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家书(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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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的值房设在紫禁城西北角的玄渊殿,殿宇飞檐翘角,覆着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暗金色的光泽。
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郁,檀香与墨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在梁柱间弥漫。
上首紫檀大案后,端坐着当今司礼监掌印太监,宫内上下都得尊称一声‘老祖宗’的萧烈。
他身着深紫色蟒袍,身形清癯,鹤发童颜,一张脸保养得如同上好的古玉,不见多少皱纹,看起来只有四十左右。
他那双眼让人印象尤其深刻,深邃如古井,偶尔开阖间精光内蕴,仿佛能洞穿人心,有雷霆万钧之势,一身气度则沉凝如山岳,虽未刻意释放威压,却让整个正堂的空气都为之滞涩。
下首左侧,坐着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太监屠千秋。
他约莫四十许,生得面如重枣,眉眼细长如刀锋,一身玄色飞鱼服上用金线绣着狰狞的蟒纹,坐姿挺拔如松。
他薄唇紧抿,此时气息阴鸷酷烈。
此时堂下跪着两人,一个是御用监掌印太监李善常,以及新任的御用监监督太监张德全。
李善常年约五旬,身材微胖,圆脸上此刻满是愁苦,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上首。
张德全则稍显年轻,约莫四十上下,面皮却有些浮肿,眼袋青黑,此刻更是面如死灰的垂着头。
角落里还有前任御用监监督太监沈八达垂手侍立,他面色漠然,仿佛堂中的风暴与他毫无干系。
“都说说吧。”
老祖宗萧烈缓缓端起冰裂纹瓷盏,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杯壁:“就在刚才,尚膳监报上来,给贵妃娘娘调养元阴、固本培元的‘九转玉露丸’份额又减了三成,连带着几位嫔妃日常服用的‘养颜驻容丹’也断了供。
尚衣监那边,给禁军羽林卫、神机营、虎贲卫,更换保养符甲、符兵所需的火纹铁精、寒髓玉,更是拖了大半月,未能足额发放,昨日尚衣监的掌印就跪在我这里叫苦。
还有今早,坤宁宫的玉髓丹,从每月十二颗减到八颗,成色还降了三成,皇后娘娘晨起梳妆时,对着铜镜叹了三回气,惹得陛下今日责问,龙颜不悦。”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李善常和张德全,那无形的压力让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此等情状,不胜枚举,如今不单陛下责问,几位娘娘也寻到咱家这里抱怨,连带着宫里的内侍宫女们也是群情沸腾,你们居然连给下人月例的‘益气散’都短了斤两。
李掌印,张监督,你们给咱家说说,这究竟是何缘由?银子呢?东西呢?御用监管着内库支应、采买供奉,乃是内廷运转的命脉,是怎么出的问题?”
李善常苦笑着拜了下来,以头磕地:“老祖宗明鉴!非是奴婢等不尽心,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市面上,但凡沾点灵韵的药材、矿石,价格飞涨!就说那炼制三转玉露丸的主材‘百年血参’,去年还是二百两银子一支,如今已涨到三百两!
还有火纹铁精,矿脉出产日稀,皇商们的报价一日三变,压都压不住啊!御用监的银子流水般出去,能买回来的东西却越来越少。”
张德全也慌忙跪下,急声补充道:“老祖宗,还有丝绸!因那‘桑蠹’虫灾,江南上好的灵蚕丝锦缎,价格足足涨了三倍!宫中各殿娘娘、女官们的四季份例,还有赏赐外臣所需,哪一样不耗费巨万?这笔开销,硬生生把预算给拖垮了!”
“丝绸?”
老祖宗萧烈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极淡的冷嘲,“宫中能用多少丝绸?一年到头,再奢靡又能耗费几何?能把你整个御用监的窟窿都扯出来?沈八达以前在御用监的时候,宫里用度为何能与日俱增?”
此言一出,张德全猛地抬起头,眼中压抑的怒恨如同毒针,狠狠刺向沈八达。
李善常则暗暗叹息一声,心中苦涩更甚。
沈八达此人崛起于东厂底层,心思缜密如发,手腕强硬,富有韬略。
在他任御用监监督的这几年,借着其东厂背景,还有他这个掌印太监的默许和支持,对御用监积弊进行了持续五年的整顿。
他毫不急躁,五年来循序渐进,日拱一卒,查账目如梳篦,盯采买如鹰隼,又对东厂厂公与司礼监老祖宗的身边人施以重贿,狐假虎威,从那些采买太监和皇商们手里挖了不知多少银子!
这些抠下来的钱,沈八达并未装入自己的腰包,而是逐步增加了内库对宫中的供应,使得宫中的丹药、绸缎、珍玩、仙酿、仙香等等日益丰盛,且品质精美。
因这用度是日渐增长,天子与宫妃以前对此没什么感觉,以为理所当然。
可当沈八达被东厂厂公屠千秋扳倒,换上了张德全,那位高坐龙椅的至尊就看到了沈八达的理财之能,后宫宫妃也才后知后觉地念起这位‘沈公公’的好处。
张德全这厮,哪有沈八达那份铁腕和心计去压制那些如狼似虎、早已憋屈坏了的采买太监和皇商?
那些人好不容易拱着东厂厂公将沈八达轰走,岂会放过这‘失而复得’的捞钱良机?
各种虚报、抬价、以次充好立刻死灰复燃,甚至变本加厉,内库银子如流水般淌出去,换回来的东西却大幅缩水。
李善常暗暗叹息,沈八达现在转任御马监,自是一身轻松,可他李善常这个掌印太监,现在却被架到了火上烤!
