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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试炼篇【其四十二】 血肉防线


七情试炼篇【其四十二】

1974年深冬的军事会议上,老将军的茶杯突然从指间滑落。德赛帝国制造的搪瓷缸砸在作战地图上,褐色的茶渍沿着东康旧土的海岸线蔓延,像极了三十年前那场战役中血染的沙滩。参谋们屏息看着这位素来以沉稳著称的统帅——他的独眼凝视着茶渍边缘的泡沫,仿佛那里正浮现出1942年葫芦谷的雪。

"我们刚刚到达阵地..."老将军的声音突然年轻了三十岁,沙哑的声线里透出久违的青涩。他的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沿,金属关节与橡木桌面碰撞的节奏,恰似当年重机枪在冻土上架设时的闷响。"这是一片田地,没有多余的材料。"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超时空装置运转的嗡鸣从地下三层隐约传来,为老将军的回忆配上诡异的和声。列席的赵寒山突然挺直腰背——他认出了这个场景,1942年冬天的葫芦谷阻击战,正是这场战役让自由世界最后的正规军全军覆没,也让眼前的独臂将军从少尉变成了最高指挥官。

老将军的义肢突然指向沙盘上的某处。参谋们顺着方向看去,那是用红土堆砌的微缩地形,代表当年葫芦谷东侧的无名高地。"林师长说..."老将军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在吞咽某个坚硬的记忆,"如果我也阵亡了,请把我也砌进这堵墙。"

窗外,北风卷着雪花拍打玻璃。这声音与赵寒山记忆中的炮火呼啸奇妙地重合——当年西奥帝国的重炮将积雪蒸发成雾,冻土被炸开后露出下面黑褐色的泥浆,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这是个不错的归宿'。"老将军完整复述出这句话时,会议室角落的年轻书记官突然开始发抖。他的父亲正是当年被砌进"人墙"的士兵之一,此刻他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洇出大团墨迹,像极了冻僵的躯体在融雪时渗出的血水。

老将军突然起身走向窗边。他的背影在结霜的玻璃上形成模糊的剪影,独眼反射着窗外探照灯的冷光。"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新的防线。"这句话像判决书般落下时,地下传来超时空装置测试的震动,墙上的自由世界古地图被震落一角,露出后面德赛帝国绘制的占领区版图。

赵寒山悄悄解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伤疤——这是当年搬运战友遗体时,被冻在军装上的血块撕开的伤口。他发现对面的莎莎正凝视着老将军空荡荡的右袖管,那里别着的不是军功章,而是一枚生锈的士兵铭牌,上面刻着"林卫民东康第一师"的字样。

"知道为什么选择葫芦谷吗?"老将军的问题打破了沉默。他的义肢划过沙盘,在代表当年阵地的位置戳出深深的凹痕。"因为那里的冻土..."金属手指突然攥紧,液压装置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能把尸体保存到来年春天。"

参谋部的电子钟突然整点报时,德赛帝国制造的精密机械音在1974年的冬天,与1942年的记忆形成残酷的呼应。老将军转身时,独眼中的血丝如同地图上标记的补给线。"今天凌晨三点十七分,"他的声音恢复了统帅的冷静,"超时空侦察组传回影像。"

投影仪嗡嗡启动。模糊的画面中,葫芦谷的雪地上矗立着一道奇特的"墙"——三十年的风雪未能侵蚀那些保持战斗姿态的遗骸,冰晶在他们的睫毛上闪闪发光,像极了自由战士死前最后看见的星光。镜头拉近时,所有人都看清了最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林师长的右手依然保持着举枪姿势,冻僵的食指扣在根本不存在的扳机上。

"他们还在坚守阵地。"老将军说这话时,独眼流下的泪水在机械面颊上划出闪亮的轨迹。地下突然传来超时空导弹装填的机械声,这节奏莫名让人想起当年往人墙缝隙填土的声响。

散会时,赵寒山最后一个离开。他看见老将军独自站在沙盘前,用义肢轻轻扶正了代表林师长的小旗。窗外,1974年的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根据地与记忆的界限。在某个瞬间,赵寒山恍惚看见三十年前的幽灵们列队走过雪地,他们冻青的面容上带着奇异的平静,仿佛早已预见到这个黎明终将到来。

