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林昭在气头上，没有发现她的反常。

见他抬头要走，阿鸾拿着欠条，哒哒哒地跑上前。

在看见那张软嫩的小脸时，林昭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他弯腰，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一摸阿鸾肉乎乎的脸。

阿鸾小小的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将欠条递上前。

“还钱！”

林昭伸出去的手一僵。

对上她圆溜溜，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眸。

林昭缓缓直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的崔氏。

“林玄弈是你惯坏的，爹和大哥的抚恤金，也都在你的私库里。林玄弈欠的债，自然也当由你来还！”

撂下一句话，林昭毫不犹豫地离开。

崔氏本来就感觉心脏难受，听见林昭的话，她感觉心脏骤然收紧。

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传来。

不过一瞬，她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侯爷，侯老夫人晕倒了！”

听见身后的声音，林昭脚步一顿。

他只当是崔氏装的，头也不回地道：“今日不办寿宴了，诸位请回吧！”

话落，林昭快步离开前院。

众人见崔氏不像装的，有人好心去请了大夫过来，可却还是晚了一步。

大夫摇头，叹了一口气。

“侯老夫人是心疾发作，走了！”

听见大夫的话，阿鸾抬起小脑袋，疑惑地看着沈晏舟。

“爹爹，咱们是不是又能吃席了？”

闻言，沈晏舟差点没憋住。

他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微微颔首。

他家的闺女，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下午，侯府里里外外，便挂起了白幡。

前来贺寿的宾客，纷纷在前厅吊唁后才离开。

林昭跪在灵堂前，双眼涣散。

他以为崔氏是装的，没有及时替她请大夫，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没了爵位，又死了娘。

在双重打击下，林昭心里难过，却连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林玄弈则跪在他的身边，放声痛哭。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哭晕了过去。

阿鸾还没走，看见林玄弈倒下，轻轻地拉了拉沈晏舟的衣角。

“爹爹，林玄弈不会也死了吧？”

阿鸾仰起小脑袋，好奇地看向沈晏舟。

沈晏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管他。”

沈晏舟嫌灵堂晦气，并没有带阿鸾入内。

但林昭耳尖，还是听见了阿鸾的声音。

他垂眸，看向倒在自己身边的林玄弈。

眸中没有疼惜，只有恼恨。

林玄弈害得他丢了爵位，又害死了他娘，他巴不得这个祸害死了才好！

沈晏舟带着阿鸾，在灵堂外看了一眼，便离开了侯府。

阿鸾是他的女儿，崔氏不配受她的一炷香。

坐在会王府的马车上，阿鸾皱着小眉头，愁得直叹气。

沈晏舟低头看她，“为何叹气，可是为崔氏之死惋惜？”

“不是呀！”阿鸾摇了摇小脑袋，将欠条拿出来，“爹爹，林玄弈还没还我钱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晏舟嘴角微翘，将欠条接过来，折好收进怀里。

“此事交给本王，本王一定帮阿鸾，将这笔欠账要回来！”

闻言，阿鸾眼眸一亮。

她抱着沈晏舟的手臂，像一只小猫儿一样，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谢谢爹爹，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侯府新丧，皇帝准了林昭，三日不用早朝。

第四日，崔氏下葬后。

林昭便按照约定，写下了奏折呈上去，请求皇帝褫夺永宁侯爵位。

皇帝那日虽然没去侯府，却也听说了当日发生的事情，毫不犹豫地批了。

爵位是上午剥夺的，侯府的匾额，是下午派人摘下来的。

永宁侯府在一夕之间，变成了林宅。

就算是这样，沈晏舟也没有放过林昭。

他拿着欠条上门。

一万两银票，几乎掏空了整个林家。

阿鸾在看见，沈晏舟递上前的一万两银票时，整个人都笑成了一朵花。

她飞扑进沈晏舟的怀里，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爹爹好厉害！”

沈晏舟被自家闺女夸奖，嘴角压都压不住。

“除了厉害，还有呢？”

“还有……”

阿鸾将银票接过来，一张一张地数着。

“这是太子哥哥的、这是大哥哥的，这是五哥和六哥……”

沈晏舟：“……”

他不是在问她，这些银子都有谁的份，他是想等她继续夸他。

算了，闺女还小。

等她再长大一些，他要多教一教她夸人的话。

好让她以后夸他，话都不带重样的！

翌日，上书房要举行释奠。

释奠结束，便要正式入学了。

阿鸾太久没早起，整个人都没精神，她几乎是魂游来到凤禧宫的。

沈珩和沈怀瑾，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身边。

他们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阿鸾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小脸上仿似写满了“好困”。

“公主，皇后娘娘今日让御厨，给你准备了燕窝粥哦。”

“燕窝粥”三个字，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阿鸾眼眸一亮，困意顿时消散大半。

“有好吃的！”

“是呢！”宫女笑着颔首，“不仅有燕窝粥，还有桂花糕。

桂花是御膳房的宫女，清晨去御花园里摘的，可香甜了，您尝尝？”

“好呀好呀，我尝尝！”

阿鸾也不客气，拿起一块桂花糕，嗷呜咬了一大口。

下一瞬，桂花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

“好甜、好香、好好吃哦！”

阿鸾吃得眼睛眯起，两边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

皇后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

“吃慢点，喝点燕窝粥，别噎着了。”

“不噎的，好吃！”

阿鸾的小嘴，都被塞满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见她吃得这么香，沈珩和沈怀瑾也各自拿了一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三个人用完早膳，本还想休息一会儿的。

皇后见时辰不早了，催促身旁的大宫女，送他们去上书房。

大宫女领着他们，刚走出凤禧宫，便碰见了迎面走来的虞太妃。

大宫女驻足，对着虞太妃行礼。

阿鸾见过虞太妃，知道她是林娇娇的娘。

她小嘴一瘪，没有行礼的意思。

沈怀瑾站在她的身旁，见虞太妃越来越近，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他浑身抖如筛糠，在虞太妃快要靠近时，转身跑了。

“大哥哥……”

“二哥，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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