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贺函的回旋镖与侯恂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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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十一年(1635年)七月二十五日,金陵城,文府。
文华殿那场朝会结束后,文震孟带着一脸忧色,将得意门生张溥唤至自己府邸的书房。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
“天如!”文震孟屏退左右,关紧房门,转身便是一声压抑的低斥,带着恨铁不成钢情绪道:“你今日在殿上,何其孟浪!发行债券?
还要强令士绅认购,甚至以罢黜功名相胁?
你可知即便是朝廷两年也不过借了八百万两。你张口便是六百万两,这钱从何来?
即便强征来,朝廷拿什么还?要是还不了,你是将自己置于天下士绅的对立面,让自己名誉扫地!”
张溥脸上并无惧色道:“恩师息怒。学生岂不知此举招恨。但朝廷已经没时间了,今年是大同兴修黄河工程的第四年了,学生在黄河工地上见过徐晨,他是一个身体力行之人,黄河工程肯定比朝廷预计的要早完工。大同社快要腾出精力来对付朝廷了。
东番岛一战,便是其南征的号角,大同社已经在开始削弱朝廷的财政收入,为进攻江南做准备,朝廷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蹉跎?”
他抬起头脸色凝重道:“若社稷倾覆,学生这区区名声又有何用?我等皆会成为大同社的阶下之囚。”
文震孟被这直白残酷的预测噎住,一时无言。澎湖海战的惨败,朝廷寄予厚望的水师在大同巨舰面前如同纸糊,这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朝廷…朝廷这几年励精图治,整顿军备,为何…为何还是还是打不过大同军。”他声音苦涩,充满了无力感。
他不明白,明明朝廷的禁军,装备精良,训练的也非常好,对付郑芝龙时候也是战力强悍,他也巡阅过几次禁军,他自认为不会比当年的女真人差多少。但只要是碰到大同军,就是不堪一击,不要说主动进攻,就是防御都做不到,每次和大同军战斗,朝廷的军队就像是乌合之众一样。只要交战就是,军队数量少则小败,军队数量多则大败,到现在朝廷没有胜过大同军一次。
难道就真像徐晨说的,士绅组织力差,他们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当中。
“因为根基不同,恩师!”张溥斩钉截铁,“大同社行‘耕者有其田’,士兵有恒产,故有死战之心!而我朝到江南之后,虽然革新兵制,军饷能到士兵手中,但只是宋朝的募兵,两宋又何曾对外打赢战争,他们一直在输,输,输,最后把整个天下输的干干净净。而现在朝廷禁军也是如此,他们也知道大同军打过长江,就可以分土地,他们为什么要和大同军死战?”
张溥目光灼灼看着文震孟道:“想要朝廷的军队和大同军有一战之力。必须恢复太祖卫所制度,要把江南在将门、豪绅手中的土地全部收回来,再分给军户,他们才会想到保家卫国,有战斗的意志。”
听到张溥这话让他有一种熟悉感。文震孟恍惚看着年轻的张溥,他忽然看到了当年在京城的贺函的影子,明明那只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但却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是一个和他们东林党格格不入,却又极其桀骜不驯之人,身为一个读书人却喜欢武夫待在一起。
他带着5000秀子营大军入京勤王,打出了朝廷对女真人最大的胜利,他既不加入他东林党,也不加入阉党,帮着天子做了很多他们东林党人不喜欢做的事情。
当初他们认为贺函是蛊惑天子的小人,但现在经历了这几年的变故,他不得不承认,贺函当年要收盐税,要清田都是极其正确改革,当时要被他做成功,说不定大明真能剿灭大同社。他恍然意识到,小人原来是自己。
张溥自然不知道文震孟内心的变化,他继续道:“学生请命发行债券,非为敛财,实为求一机会!学生恳请恩师,助学生谋得福建总督一职!若得此位,学生将以把士绅大族手中侵占的卫所屯田,清理出来,将这些土地重新授予募选之精壮,建立真正的‘兵农合一’之新卫所!以一年为期,学生必为朝廷练得十万有恒产、有战心之新军。”
文震孟苦笑道:“土地是士绅大族的命根子!你可知朝廷的历次清丈田亩引动多少血雨腥风?你这是要捅破天!福建必生大乱!你恐有性命之忧!”
张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冷笑道:“命根子?大同社来了,他们的命根子连同脑袋都要被吊上旗杆!学生只是要拿回本属于朝廷、属于卫所的土地,比起徐晨要夺走他们的一切,学生难道不是仁慈?
恩师,以前做不好的事情,但现在反而要容易做,大同舰队炮指泉州之威犹在,学生让福建的士绅选:是交出部分土地,让朝廷练新军保他们剩下的家业?还是等着徐晨的铡刀落下,人财两空,身死族灭?
学生这点‘激进’,在徐晨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哪里算是激进?这明明是很保守。”
澎湖海战,复社成员也是极其关注,他们在内部讨论许久,认为想要朝廷的军队和大同军有一战之力,必须要学习大同军均田的政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夏允彝写书信说了一下自己想出来的方法,就是用赎买的政策,朝廷收缴大户的土地,给大户一笔朝廷的债券,每年给他们一点钱,当做购买土地的费用。
而收上来的土地分给军户,以江南土地之富饶,当可谓江南募兵百万,彻底改变敌我双方的强弱态势。
但复社内部的讨论基本上都不同意这个政策,认为这样做必然会让江南大乱,给大同社可乘之机。
张溥觉得退一步,把江南卫所的土地清出来能让大多数人接受,毕竟这原本就是朝廷的土地,是江南大族占了朝廷的便宜,现在朝廷收回这些土地,谁也不好说什么。
文震孟看着学生眼中近乎燃烧的火焰,欲言又止。他想说士绅已被近年加征的税赋压得喘不过气,怨恨日深,岂会理解这“苦心”?
