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府深处，空间扭曲，光影变幻。

当萧玄再度睁开双眼时，周遭的混沌气流已然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熟悉的景象——太玄门那巍峨的山门，以及山门前那两道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的父亲，母亲，正含笑望着他，

“玄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的声音温柔依旧，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伤痛。

然而，不等萧玄有所回应，一道威严如山的身影便挡在了他的父母身前。

正是太玄门掌门，他的师尊，萧擎天！

此刻的萧擎天，面容冷峻，眼神中带着刺骨的失望与愤怒，他声如洪钟，响彻云霄：“孽障！你还知道回来？为一己私欲，置宗门安危于不顾，置生养你的父母于险地，你可知罪！”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心头，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者道心崩溃。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无数太玄门弟子的虚影浮现，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些目光汇聚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要将他彻底吞噬。

然而，身处这风暴中心的萧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得宛如万年寒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他甚至没有去看父母那足以融化钢铁的温柔目光，也没有理会萧擎天那雷霆万钧的怒斥。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

“幻象罢了。”

淡淡的四个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蕴含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意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那沉寂的混沌气猛然一震！

一股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浪以他为中心，如风暴般席卷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没有华丽炫目的法术，只有最纯粹、最本源的力量。

那混沌气所过之处，无论是慈爱的父母，还是震怒的师尊，亦或是那巍峨的山门和指指点点的同门，都如同镜花水月般，在一阵剧烈的扭曲后，轰然破碎！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整个空间，所有的景象都化作了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幻境褪去，真实的世界显露出来。

眼前根本没有什么山门故人，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巨大石碑。

石碑通体黝黑，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玄奥无比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散发着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这才是秘府第一重试炼的真面目。

“这试炼……似乎是冲着你的心魔来的，或者说，是专门为你设下的。”洛轻烟的身影在不远处显现，她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低声说道。

她刚才也陷入了幻境，但远不如萧玄所见的这般凶险，这让她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萧玄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石碑上，平静地说道：“它想动摇我的道心，可惜，我的道心，早已在血与火中重铸，再无任何东西能够撼动。”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前世的背叛与死亡，已经让他彻底斩断了过往的羁绊。

这些幻象，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没有片刻停留，萧玄迈开脚步，径直穿过了石碑。

随着他的脚步落下，前方的空间再度变幻，一个更加广阔、更加压抑的试炼场出现在眼前。

试炼场的中央，一道半透明的苍老身影盘膝而坐，他须发皆白，面容古朴，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星辉，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虽然只是一道残魂，但那股威压，却远超萧玄至今见过的任何强者。

“天罡老祖！”一旁的青鸾长老失声惊呼，

那苍老身影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仿佛洞穿了万古时空，落在了萧玄身上。

“能如此轻易破除第一重问心幻境者，万年罕见。”他的声音宏大而缥缈，“小辈，你，有资格见到混沌灵镜。”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手掌轻轻一抬。

嗡——

整个试炼场剧烈震动起来，地面裂开一道道深邃的沟壑，黑色的雾气从中喷涌而出。

紧接着，无数身披漆黑甲胄、眼窝中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傀儡，从沟壑中潮水般涌出，转瞬间便布满了整个试一炼场，杀气冲天！

而在那无尽的傀儡大军后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玄冥殿的黑冥童子！

他此刻的神情狰狞而扭曲，脸上充满了病态的狂热与怨毒，尖声笑道：“萧玄！你以为自己是天命之人吗？真是可笑！你根本不知道，你体内的混沌气究竟是什么！你不是天选者，你只是一个被混沌气侵蚀、即将失去自我的疯子！”

他双手猛地结印，催动着身前的无数傀儡。

“杀了他！给我将他撕成碎片！”

轰隆隆！

数以万计的傀儡大军动了，它们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刀光剑影、法术光华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铺天盖地地朝着萧玄笼罩而来！

那恐怖的威势，足以让任何元婴修士瞬间化为飞灰！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围攻，萧玄的神情依旧冷漠。

疯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这些愚昧之人，又怎会理解混沌的伟大。

“聒噪。”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之中，一个微小的灰色漩涡悄然浮现。

“混沌，吞噬！”

刹那间，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从他掌心爆发！

那漫天而来的刀光剑影、法术洪流，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竟不受控制地扭曲、拉长，疯狂地朝着萧玄掌心的那个小小漩涡汇聚而去！

