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褪时，林修远三人转过山坳，便见那座传闻中的灵源秘境石门立在晨雾里。

门柱爬满青苔，石额"灵源"二字已有些模糊，却仍透出股古老的威压。

入口处早聚了三拨人——左侧是青云宗弟子，玄色道袍上的云纹在雾中若隐若现；右侧红袍翻卷的是天煞门，为首的青年抱臂冷笑，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正是秦烈；再往后些，二十来个黑衣人散立，帽檐压得低，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像群蛰伏的夜枭。

"这不是青云宗的外门杂役么？"秦烈当先开口，重刃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乱跳，"灵源秘境挑的是各宗精英，你这连内门都进不去的，也配站这儿？"

林修远喉结动了动。

他昨夜替药堂熬了半宿灵膏，眼下还泛着青，却仍挺直脊背："秦师兄说笑了，秘境试炼看的是机缘，又不是门规。"

"机缘？"秦烈嗤笑，目光扫过楚清歌染着药渍的衣袖，又落在阿狸尖翘的耳尖上，"带着个弃女和半妖，也配谈机缘？

我天煞门随便拎个外门弟子，都比你们强十倍。"

楚清歌的手指轻轻抠住腰间的药囊。

她今日特意换了月白衫子，却还是掩不住袖口那片洗不净的暗黄——那是提炼千日醉毒时溅上的。

听见"弃女"二字，她睫毛颤了颤，药囊里的瓷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阿狸的尾巴在身后绷成直线。

半妖少女本就对人群敏感，此刻被几十道目光钉着，耳尖泛起薄红。

她往林修远身侧挪了半步，指尖悄悄勾住他衣摆——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像只小兽在确认同伴的位置。

林修远能感觉到衣摆被扯得发紧。

他垂眸看了眼阿狸泛白的指节，又瞥向楚清歌攥得发红的手腕。

喉间那股火突然就熄了——他来秘境不是为争口舌之快的，是为了给楚清歌找解"蚀骨散"的灵草，给阿狸寻化形丹的主药。

"秦师兄若想比，等进了秘境再分胜负如何？"他声音放得和缓，目光却扫过黑衣人堆里某个身影——那人身侧挂着枚青铜符咒，纹路扭曲如蛇，和昨夜袭击执法堂的黑衣人身上的，像极了。

"呵，爷没空和杂役过招。"秦烈正要再刺两句，忽闻"轰"的闷响。

众人皆是一震。

秘境石门正在缓缓转动。

晨雾被震散些，门内溢出幽蓝光芒，映得众人衣角发亮。

那些古老的符文顺着门缝爬出来，在半空游移，像群发光的蝶。

"开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青云宗弟子开始结阵，天煞门的抽刀出鞘，黑衣人则纷纷捏诀——方才的对峙瞬间瓦解，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逐渐敞开的石门上。

林修远却没动。

他盯着那个挂青铜符咒的黑衣人，见对方趁乱往林子深处挪了两步，立刻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楚清歌的鞋跟。

楚清歌会意，指尖在腰间药囊上点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好的"有诈"暗号。

阿狸的尾巴尖微微晃动，下一刻突然踉跄着往林子里跑，发带散开，几缕银发在雾里飘得醒目。

"那半妖！"黑衣人群里有人低喝，三四个身影立刻追了上去。

林修远的手掌按在腰间的阵盘上。

他看着那几人钻进林子，等他们的身影被雾遮住，才对楚清歌点了点头。

楚清歌的动作快得像只狸猫。

她反手从药囊里摸出三个青瓷瓶，拇指一弹，瓶口的蜡封"噗"地崩开。

药粉混着晨雾散开，先是浅绿，再是暗紫，最后凝成团翻涌的雾墙——正是"蚀骨迷踪毒雾"。

林修远跟着结印。

暗金灵纹从他指尖窜出，在地面织成蛛网，沿着毒雾的边缘蔓延。

这是"千毒封魂阵"的引，昨夜对付黑衣人时用过，今日更熟稔些。

"咳！这雾......"林子里传来闷咳声，"有毒！快退——"

但已经晚了。

毒雾沾衣即蚀，阵法乱了经脉，那几个黑衣人撞在雾墙上，像撞进了蜂窝，只恨少生了两条腿。

林修远冲进林子时，他们正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其中一个的符咒掉在草窠里，泛着暗红的光。

他弯腰捡起符咒。

背面的刻痕让他瞳孔微缩——是血影楼的标志，一朵绽开的血色曼陀罗。

"果然是厉无命。"林修远捏紧符咒，指节发白。

昨夜灵纹里的黑纹突然浮现在脑海，像条吐信的蛇。

他正想把符咒收进储物袋，忽听身后风声骤起。

"杂役！"

秦烈的重刃带着破风之声劈来。

林修远本能地旋身，可体内的灵海突然翻涌——暗金灵纹里的黑纹正顺着经脉往上爬，搅得灵力乱成一团。

他眼前发黑，挥出的掌风偏了三寸，被秦烈的刀背砸中左肩。

"噗！"林修远踉跄着撞在树上，嘴角渗出血。

更糟的是，灵纹里的黑纹趁他分神，猛地窜到心口。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鼓面上，一下比一下急。

"修远！"楚清歌的声音带着颤。

她甩出三枚淬毒银针，一枚钉秦烈手腕，一枚扎他脚踝，最后一枚擦着他耳尖飞过——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毕竟秦烈是内门弟子，灵力比她深厚太多。

阿狸则扑到林修远身前。

半妖少女的眼尾泛起妖纹，淡金的妖力从指尖涌出，缠上林修远的手腕。

那力量像股温泉，顺着经脉往灵海淌，硬是把乱窜的灵力压了下去。

"稳住。"阿狸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在。"

林修远闭了闭眼。

他能感觉到阿狸的妖力在和黑纹较劲，灵海深处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某种封印在松动。

等他再睁眼时，秦烈已退到三步外，捂着手腕骂骂咧咧。

"算你走运！"秦烈甩了甩手上的血，重刃在地上划出深痕，"进了秘境，爷再收拾你！"

话音未落，秘境石门又传来异响。

众人顾不得纠缠，纷纷往门内涌去。

林修远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头看向掌心——暗金灵纹里，一丝猩红正缓缓蠕动，像在回应门内传来的某种召唤。

楚清歌递来帕子，指尖还沾着药粉的苦香："没事吧？"

"没事。"林修远攥紧帕子，目光扫过石门内翻涌的幽蓝光芒，"但这秘境......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危险。"

阿狸的尾巴轻轻扫过他手背。

半妖少女望着门内，耳尖微微发抖："我闻到了......很旧很旧的味道，像被埋了千年的骨头。"

林修远深吸口气。

他摸出那枚血影楼符咒，又看了看掌心的猩红灵纹，突然笑了——危险又如何？

至少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走。"他率先抬脚往门内走，"该看看，厉无命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大礼。"

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幽蓝符文爬上三人衣摆，像在刻下某种印记。

而门内深处，一座残破的石阵正从黑暗中浮现，阵眼处的水晶泛着妖异的红，仿佛等了千年的猎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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