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来的那天，清污车的轮胎陷在红柳村外的沙窝里。林晚星站在沙丘上，看着七辆印着  "生态应急"  的卡车在黄雾里打晃，车斗里的高压水枪和密封罐反射着惨淡的光  ——  这是  "沙漠胡杨"  联系的专业团队，从三百公里外的油田基地赶来。

"风速超过八级，今天挖不了。"  领队的张工摘下护目镜，镜片上蒙着层沙砾，"这破地方的沙子会呼吸，设备进去容易陷。"

林晚星的指甲掐进掌心。系统面板上的倒计时红得刺眼：【胡杨林存活倒计时：72  小时。若不清除深层废料，根系将全部坏死。】

"必须挖。"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爷爷的羊皮地图，指着胡杨林深处的标记，"赵老四埋的废料分三层，表层是废机油桶，中层是农药瓶，最深的......"  她顿了顿，声音发颤，"是化工厂的残渣，遇水会化。"

张工的脸色沉下来。他干清污十几年，知道化工厂残渣意味着什么  ——  那是能让土壤十年长不出草的剧毒。"你确定位置？"

"我爷爷的日记记着。"  林晚星指着地图上的三角符号，"这里有棵三人合抱的胡杨，废料就埋在树根周围。"

风突然小了些，露出远处胡杨林的轮廓。老李头拄着拐杖跑过来，怀里抱着个铁皮盒："晚星丫头！县看守所来电话，赵老四招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录音笔和几张照片，"这混球说埋废料是开发商王总指使的，还说......"

"还说什么？"

"说最深的坑里埋了个  '  定时炸弹  '。"  老李头的声音发颤，"是个生锈的压力罐，不知道装着啥。"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缩。压力罐？难道是......

【系统警报：检测到挥发性有毒气体，浓度超标  20  倍。压力罐可能为早期化工废料储存装置，存在爆炸风险。】

"张工，必须先找到那个罐子！"  她抓起铁锹就往林子里冲，被牧云拉住。

"我去。"  他把护目镜塞给她，自己戴上旧的，"你指挥村民清表层，深层危险。"  他的膝盖还没好利索，走路时还在瘸，却执意要带队伍进去。

林晚星看着他被风沙吹起的衣角，突然想起暗河旁的那个夜晚  ——  他也是这样，总是把最险的路留给自己。"带上这个。"  她把系统兑换的  "毒气检测仪"  塞进他手里，"超过红线立刻撤。"

清污设备终于在中午开进林子。高压水枪冲开浮沙，露出底下的黑色油布。村民们戴着口罩，用特制钩子把油桶勾出来，王二柱的儿子不小心戳破一个，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呛得人直咳嗽。

"别碰！"  张工大喊着扑过来，用密封袋套住破口，"这是含苯的废油，闻多了会得白血病！"

林晚星的后背沁出冷汗。她看着那些被油浸透的沙子，突然明白为什么这片林子的草长得那么怪  ——  叶片都是卷曲的，像被火烤过。

"晚星姐！这边有发现！"  王二柱的喊声从深处传来。

林晚星跑过去，看见牧云他们挖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毒气检测仪的警报声刺耳。牧云戴着防毒面具，正用洛阳铲探查深度，面具上的呼吸阀呼哧作响。

"挖到东西了。"  他把铲头递过来，上面沾着层白霜，"闻着像杏仁味。"

张工脸色骤变："是***！快撤！"

众人刚后退几步，就听见地下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牧云突然扑过来把林晚星按在地上，下一秒，一股黄绿色的烟雾从洞口喷涌而出，所过之处，胡杨叶瞬间变焦。

"是压力罐炸了！"  张工嘶吼着扔出阻燃弹，烟雾遇冷才慢慢沉降，"快用沙土盖！不能让它流进暗河！"

村民们疯了一样往洞口填沙，王二柱媳妇抱着孩子递沙袋，孩子吓得直哭也不敢松手。林晚星趴在地上，看着牧云的防毒面具掉在一边，他正用身体挡住烟雾扩散的方向，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腐蚀出洞。

"牧云！"  她爬过去想拽他，被他甩开。

"别过来！"  他的声音嘶哑，抓起铁锹往烟雾里冲，"必须找到裂缝，不然会渗进地下水......"

烟雾里传来金属碰撞声，接着是他的闷哼。林晚星再也忍不住，抓起块湿布捂住口鼻冲进去。能见度不到一米，她摸着树干往前走，突然踢到个硬东西  ——  是牧云的铁锹。

再往前几步，她摸到只冰凉的手。

"牧云！"

她把他拖出来时，他的脸已经发青，嘴角挂着白沫。张工赶紧给他戴上面罩，往他嘴里塞解毒片："***中毒，得送医院！"

"先......  先堵裂缝......"  牧云抓着林晚星的手，指节发白，"我摸到......  裂缝通着暗河......"

