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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沉铁疑光


矿坑深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声撕碎。烟尘尚未散尽,悬浮在昏黄摇曳的马灯光晕里,如同浑浊的雾霭。崩塌的碎石堆如同一座新堆砌的坟冢,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虎子和小石头跪在冰冷的碎石上,用沾满泥土和鲜血的手,不顾一切地将陈延舟从最后的碎石掩埋中往外拖拽。

陈延舟的身体如同散了架,左臂软绵绵地耷拉着,每一次拖拽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闷哼。尘土呛入破碎的胸腔,引发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都带出混着血丝的浓痰和泥灰。他灰败的脸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依旧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拗的光芒,死死地钉在自己紧握的左手上!

那只沾满泥土、鲜血和碎石粉末的左手,如同铁铸般死死地攥着!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青筋暴起,皮肤被掌中紧握之物的锐利边缘割破,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混合着泥土的污黑,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碎石上。

“师傅!松手!您受伤了!”虎子带着哭腔嘶喊,试图掰开陈延舟紧握的手指,却感觉那手指如同焊死的钢钳,纹丝不动!

陈延舟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那只紧握的左手上!集中在那块被死死攥在掌心、冰冷坚硬、棱角刺入皮肉的金属片上!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毒蛇,沿着手臂的神经,狠狠噬咬着他的灵魂!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银灰色反光,以及中心那个扭曲诡谲的符号,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烧着他的记忆!

冰冷潭水…许墨绝望的眼神…“钥匙”…“俯冲的鸟”…青铜面具下深不可测的阴影…还有洞窟深处,微缩胶卷里那些触目惊心的、用劣质材料制造“催命符”武器的滔天罪行…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冰冷记忆,被掌中这块来自矿脉深处的诡异金属片,狠狠地串联、点燃!巨大的阴谋感和彻骨的寒意,如同冰水混合着熔岩,在他体内疯狂奔涌!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低吼,从他沾满泥土和血沫的唇间挤出!身体因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肉体剧痛而剧烈颤抖!但他紧握的左手,依旧没有丝毫松动!

“快!抬上去!”秦振山嘶哑急迫的声音在矿坑口炸响!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如同铁塔般出现在坑口,身后跟着几个闻讯赶来的战士和学徒。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飞快扫过一片狼藉的坑底,扫过虎子和小石头正在拖拽的陈延舟,最终落在他那只死死紧握、不断滴血的左手上!秦振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小心他的胳膊!”秦振山低吼一声,一步抢到近前,和虎子一起,极其小心地托起陈延舟的身体,避开他明显变形的左臂,将他从冰冷的碎石堆里完全移出。几个战士迅速用临时找来的门板和绳索扎成简易担架。

“陈延舟!陈延舟!能听见吗?松手!松手!”秦振山俯身,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拍打着陈延舟沾满尘土的脸颊,声音带着巨大的焦虑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延舟涣散的目光似乎被这拍打惊醒了一瞬。他沾满泥土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布满血丝的眼球极其艰难地转动,对焦在秦振山焦急的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一种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

“秦…头儿…”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胸腔深处的杂音,“…矿…矿脉…底下…有…有东西…”他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紧握的左手,试图将掌中之物展示给秦振山看!动作牵扯着左臂的剧痛,让他身体猛地一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知道!知道!回去再说!”秦振山一把按住他试图抬起的左手,那左手的颤抖和掌中紧握之物的坚硬轮廓,让秦振山的心猛地一沉!他不再多言,对着战士们低吼:“抬稳!回厂!快!”

简易担架被迅速抬起,在众人簇拥下,沿着陡峭湿滑的矿道,艰难地向上移动。陈延舟躺在颠簸的担架上,身体随着每一次颠簸而痛苦地痉挛。左臂的剧痛如同潮汐般冲击着神经,掌中那块冰冷的金属片,如同烧红的烙铁,不断灼烧着他的皮肉和意识!那银灰色的反光,那扭曲的符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烁,与洞窟深处李德生咽气前塞给他的微缩胶卷画面、与冰冷潭水边许墨绝望的嘶吼、与“鸫”那深不可测的青铜面具…交织成一幅巨大而狰狞的阴谋图景!