老祖宗萧烈的目光越来越冷厉,堂中的威压也越来越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张德全被这目光刺得浑身发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硬着头皮编纂说辞:“老祖宗息怒!这~这实在是沈公公在任期间,埋下的隐患!他为了邀宠,一味提高宫中用度,寅吃卯粮,且好些采买都是逼着商家先供货后结款,这才营造出那等宽裕假象!如今他一走,那些商家全来翻旧账,奴婢等接手时已积重难返,处处捉襟见肘——”
老祖宗听完,不置可否,目光终于落到了自始至终如石雕般站立的沈八达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沈八达,你怎么说?”
沈八达面色漠然,上前一步,对着老祖宗躬身一礼,语声平稳无波:“回老祖宗,奴婢卸任交割时,御用监内库账目清楚明白,共存有黄金一百二十万两,七品灵石一百三十万块整。
所有账簿、库藏,皆由东厂提督屠公公麾下的档头亲自带人,历时三日,一一清点核验无误,并有交割文书为凭,司礼监亦留有副本,奴婢问心无愧!”
老祖宗萧烈微微颔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凤眸里的寒意更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李善常和张德全:“八达的账目我也是看过的,他既然能做到账目清白,库藏充盈,宫中用度亦能维持丰裕,你们为何不能?是能力不及,还是~心思不正?”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李善常与张德全两人心头。
“——咱家不管你们有什么难处,现在只能给你一个月时间,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疏通关节也好,压服皇商也罢,哪怕你们自己掏腰包补上窟窿,一个月后,宫中所有用度,必须恢复到七月沈八达卸任之前的水准!若是办不到——”
老祖宗顿了顿,目光斜睨向一直端坐不动、仿佛置身事外的东厂厂公屠千秋,语气轻描淡写:“那就由沈八达重掌御用监监督一职!”
此言一出,更如平地惊雷,使得张德全脸色煞白。
“老祖宗,”屠千秋皱了皱眉,细长的眼中爆射出锐利如刀锋的精芒,“沈八达如今已是御马监提督太监,掌着京畿十万禁军的军械与战马供应,还有那些皇庄皇店,岂可再分心御用监琐务?”
老祖宗萧烈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御马监与御用监皆是为陛下、为内廷效力,八达才干卓绝,精力充沛,咱家看~不妨身兼二职,能者多劳嘛。”
屠千秋霍然起身,一股阴冷狂暴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他凝神盯着老祖宗那古井无波的脸,又冷冷看了一眼旁边依旧面无表情的沈八达。
“就依掌印之意!”
他说话时却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紫檀椅的扶手上,使得那坚硬逾铁的紫檀木扶手应声而碎,发出‘咔嚓’脆响,木屑纷飞!
屠千秋随即将袍袖猛地一甩,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衣袂卷带起的罡风,卷得烛火剧烈摇曳。
※※※※
半刻之后,沈八达回到自己在御马监衙署的值房。
房间陈设简朴,墙上悬挂着一幅《京畿布防图》,边上摆着几个兵器架,透出几分杀伐之气。
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回想着方才司礼监中的交锋。
屠千秋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老祖宗难以测度的态度,都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迅疾的振翅声。
沈八达眼神一凝,起身推开雕花木窗,只见一道银光如电般射入,稳稳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那是一只金翎银霄,体态优雅,通体羽毛如同最上等的银锻,在灯光照耀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
沈八达熟练地从银霄鸟腿上的特制铜管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纸。
沈八达展开绢纸,只见上面正是沈天的字迹,笔锋凌厉,张扬而锋芒毕露。
信中内容让沈八达这个见惯了风浪的御马监提督太监,都为之瞳孔收缩:
“伯父尊鉴:
侄儿沈天谨禀,久未奉函,不知伯父起居安康否?饮食寒暖,还望伯父善自珍重,勿以俗务过耗心神。
——泰天府田庄诸事冗杂,赖伯父威名庇佑,尚称平顺。然侄前日携宋语琴巡查田庄,见所植‘金穗仙种’稻禾根须,隐有异常。
语琴辨其气息,谓有腐败甜腥之味,细察之下,竟与前番侄在九罹神狱白骨渊、血骷道暗河所遇‘腐脉水’、‘引灵香灰’相似!
语琴言腐脉水系慢性蚀体之毒,引灵香灰则为远导毒物之媒介,皆阴诡叵测。
而金穗仙种胚芽深处,有微末符阵,语琴初疑为聚灵养苗之用,今思之,恐是引毒之枢!
此外侄儿查知泰天府境内,近七成耕户皆换此‘金穗仙种’,风靡一时。
此事绝非偶然,前有桑蠹为灾,毁青州桑田;今有毒种潜植,坏青州粮本;侄儿深忧此乃大患之始,恐非泰天一隅之事。
青州为朝廷粮赋重地,事态诡谲,侄儿不敢擅专,特遣银霄急禀。伏望伯父明察,早做绸缪,以策万全。
八月初九夜
另,随信附有金穗仙种五十粒与腐脉水样本。”
沈八达再翻信筒,果然在里面找到了稻种与一个小瓷瓶。
他仔细看了之后眉头大皱,当即走到旁边书架翻找公文。
御马监在青州有三座皇庄,共有良田七万顷,那边的三位皇庄总管先后呈文给他,说是今年要换金穗仙种。
如果这金穗仙种真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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