1975年早春的深夜,中部根据地的地下印刷厂里,油墨的气味与防空洞特有的霉味交织在一起。诗人陈岩用缠着绷带的手指将诗稿递给排字工人时,绷带末端露出的冻疮疤痕无声诉说着他刚从北境侦察归来的事实。这首题为《致我的女孩》的诗,将在黎明时分随着《自由报》发往各个战区。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老排字工王福生念出第一句时,铅字在他布满老人斑的手中微微颤抖。这个参加过葫芦谷战役的老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痰盂里泛起带着血丝的泡沫——三年前被德赛帝国毒气损伤的肺叶,此刻正随着诗句的韵律隐隐作痛。

油印机的滚筒缓缓转动,将第二句诗印在粗糙的草纸上:"你的面容浮现于心。"新来的女校对员李秀英突然转过身去,她制服的左胸口袋里藏着一张照片,上面是她被征入西奥帝国劳工营的未婚夫。油墨在纸上晕开的痕迹,恰似照片上那个年轻人额角未愈的伤疤。

"子弹呼啸耳边/火光照彻夜空。"印刷厂学徒小张不自觉地摸向耳后的助听器——这是德赛帝国声波武器留给他的纪念。他调试油墨的动作突然变得粗暴,红色颜料溅在"火光"二字上,像极了去年冬天北境哨所遭空袭时的场景。

当排到"长官们愤怒的咆哮"时,王福生的假牙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1942年冬天,正是这样的咆哮声命令他们将战友的遗体砌成工事。老人从抽屉里取出珍藏的铜质字模——这是从自由世界议会大厦废墟中抢救的活字,专门用于印刷重要诗篇。

"我亲爱的女孩啊。"这行诗被印在传单最中央,用的是德赛帝国缴获的蓝色油墨。负责分发的少女游击队员们在折叠传单时,都不约而同地在这行字迹上多停留一秒。她们中有人想起东康老家的青梅竹马,有人惦记着在帝国矿山失踪的兄长,但最终所有人都将思念折成同样的三角形——这是最适合塞进战壕缝隙的形状。

前线的侦察兵带回反馈:这些诗传单在德赛帝国战壕里引发了奇特的沉默。某个西奥帝国哨所的士兵甚至将诗句刻在了子弹壳上——"为了回到旧日美好时光/我不得不握紧老旧的枪杆"。这些带着诗意的弹壳后来被自由新军的孩子们收集,做成了纪念广场的风铃。

两军长期对峙的阵地之间的无人区突然开满野花。陈岩跪在战壕边缘记录这一幕时,"在充满生机的季节/却处处弥漫着死亡"的诗句被流弹打断。他的笔记本被击穿,但钢笔奇迹般地完好无损——这是莎莎·冯·古德里安当年送给木子文,又转赠给根据地***的礼物。

德赛帝国的装甲车碾过花丛的画面,催生了"战车碾过鲜花"的意象。随军画家老周为此创作了版画:钢铁履带下,被压扁的野花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态,就像战壕里传唱的诗歌,在暴力碾压中奇迹般存活。

最动人的回响来自某个前沿观察哨。通讯兵在电台里听到帝国军士兵低声吟诵:"我亲爱的男孩啊/不要无畏地冲锋在前线。"静电干扰中,那个陌生的声音继续念着:"因为你于战争只是一个人/而于我却是全世界。"随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波在两大阵营之间无声流淌。

木子文在军事会议上亲自朗读了这首诗。当他念到最后一句时,超时空装置的蓝光恰好透过防爆窗照进来,在诗句上投下奇异的光斑。老将军的独眼在阴影中闪烁,他想起1937年东康北部省沦陷前夕,妻子塞给他的那封永远没能寄出的信,末尾写着几乎相同的话语。