林晚星的眼泪瞬间决堤。她让张工带牧云去医院，自己抓起铁锹往烟雾里冲。村民们跟在她身后，没人说话，只有铁锹碰撞石头的闷响。

挖到天黑，终于在暗河边缘找到裂缝。老李头把家里的糯米全煮了，混着沙土往缝里灌  ——  这是老辈传的土法，糯米浆能堵住细小的渗漏。

"晚星丫头！快看手机！"  王二柱举着屏幕跑来，上面是县电视台的新闻，"赵老四全招了！还供出王总在县城的藏身处！"

新闻里，赵老四穿着囚服，对着镜头哭嚎："是王总让我埋的！他说等胡杨死光，就说是沙漠化，好骗上面批度假村项目......"

林晚星还没看完，张工的电话就打来了："王总跑了！刚接到警方消息，他带着账本和护照，可能往边境溜了！"

"账本？"

"赵老四说他有本黑账，记着给谁送了钱，包括......"  张工的声音压低，"包括市里的领导。"

林晚星的心里咯噔一下。难怪镇长之前不管，原来收了好处。她看着远处被探照灯照亮的废料堆，突然明白王总为什么要跑  ——  那些账本就是他的催命符。

【系统提示：检测到可疑车辆靠近，车牌号与王总私家车一致。正往胡杨林深处行驶，可能想销毁证据。】

"他来了！"  林晚星抓起对讲机，"所有人注意！王总可能来毁账，往废料坑这边跑了！"

果然，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冲破林障，停在离废料坑几十米的地方。王总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个汽油桶，看见林晚星他们，骂了句脏话就往坑边冲。

"拦住他！"  林晚星大喊着扑过去，被他甩开。王总已经疯了，举着打火机就要往桶上凑，却被突然出现的老李头抱住腿。

"你个挨千刀的！"  老头用拐杖砸他的手，打火机掉在地上，"我儿子就是喝了被你污染的井水死的！"

王总踹开老李头，刚要捡打火机，突然惨叫一声  ——  牧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用铁锹柄砸在他的手腕上。他的防毒面具歪在一边，脸上还带着***中毒的青紫色，眼神却亮得吓人。

"警察在外面等你。"  牧云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铁板。

王总这才发现，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很多穿制服的人。他瘫在地上，看着被警察搜出来的账本，突然笑了："你们以为赢了？"  他指着废料坑，"这里的毒，五十年都清不干净！红柳村迟早是片死地！"

林晚星看着他被押走，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系统面板上的警报还在响，只是内容变了：【检测到新型污染物，来源不明。与暗河毒素成分相似，可能存在关联。】

新型污染物？难道不是王总的？

她走到废料坑边，看着村民们用防渗膜覆盖的土地，突然发现膜下渗出些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

"张工，这是什么？"

张工用试管取样，液体接触空气后迅速变黑："不是已知的任何毒素。"  他突然想起什么，"赵老四的录音里说，这下面还埋了个东西，是赵卫东亲自放的......"

林晚星的心脏狂跳起来。赵卫东？那个还在看守所的男人，竟然在十几年前就埋下了后手？

这时，她的手机收到条短信，来自  "沙漠胡杨"：

"小心赵卫东的假释听证会，他明天就出来了。账本里有他的名字。"

林晚星猛地抬头看向县城的方向，夜色里的探照灯光像只冰冷的眼睛。赵卫东要出来了？他留下的到底是什么？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黑沙，打在胡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无数只手在抓挠。林晚星握紧牧云的手，他的掌心冰凉，还带着解毒剂的苦味。

清污团队还在连夜工作，探照灯把林子照得如同白昼。但林晚星知道，真正的毒源还没找到。

那个暗红色的液体，到底是什么？

赵卫东出来后，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她看着远处被灯光照亮的胡杨，最高的那棵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夜空，像在无声地呐喊。

这场仗，他们到底赢了吗？

林晚星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她还要继续守在这里。

守着这片被毒浸过的土地，守着身边这个愿意为她挡毒烟的人，守着那些在风沙里不肯倒下的胡杨。

因为她是林长风的孙女，是红柳村的女儿。

而胡杨的字典里，从来没有  "放弃"  这两个字。

只是那片暗红色的液体，像道诅咒，在防渗膜下悄悄蔓延，朝着暗河的方向。

危险，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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