万法归一，尽入我身！

黑冥童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傀儡大军，所有攻击都被萧玄轻而易举地吸入体内，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仿佛泥牛入海。

“这……这不可能！”他失声尖叫，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然而，更让他惊骇的还在后面。

萧玄在吞噬了所有攻击后，掌心的漩涡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其中蕴含的力量也愈发恐怖。

他目光一寒，手掌猛地一翻，反向推出！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轰——！

一道比之前庞大了十倍不止的能量洪流，从他掌心悍然喷发！

这道洪流中，混合着刀芒、剑气、雷火、冰霜……正是方才那些傀儡释放出的所有法术，此刻却被混沌气整合、增幅，化作了一股毁灭一切的狂潮，反向朝着傀儡大军席卷而去！

摧枯拉朽！

那恐怖的能量洪流所过之处，坚不可摧的黑甲傀儡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裂、融化、湮灭！

只是一瞬间，前方扇形区域内，数千具傀儡便化作了齑粉，连一丝残骸都未曾留下！

整个战场，为之一静。

黑冥童子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青鸾长老的身影鬼魅般地靠近了萧玄，他脸色苍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和恳求：“萧玄……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我从未真正背叛你！当年，我是误信了玄冥殿的谎言，他们许诺能救我垂死的道侣，我才……我才一时糊涂！”

他的眼中充满了悔恨与挣扎，“如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这秘府的一些隐秘，我可以帮你！”

萧玄侧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看得青鸾长老心头发寒。

“你若真想赎罪，”萧玄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便助我通关。”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青鸾长老，目光重新投向了试炼场中央的天罡老祖。

似乎是认可了萧玄展现出的实力，天罡老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许。

他缓缓站起身，整个试炼场的威压陡然提升了数个量级。

“肉身已证，法力已证，现在，便是最终的试炼。”

老祖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此为，心魔劫！”

他话音一落，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攻击。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力量，瞬间降临在萧玄身上，直接穿透了他的肉身，无视了混沌气的防御，直刺他的神魂本源！

这是最凶险的考验，针对的是修士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执念、怨憎、爱欲……一旦沉沦，便是万劫不复！

青鸾长老和洛轻烟的脸色瞬间煞白，这种直击神魂的攻击，根本无从抵挡！

然而，萧玄却只是静静地站着，坦然地面对着这股力量的侵蚀。

他的神情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就在那心魔之力即将污染他神魂的刹那，他体内那一直沉寂的混沌气，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竟在没有他催动的情况下，自行运转起来！

一道道灰色的气流，化作最精纯的本源之力，温柔地包裹住他的神魂。

那来势汹汹的心魔劫力，一接触到混沌气，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被净化、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混沌，本就是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

它能创造一切，自然也能净化一切。

心魔劫，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最后一丝无形的力量被净化后，天地间重归清明。

天罡老祖的残魂深深地看了萧玄一眼，那双洞穿万古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赞叹与认可。

他缓缓点头：“你，值得拥有混沌灵镜。”

下一瞬，老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而在他原来盘坐的位置，虚空开始扭曲，一面古朴沧桑的青铜古镜，从虚无中缓缓凝聚成形。

那镜子不知由何种材质铸成，镜框上雕刻着日月星辰、鸟兽虫鱼，充满了蛮荒古老的气息。

镜面更是奇特，并非光滑如水，而是一片混沌，仿佛蕴藏着一个未开辟的世界。

混沌灵镜，终于现世！

随着灵镜的彻底成形，它似乎感应到了萧玄体内同源的力量，镜面之上那片混沌的“世界”，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一道柔和而神秘的混沌神光从镜面射出，精准地笼罩在萧玄的身上。

这光芒并非攻击，也非赐福，而是一种……映照。

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从血肉到神魂，彻底看个通透。

萧玄只觉得体内奔流不息的混沌气，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轨迹律动起来。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气流，而像是在神光的映照下，逐渐显露出隐藏在混沌之下的……真实形态。

与此同时，悬浮在半空中的混沌灵镜，那原本一片混沌的镜面，也开始随之发生变化。

光影交织，混沌翻涌。

一个模糊的轮廓，正在那镜面之上，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被勾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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