要讲良心！”

    赵小锤连忙拦住张牙舞爪的大妈，一边示意潘晓丽把人带走，一边安抚道：

    “黄姨，没多大事，您回去坐会儿，一会儿我亲自给您按。”

    潘晓丽拉住大妈的胳膊，看着平时把顾客当亲妈亲爸伺候的小姐姐，大妈偃旗息鼓，愤愤不平地回到候客区。

    网上，黑评不断；现实，明目张胆的挖客挖角，这些大家全都看在眼里。

    最关键的是，那孩子什么也没做啊。

    与人为善有错吗？为大家提供便利犯法了？

    眼红你就提升自己技术呗，眼红你就……

    “这不是欺负人嘛~”

    赵小锤没有听大爷大妈的抱不平，也没兴趣再跟这俩人纠缠，挥挥手让张砚处理去了。

    “小锤子，其他人还没动，是因为他们给得不够多，等……”

    或许不甘心，杜凯走前还想找补两句，结果马上被人打断。

    “放你妈的屁！”

    古强扯下藏青色布条，怒色迸发：“师傅，我不要钱，管我一辈子吃喝就中！”

    大乔也在助盲小姐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在这干五年，就能攒下过去一辈子赚不着的钱，更重要的是，以前大家叫我老乔，现在呢？”

    “二十分钟认真做完，换来的不只是提成，还有一声：乔师傅，辛苦您嘞~”

    “累？我不觉得累。”

    你当然不累，否则伏虎桩岂不是白‘入门’了。

    赵小锤见大乔正冲自己喷着口水，忍不住伸出双手，把他脑袋掰到杜凯方向。

    大乔：“……”

    “干活去吧，”把大乔和古强推回去，又示意一下张砚和法务带人离开，“该办离职就赶紧办，都抓紧点，客人还等着呢。”

    按摩大厅重新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赵小锤最大，大家都听他的。

    他是员工的老板，也是大爷大妈看着成长起来的。

    这才几个月啊，19岁的孩子看起来二十三四岁了。

    他们是经历过社会的残酷，但可着19岁的孩子欺负，他们真没见过！

    但他们能做什么？

    前面说过，他们都经历过社会的残酷！

    心里都有本账呢。

    有人暗自叹息。

    可是，这才哪到哪啊~

    角落里，男助理刚刚勾起嘴角，想像反派样子冷笑下，就被江莹狠狠拧了一把。

    “想被群殴你就作！”

    小声警告，威胁分量十足。

    男助理连忙缩着身子，心里说了一句：“来了。”

    “哒哒，哒哒~”

    慌乱的脚步声从大门传来。

    华姐和果果脸色焦急地跑了过来，站在赵小锤身后。

    “小……”

    看着没有转身看她们的赵小锤，果果神色复杂，华姐惶恐地张开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唉~”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

    “叮~”

    工作室指示灯终于完成变色。

    所有人，都顺着赵小锤视线看去。

    透过玻璃隔断，能清晰地看见那道电梯门正缓缓打开。

    那是轻松慢行除了赵小锤，所有人绝对禁止使用的电梯，两大股东都不行。然而在今天，却被轻松慢行员工违规使用。

    二层的SPA女技师，决不允许出现在一层。

    顾客阶层隔离机制、心理价值维护策略，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轻松慢行的一二层客户关系。

    今天，仅果果出现在现场，就已经违规，好在她还知道穿个外套，遮住了一身高定制服。

    但是，她能遮住这身衣服，别人呢……

    在所有人注视下，电梯门缓缓打开。

    仅在开业当天昙花一现的女式高定制服，被一个娇小玲珑、带着瓷娃娃般脸蛋的女人，再一次展现在普通顾客眼前。

    华姐绝望地闭上眼睛。

    果果泪如雨下。

    此时，是11:27分。

    在协和医院心理医学科，王楚染带着笑意，完成了HADS-A(焦虑)的七题测试卷。

    此时。

    一列包含流动办税服务车的车队，拐过大路口，向着轻松慢行缓缓驶来。

    此时。

    卫生、消防等市局单位，同样有车队，在整装待发。

    此时。

    赵小锤忽略了一切，只平静地看着缓缓而来的姑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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