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到刻骨的声音，仿佛一道来自九幽的魔咒，瞬间攫住了萧玄的心神。

“玄儿，回来吧……天道不可违，顺从才是生路。”

那光影中的“父亲”，面容慈祥，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如记忆中无数次教诲他的模样。

萧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理智告诉他这是假的，可情感的洪流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喉咙干涩，竟真的鬼使神差般，向前踏出了一步。

“啪！”

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不对！”洛轻烟的声音如寒冰碎裂，清冽而决绝，“萧玄，清醒点！我曾以天命符追溯过，伯父死时，魂魄已被萧擎天亲手炼化，成了护山大阵的燃料，连轮回的资格都已丧失，根本不可能还存有意识！”

此言如一盆冰水，从萧玄头顶浇下，让他猛地一滞。

也就在此时，他身侧的虚空中，天命婆婆的残魂悄然浮现，她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死死盯着光影中那“父亲”的双眼，声音凝重无比：“这不是简单的幻术，是‘拟道之术’！以天道本源之力，模拟你记忆最深处的烙印，诱你心神沉沦。它在试探，在寻找你最致命的软肋！”

软肋……

萧玄的脑海中，钟诏那沉重如山的声音轰然炸响：“它怕你想起真相——你父母之死，未必只是萧擎天一人之罪！”

这句话像一道混沌神雷，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是啊，父亲母亲当年为何要“自愿赴死”去救萧擎天？

仅仅是因为宗族大义？

还是……这本就是一场被更高层次的意志，被这所谓的“天道”，所引导的必然牺牲？！

“吼！”

想通此节，无边的怒火与杀意自萧玄心底喷薄而出！

混沌气在他经脉之中疯狂咆哮，不再温顺，而是化作了最狂暴的凶兽。

“我的记忆，岂是你能篡改的！”

他眼中血丝密布，竟不退反进，主动引动体内暴走的混沌气，施展出了一招玉石俱焚的禁术。

“混沌归元·心火燃识！”

轰！

一缕无形的混沌心火，瞬间在他的识海中熊熊燃起！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痛，仿佛要将他的神魂都烧成灰烬！

但在这撕心裂肺的剧痛中，一切虚妄的幻象都如烈日下的冰雪，飞速消融。

光影中的“父亲”面容扭曲，发出了不甘的尖啸，最终彻底崩碎。

与此同时，洛轻烟也没有半分迟疑。

她将那枚滚烫的天命符狠狠插入脚下的虚无地面，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以我之名，神女回溯！”

嗡——！

天命符光芒大放，一道横贯古今的画面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那不是幻象，而是被天命之力从时间长河中强行截取出的真实片段！

画面中，混沌未开，长河奔涌。

一名身披无上金袍的无面存在，手中握着一柄开天巨斧，一斧斩下，竟将奔流不息的混沌长河从中截断！

祂口中发出非男非女，却蕴含无上威严的低语：“秩序当立，变者当诛。”

而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被誉为天道第一守护者的守道尊者，那顶天立地的身影，此刻竟卑微地跪伏在那无面存在的脚下，如同最忠诚的奴仆！

“原来如此……”青冥老祖一口逆血喷出，满脸骇然与惨笑，“原来是这样……难怪历代试图融合混沌者，无论多么惊才绝艳，最终都会被天道无情抹杀！这秘境，这天道之源，根本不是什么试炼之地，而是‘祂’用来监视洪荒万界的……一只眼睛！”

所谓的“天道守护者”，不过是天道之奴！

所谓的“天道意志”，不过是某个远古存在的意志投影！

真相被揭穿，那天道之源的核心仿佛被彻底激怒，整个空间剧烈震荡起来！

无尽的金色光流疯狂汇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带着抹杀一切的暴怒，轰然拍下！

“来得好！”

萧玄长啸一声，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战意冲霄。

他与洛轻烟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同时出手！

“咚——！”

钟诏的第十响钟声，化作实质的毁灭音波，与洛轻烟撑开的虚无领域完美交织，形成一道扭曲时空的壁垒，硬生生将那金色巨掌的下落之势阻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萧玄踏空而起，身形如龙，携带着燃尽识海的滔天怒火，一拳轰向了那光团的核心！

“今日我不取你性命，但我要让你知道——你，不是天道！你只是……一个逃不过终结的旧梦！”

轰隆！

拳落之处，坚不可摧的光团核心，竟被硬生生轰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那裂缝深处，一丝漆黑如墨、却又纯粹到极致的混沌气，缓缓溢出。

这丝气息出现的瞬间，萧玄体内的混沌气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共鸣，仿佛游子见到了母亲，臣子见到了君王！

钟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这……这是最原始的混沌本源！它竟然一直被封印在天道之内！”

萧玄眼中精光一闪，反手一握，便将那缕珍贵无比的混沌本源牢牢抓入掌心。

他能感觉到，整个天道之源都在为此而战栗。

他缓缓转身，望向洛轻烟，朝她伸出了手。

“走，我们该让这片洪荒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秩序。”

两人身形化作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初之境的入口。

而在他们离去之后，那被萧玄轰开的裂缝深处，一片死寂。

许久，一只冰冷、无情、俯瞰众生的金色竖瞳，缓缓睁开。

一个无声的意志在整个空间回荡。

“补天之人已现……那么，‘开天之人’的祭礼，也该准备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遥远的洪荒大地各处，东、西、南、北、中，以及四方绝地，九座早已被世人遗忘、沉寂了万年之久的神魔祭坛，竟在同一时刻，无声无息地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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