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张大户家的事后，王砚的字画铺忽然热闹起来。有人求他画安神符，有人请他看风水，连隔壁绣坊的老板娘都来问：“王掌柜，你看我这新绣的鸳鸯，怎么总觉得缺了点活气？”

王砚笑着取过她的绣绷，用指尖轻轻点在鸳鸯的眼睛上，渡过去一丝本气。那丝线绣成的眼睛竟仿佛眨了一下，老板娘惊得捂住嘴：“活了！真的活了！”

他渐渐明白，青溪先生让他在市井中学道，原是因红尘最能炼心。就像渭水要流过千沟万壑才能入海，人的气脉也要在柴米油盐里打磨，才能变得绵长深厚。

这日傍晚，铺子里来了个卖糖葫芦的老汉。老汉穿着件打补丁的蓝布衫，肩上的草靶子插满了红亮的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夕阳下泛着光。

“后生，买串糖葫芦？”老汉声音沙哑，却带着股暖意。

王砚正要掏钱，目光落在草靶子上——那插糖葫芦的草茎里，竟萦绕着淡淡的金气，比他见过的任何富贵人家的气都纯。他心头一动，想起青溪先生说的“大隐隐于市”，便多问了句：“老伯这糖葫芦，甜里带酸，用的是秦岭的山楂吧？”

老汉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前几日去终南山，尝过那里的山楂，酸得人牙根软，却越嚼越有回味。”王砚盯着他的手，那双手布满老茧，指缝里却干干净净，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色，“而且老伯这糖熬得好，不粘牙，想必是用了晨露融的雪水？”

老汉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后生好眼力。”他从草靶子上取下一串糖葫芦，递过来，“这串送你，算谢你懂我的手艺。”

糖葫芦入手微温，咬一口，甜香里裹着清冽的甘味，竟顺着喉咙滑下去，化作一股暖流，融入他的气脉里。王砚只觉眉心发烫，本气竟比往日更活跃了些。

“这……”他又惊又喜。

“一点微薄的甜头，不值当谢。”老汉扛起草靶子，慢悠悠往外走，“听说城西的城隍庙最近不太平，你若有空，去看看也好。”

等王砚追出去，老汉已拐过街角，草靶子上的糖葫芦在暮色里闪着光，像一串小小的灯笼。他低头看手里的糖葫芦，忽然发现竹签上刻着个极小的“鹤”字。

“东家，那老汉怎么走得那么快？眨眼就没影了。”小三探出头来。

王砚望着街角，心里泛起一阵波澜。这咸阳城里，藏着的仙人，恐怕不止青溪先生一个。就像那串糖葫芦，裹着凡尘的糖衣，里面却藏着山野的清灵。

他握紧手里的狼毫笔，决定明日去城隍庙看看。既是同道，或许能从那里，窥见更多尘中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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