冰冷的汗水和着泥土,不断从他额角滚落。他紧咬着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抵抗着不断涌来的眩晕和剧痛,死死攥着那块如同毒蛇般的金属片!不能松手!这是线索!是钥匙!是揭开那场巨大阴谋、告慰所有牺牲者的…唯一希望!

担架终于被抬出阴冷的矿坑,刺目的天光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黄土高原粗粝的沙尘,狠狠抽打在脸上,带来一种脱离地狱后的、带着痛感的清醒。

“直接去我窑洞!”秦振山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大步走在担架旁,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每一个学徒和战士的脸,“今天矿坑里的事,挖到的东西,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听到没有?!”

“是!”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道,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陈延舟被迅速抬进了秦振山那间同样简陋却相对宽敞的窑洞。窑洞中央的土炕上铺着干草和旧褥子。众人小心翼翼地将陈延舟安置在炕上。一名懂些接骨的学徒立刻上前,检查他明显变形的左臂,动作麻利地进行着简单的复位和固定,陈延舟疼得脸色煞白,额角冷汗滚滚,却死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紧握的左手上。

“都出去!守住门口!没有我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进!”秦振山对着其他人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窑洞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秦振山、陈延舟,还有守在炕边、满手是血和泥土的虎子。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风声和光线,窑洞里只剩下炕边小桌上那盏油灯摇曳的昏黄光晕。

“虎子,打盆水来。”秦振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压抑的急迫。

虎子立刻端来一盆清水。

秦振山走到炕边,俯下身,布满老茧、沾满油污和泥土的大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凝重,轻轻覆在陈延舟那只依旧死死紧握、不断滴血的左手上。

“延舟…松手…给我看看…”秦振山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重量。

陈延舟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振山,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挣扎,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信任。他沾满泥土和血沫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那只紧握到僵硬、指节发白、掌心早已被割得血肉模糊的左手!

随着手掌的松开,一块沾满暗红鲜血和湿冷泥土的金属片,“当啷”一声,掉落在土炕粗糙的草席上!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那金属片显露出它的真容。

巴掌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边缘锐利如刃,呈现出一种冰冷纯粹的、如同凝固水银般的银灰色!表面异常光滑,在灯光下流动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自然的幽冷光泽!断裂的边缘呈现出奇特的、如同被超高温瞬间熔断的、带着细微波浪纹的形态!

而在这块冰冷银灰金属片的中心位置,一个微小的、线条扭曲诡谲的符号,如同烙印般清晰地蚀刻其上!那符号的形态——弯曲的线条带着一种俯冲的动势,锐利的尖端如同鸟喙,整体透着一股冰冷、神秘、充满侵略性的气息——竟与陈延舟胸口嵌入血肉的那枚弹壳碎片上,“俯冲的鸟”印记,有着惊人的神似!虽然细节略有不同,但那种核心的神韵,那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感,如出一辙!

窑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金属片那诡异的银灰色反光和那个扭曲的符号,映照得如同深渊中睁开的魔眼!

秦振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那张饱经风霜、如同铁铸般坚毅的脸,在看到那个符号的瞬间,骤然失去了所有血色!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布满血丝的眼球里,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深入骨髓的巨大震惊和一种…如同见到地狱恶鬼般的、刻骨铭心的恐惧!

他高大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布满老茧的大手下意识地撑住了冰冷的土墙,才勉强稳住身形!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死寂的窑洞里格外刺耳!

“不…不可能…”秦振山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巨大的惊恐和一种世界观崩塌般的茫然,“…‘灰鸢’…‘灰鸢’的印记…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灰鸢?!”

陈延舟沾满泥土和血污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的执念火焰瞬间被秦振山口中吐出的这个冰冷代号点燃!爆发出更加炽烈、更加惊心动魄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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