但张溥的最后一句话堵住了他:“恩师,朝廷已至悬崖!除了刮骨疗毒,行此险招,还有他途吗?学生此去福建,不成功,便成仁!死在任上,也好过在金陵城破之日引颈就戮!”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窗外蝉鸣聒噪,更添烦闷。
文震孟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明白,在大同社步步紧逼的灭顶之灾前,张溥这剂猛药,或许可能让朝廷立刻毙命,但也有可能救活朝廷。在大同社的压迫下,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八月七日,金陵城,南镇抚司衙门。
金陵城内十三行、各大作坊主被“请”到了议事厅。人人面色凝重,愁云惨淡,大同社的法令几乎断绝了南北的贸易,他们个个损失惨重,一大堆货物堆在仓库当中,根本卖不出去。
只有韦富努力控制着表情,甚至微微低头掩饰嘴角那一丝难以抑制的上扬。大同社的“禁奴令”一出,他在扬州的纺织工坊订单接到手软,订单都排到半年后了。
他身边的曹少安,此刻面如死灰,对着韦富大倒苦水:“都在逼我们!都在逼我们,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听说嫌货贱的!这世道…真是疯了!”
韦富假意宽慰:“曹老哥,看开些。天下之大,生意不止江北一处。松江府不还有西夷人?把丝绸卖给他们便是。”
“西夷?”曹少安几乎哭出来,“他们能吃下多少?杯水车薪啊!”
韦富道:“真赚不到钱,老哥,你把作坊给关了,反正这天下乱糟糟的,先不要想赚钱的事,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最重要。”
“韦老弟,你说得轻巧,关了作坊?朝廷的税赋、锦衣卫的‘孝敬’、上下打点的开销、一家老小几百口人的嚼用…哪一样停得了?老哥我看着光鲜,但这织机一停,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道:“这南北怎么还不真刀真枪打起来!打起来,天底下就剩一个规矩,管他是大同还是大明,我们也好安心做生意!现在这算什么?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韦富内心深以为然,但面上不显,只是含糊点头。他也觉得这场战争早点打起来的好,现在大同社一套规矩,朝廷一套规,他们要孝敬官员,大同社又要保护工匠,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怎么做都是错的。
“各位掌柜,久候了!”锦衣卫指挥使祖泽润大步流星走进来。
众商贾慌忙起身行礼:“参见指挥使大人!”
祖泽润在主位坐下,开门见山:“今日请诸位来,只为一事,朝廷发行债券,利息优厚,年息一成,到期还本。这是给各位寻的一条生财之道,非是摊派。”
他话说得漂亮,但眼神扫过众人,意思不言自明,这债券必须要购买。商贾们心中叫苦不迭,脸上还得挤出笑容。
曹少安抓住机会,立刻大吐苦水:“大人明鉴!非是我等推诿,实是…实是江北大同贼寇欺人太甚啊!”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禁奴令”之事说了出来——如何被报刊抹黑,如何被要求证明非奴工生产,如何被退回几十船货物,损失惨重,经营维艰。
祖泽润初闻此事,眉头紧锁。他这段时间忙于处理表弟吴三桂的丧事,和监控福建大同军动向,对金陵的变化尚未深入了解。他详细询问了在座几位大商贾,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后,脸色愈发凝重。
五月,澎湖海战,福建水师重创,吴三桂战死。
八月,大同社发动舆论战,颁布“禁奴令”,切断江南主要布匹贸易,再一次重创了朝廷的税收。
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如此接近,绝非偶然!祖泽润敏锐地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本官知道了!”祖泽润霍然起身,再无心思与这些商贾周旋。他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盖着天子玉玺的债券文书被手下强行塞到每个商贾手中。
“债券数额已定,诸位掌柜尽快将银两解送户部交割!本官有紧急军务,先行一步!”说完,不顾商贾们错愕和哀求的目光,带着亲随匆匆离去。
曹少安看着手中债券,数了一下一共的面额,共五万两。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其他人也如丧考妣,哀叹连连。韦富看着自己那“三万两”的份额,心中也在滴血,这笔“无妄之债”足够他肉痛许久。他内心也和曹少安一样在哀嚎:这仗,快点打起来吧!
祖泽润离开南镇抚司,马不停蹄直奔首辅侯恂府邸。他将商贾们的控诉和自己对大同社“禁奴令”以及他认为大同社可能要发动对江南的进攻猜想说出来了。
侯恂冷脸道:“这是管子的轻重之术,徐贼这是想先一步,摧毁我江南的经济。
徐贼越来越厉害了,他先以雷霆之势毁我水师,断我海防臂膀;旋即发动这‘禁奴’舆论与经济战,旨在摧毁我江南财赋根基!其狼子野心,已是图穷匕见!”
侯恂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静。他知道大同军早晚会打过来,但他们真打算进攻,侯恂内心却是一阵紧张。
这四年!他殚精竭虑,整军经武,试图打造一个足以抗衡大同社的南明朝廷。然而,去年的北伐惨败,今年的澎湖海战全军覆没,这两场大考,他的答卷都是不及格!现在大同社军事进攻的脚步声已经逐步逼近,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
侯恂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翻涌的恐惧,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却刻意保持着一贯的沉道:“传令令尊,及沿江诸镇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征发民夫,加固江防工事!严查奸细!征募壮勇,补充兵员!粮秣军械,务必充足。”
“遵命!”祖泽润肃然领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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