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消防员专用的危化品转运桶……”

林晓的声音低低响起，但没有人在意。

大家只是盯着这个仓促改装的大桶，下意识握紧土造长矛，心中想象着这位消防员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刻的忙乱。

桶盖中央，切割机粗暴撕开的长方形孔洞边缘翻卷。里面塞着两根灰色塑料管。应该不是普通水管，而是消防车上用的。一根两米左右，另外一根只有短短的20来公分。

“这个消防员很聪明，长管出气短管进气，外面用隔热膜……刘鸣史，打开！”

此刻巅峰时刻倒数时间已经达到10分钟的顾铁山，拿出烟斗。虽然他语气竭力平稳，但拿着烟斗的手却剧烈颤抖，连无源外骨骼都遮不住。

比他更不堪的是那些一毛一，无线电频道中，呼气声、咬牙声、甚至还有强忍着的啜泣声。

顾铁山理解这种感情，士兵们在必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牺牲自己的生命，但当他们看到拼死救援的目标不幸离世，那种沮丧和悲伤，几乎难以抵制。

就像当年在唐山大地震，作为扛着铁锨冲进震中的一员，他同样经历过这样的感情冲击。

士兵们也是人，虽然战前也许会害怕，也会想家。但当真正投放战斗时，又变得英雄顽强。可眼前的大桶音乐骤停，也许预示着战斗已经失败！

“军士长，消防员头盔上有头盔摄像机！”林晓报告。

“放到所有人全封闭头盔上。”

……全封闭头盔的透明观察窗仿佛投影般亮起，画面剧烈晃动，紧张的呼吸声汽笛般回响。

“刘峰，抱着幸存者快跑，我们挡住他们！”

男人撕裂的嗓音在画面中回响，镜头的偶尔的调转，看到几个穿着消防员装备的人正用身体阻挡着从楼顶上扑下来的人群。

“妈妈……我要妈妈……”

小女孩尖锐的声音寒风掠过山谷般尖锐，令人背脊发寒。

好不容易，镜头的主人跑下楼。途中躲过扑来的丧尸，看得出来那时的丧尸只具有普通人的速度，还不像现在这么疯狂。

最后镜头的主人摆脱丧尸，抱着小女孩跑进一辆消防车，这令所有观看视频的人不禁松了口气。

随后消防员把小女孩安顿在驾驶室，他自己从消防车上拖下个大桶，开始用破拆装置改造大桶，同时他开始说话。

“1：26我们接到报警，赶到滨河小区，出口被车辆堵塞，院里突然出现奇怪的人撕咬人类。我感觉像丧尸，然后我们救下这个小女孩，我的战友为掩护我们和丧尸拼命。”

镜头中看到他飞快的用袖子擦了下眼睛，这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胳膊上有个深深的伤口。

“我在大约十分钟前被咬，估计跑不了感染，希望我死前能完成这个桶……”

他才刚刚说到这儿，“呜”的一声汽笛鸣响，镜头调转，一辆失控的卡车撞过来。

“轰隆……”巨响中，两车车尾剐蹭的消防车剧烈晃动，小女孩的尖叫如哨子般从消防车中响起。

镜头的主人公似乎并没有受伤，他望向飞快奔走的卡车。卡车的集装箱上印着“大江生物”，消防车撕裂集装箱一个角，几个箱子滚动着掉下来发出“澎澎澎”的声音。

其中一个落到镜头主人不远处，蜂窝状白色碎块裹着冷气四散，木箱侧面有个环形带五箭头的图标，以及一小段英文名称——“DOMAINES”（拉菲）。

“我感觉得到，我就要变成那些变丧尸了。”

消防员急促的说着，不断有袖子擦着脸，在他头盔射灯的照耀下，能看到鲜红的血印。

他打开消防车的门向小女孩伸出胳膊：“来，到叔叔这儿来。”

受惊的小女孩哭泣着扑进他怀里。

“小妹-妹，你坐在这个桶里。一定一定不要出声，叔叔背你去找妈妈。”

受到惊吓的小女孩，睁着红桃似的眼睛点头。

“手机里放这首歌，是叔叔小时候最喜欢听的，它会一直陪着你！”

“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挂在天空放光明……”的音乐声响起，接着随着桶盖盖上来，大桶内陷入黑暗。

只余小女孩在低低啜泣中：“妈妈，消防员叔叔背着我去找你……这里好黑……妈妈……”

而镜头的主角，这时从掉下来的箱子上拆下木板，然后沾自己逐渐变黑的血写下——“桶内的小女孩是我队友用命换来的幸存者，请尽量营救，敬礼！”

顾铁山看着消防员丧尸，嘴唇哆嗦了下：“男儿到死心似铁，使命必达才是带把的爷们！全体都有……”他立正高喝：“敬礼！”，十几个汉子一起朝被绑成粽子的消防员丧尸行礼。

“咔啦……”大桶的卡子被打开，那回荡在寂静超市里的声音，像大锤抗击的所有人心脏上。

顾铁山把烟斗送进嘴里用牙齿紧紧咬着，他生怕年轻士兵们看到他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他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