1975年的春天,这首诗随着根据地的秘密电台传遍三大帝国。在德赛帝国首都,莎娜·冯·古德里安的梳妆台抽屉里,侍女发现了一张抄录着《致我的女孩》的香水笺。笔迹优雅工整,但"我亲爱的男孩啊"这句的墨水明显晕开过,仿佛被某种液体浸润过。

1975年深秋的选举大会在废弃的矿洞中举行。五万支松明火把插在岩壁上,跳动的火光将选民们变形的影子投射在坑道顶部,如同一场诡异的皮影戏。木子文站在由西奥帝国坦克残骸焊接的讲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举起的粗糙手掌——矿工们皲裂的指尖还沾着放射性矿石的粉末,农妇们的手臂上烙着德赛帝国集体农庄的编号,长河军校的学员们举手时,制服肘部的补丁在火光中清晰可辨。

"中部根据地是在德赛帝国的东方辖区和东康伪政府的缓冲地区建立的。"木子文的声音被岩壁反射,形成层层叠叠的回声。他身后的巨幅地图上,那片犬牙交错的山区被红线圈出,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横亘在两大强权之间。地图边缘的注解显示,这里70%的区域坡度超过45度,德赛帝国最先进的装甲车也无法展开队形。

老将军用义肢敲击地面,金属关节与矿石碰撞的火星溅到选民登记册上——这本是用意比利王联合帝国的战俘名册改装的。当唱票员念出"木子文"三个字时,某个失去双手的老兵用牙咬住毛笔,在选票上画下的歪斜记号被郑重计入。他的双臂是在葫芦谷战役中失去的,当时为了从"人墙工事"里刨出还有气息的战友。

"这里大部分都是山区,地形十分崎岖。"木子文解开风衣纽扣,露出内里那件染血的东康旧校服。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所有人都认得那个弹孔——三年前他在德赛帝国国会大厦前遇刺时,鲜血浸透了这件衣裳。现在它成了最有力的竞选道具,比任何政纲都更具说服力。

当最后一张选票——来自非比尔洲流亡科学家的选票被展开时,唱票员的声音突然哽咽。这张用德赛帝国机密图纸背面制作的选票上,除了投票标记外,还画着精细的量子方程式。列别杰夫拄着坦克履带改装的拐杖上前,用北罗式德塞语宣布:"在绝对的票数优势下,木子文正式成为了中部根据地的最高领袖。"

欢呼声震落了洞顶的碎石。某个参加过自由世界最后战役的老兵突然跪地痛哭,他的眼泪在满是矿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妇女互助会的代表们献上用降落伞布缝制的蓝星旗,旗面上那些弹孔被精心绣上了金线,如同黑夜中倔强的星辰。

就职演说在露天矿场举行。木子文站在巨型挖掘机的铲斗上,身后是自由新军刚刚缴获的德赛帝国防空导弹系统。"思想固然很好,"他的声音经过改装的反坦克喇叭传出,惊起山间的鹞鹰,"但没有武装,只能是空谈。"说着突然掀开身旁的帆布,露出成排的"山鹰"地对地导弹——这些用帝国废弃输油管改造的武器,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山风突然转向,裹挟着腐殖质的气息掠过人群。木子文举起右手,五万名战士同时拉动枪栓的声音如同雪崩。"思想与武装结合起来,"他的指尖划过胸前校服上的血迹,"才是真正的强大力量。"

超时空装置的首次实战演示将典礼推向高潮。当德赛帝国侦察机的残骸拖着浓烟坠入山谷时,木子文的声音与爆炸的回声重叠在一起:"无人能挡!"这声宣告惊动了三十公里外的帝国哨所,值班军官在日志上记录道:"山区传来不明巨响,疑似矿难。"

深夜的领袖办公室里,木子文摩挲着莎莎当年送他的钢笔。窗外,根据地的兵工厂仍在彻夜轰鸣,将帝国的废铁锻造成自由的利器。1975年的这个秋夜,群山之巅的星火终于连成燎原之势,而两大帝国边境线上的探照灯,正不安地扫视着这片理论上"不存在"的抵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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