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汛期比往年早了半月。连续七日的暴雨让河水漫过了渡口的青石板，咸阳城西的低洼处积了半人深的水，木盆、草鞋之类的杂物在水面上漂着，像一群无主的游魂。

王砚的字画铺地势高，没被淹着，却成了临时的避难所。三个妇人抱着发着高烧的孩子蹲在墙角，孩子脸蛋烧得通红，嘴里不停念叨着“水里有虫子”；隔壁染坊的老板浑身长满了红疹，抓得血痕累累，说是前日蹚水后就成了这样。

“东家，这药不管用啊。”小三端着熬好的草药进来，眉头拧成个疙瘩，“张郎中来看过，说是中了‘水毒’，开了方子也没用。”

王砚正给孩子们画“清心符”，符纸落在孩子额头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孩子的**声轻了些。他望着窗外的雨幕，指尖的丹砂微微发潮：“这不是普通的水毒，是阴蚋的卵顺着积水渗进了人身上的毛孔。”

昨夜他去查看河堤，见浑浊的积水里游着无数针尖大的黑点，那些黑点碰到石头就钻进去，石头竟慢慢变得发黑发酥——正是阴水派养的阴蚋，只是比之前见到的更小，更隐蔽。

“得想办法把积水里的阴蚋杀死。”王砚想起青溪先生说过，阴蚋怕阳气盛的东西，“小三，去买些艾草和硫磺来，越多越好。”

艾草和硫磺买回来时，雨还没停。王砚引动本气，将艾草搓成绳，硫磺碾成粉，再用狼毫笔蘸着符水在上面画了“焚邪纹”。他让避难的人把艾绳系在门口、窗沿，硫磺粉撒在积水边缘，等艾绳点燃，青烟袅袅升起，带着股辛辣的暖意，水面上的黑点果然像被烫到般乱窜，没多久就翻了白。

“管用了！”染坊老板惊喜地指着自己的胳膊，“红疹不痒了！”

王砚松了口气，正要坐下歇会儿，城隍庙的瞎眼老乞丐拄着拐杖来了，怀里的土狗不安地呜咽着。“后生，西南角的河堤要塌了。”老乞丐的声音发颤，“我刚才摸了摸水，那水里的东西在啃石头，咯咯响。”

王砚心里一沉。西南角河堤下就是咸阳的主龙脉，若是河堤塌了，阴蚋和洪水一起涌进来，后果不堪设想。他抓起狼毫笔和符纸：“小三，照顾好这里的人，我去河堤看看。”

刚走到巷口，就见鹤鸣老汉扛着草靶子站在雨里，草靶子上的糖葫芦不知何时换成了捆成束的桃木枝。“往桃木枝上渡点气，比你的符管用。”老汉把桃木枝塞给他，“青溪在河堤等着呢，那老虔婆这次是真急了。”

王砚接过桃木枝，引气注入，枝头立刻泛起淡淡的红光。他望着雨幕里模糊的河堤方向，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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