打火机'啪'地窜起幽蓝火苗，在他刀刻般的面庞投下跳动阴影，刺刀般的苍眉狠狠卷在一起，咬着烟斗的脸上肌肉抖动。一直延续到耳根的苍老伤疤泛着薄薄的红光，虫子般扭曲。

“咔啦！”

又一声响，顾铁山手一抖，打火机熄灭。

一旁看着的叶阳辉，从他手中拿过打火机打着，替他点燃烟斗。

顾铁山望着他的脸，与其他人相比这个特种狙击手要更沉稳些，但眼底泛起的红光中还带着些愤怒。

对了，愤怒！

顾铁山抬眸瞅向远处的未来之瞳，那儿灯光明亮。顾铁山想到自己楼上，连应急电源都用光了，可未来之瞳依旧灯光明亮。

消防员在拼命救助幸存者，可“大江实业”的卡车只管给权贵们运酒。

他把烟斗咬得更紧，几乎要把烟斗柄咬断。

“军士长。”

叶阳辉小声提醒，顾铁山吸了好几口，才就着打火机把烟斗点燃。味道强烈的黑烟草，散发出火山灰般的气息。

被呛到的叶阳辉下意识退了步，但吸进的一小口烟雾，却令他心中涌起一阵热流，心中下意识猜测：“难道军士长的神勇，是因为吸了这玩意！”

就在他想的时候，不容易打开的“危化转运桶”发出最后的“呯”声，盖子被揭开了。

桶底小女孩小小的身体在桶底蜷缩着，小脸苍白，一抹发丝被干涸的汗迹粘在她的小脸上。在她脸颊附近，是一台手机。

无线电里蜿蜒的呜咽尤如小提琴的忧伤，随即被'咯吱吱'的切齿声碾碎。

军医小吴上前抱出小女孩，探出手指将  “心肺特征综合传感器（PPG）”  贴在她的耳边。

“窦性心律！”随后从带红十字的背包中拿出保温毯把女孩裹住，又将外骨骼的金属指甲抵在女童胸前。

“电击，闪开！”

“澎”女童僵直的身体弓起，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紧盯着。

随着她小小的身体落下，却没有丝毫反应，令无线电里充满了充满不甘与悲愤的咽唾沫声。

“澎”又一次希望升起，随着身体的落下消散。仿佛大海的潮汐，把希望的海浪在礁石撞碎成飞沫。

叶阳辉注意到，顾铁山叼着的烟斗不受控制的上下起伏。苍老的脸上，那道伤疤居然已经变成赤红。

下意识叶阳辉向未来之瞳望去，大楼灯光在这黯淡的尸乱之夜依旧如同灯塔般明亮。甚至他清楚的看到，已经完成清剿的利刃小队的队员正进入电梯。

听着无线电中，不知谁的啜泣声，他攥紧拳头，外骨骼的装甲拳套被攥得发出“咯咯”声。

尽管他依旧不认为，老兵的战争经验能适合生化末世。但作为前利刃小队的队员，身上曾经的光环因为他们的作为而变得黯淡起来。

“哭个屁”顾铁山拿下烟斗，暴喝在超市中回荡。“军医急救，  其他人三人一组互相掩护清查超市。发现丧尸群不要攻击，呼叫其他人支援。”

在刚刚进入超市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这里比居民楼更适合做民兵总部。虽然矮了些，但这里物资丰富，可以作为民兵部队的起步物资。

“小刘，小叶，你们两个跟我。”转向要走，顾铁山又对一毛一们道：“遇到落单的尽量不要用枪，用弩弓。”

***弓的外形与枪没有多少区别，照样有装着瞄准具的战术鱼骨。拿起弩弓轻松上弦的顾铁山向未来之瞳投下深深一瞥，然后当先向满是丧尸尸体的自动楼梯走去。

随着战斗任务的布置，大家都组队分散开，唯有军医小吴已经摘下装甲手套，给女孩做心肺复苏。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那个一个卧在货架顶上的玩自己尾巴的缅因猫看到顾铁山行动，它无声跳下跟，仿佛一只宠物狗般跟在顾铁山身边。

正如所有人知道的那样，生化危机爆发在深夜，因此超市中并没有更多丧尸。最后查明，是超市的他储区几辆补货卡车的司机以及卸车的工作人员。

尤其这间超市的附属建筑物有员工宿舍，这才是超市丧尸的主要来源。

“所有人，拆重型货架，加固超市各个入口……”

才说到这儿，突然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拯救幸存女童成功”——视野角度，荣誉值变成“16”的字样。

不等顾铁山有所反应，无线电里传来军医小吴的报告：“报告军士长，小女孩醒了。”

“小女孩醒了”五个字，仿佛突然把南极的冰搬到了沙漠，滋润了干涸万物。这也让这一群拼命救下小妹子的汉子们，感觉所有付出都值了。

顾铁山喉头涌动了下，他掩饰住心中的激动，淡淡道：“所有人继续加固超市门户，尽量不要搞出声音。我决定以这儿做为我们住宅楼基地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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