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齐枫侧过头，“比如？”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小荷怯生生的声音再度传来：“少爷，天色已晚，咱们是不是该……”

南宫玥退开半步，脸上又恢复那副端庄模样：“既然贵仆来寻，奴家就不多留公子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请柬，“明日凭此物登船即可。”

齐枫接过请柬时，南宫玥的尾指在他掌心轻轻一勾。

这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却让一旁的丫鬟瞬间红了脸。

下楼时，周子陵正倚在朱漆立柱旁，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齐兄与美人品酒论诗，可还尽兴？”

“周兄说笑了。”齐枫将请柬收入袖中，“不过是讨教些诗词罢了。”

周子陵突然压低声音：“齐兄小心些。这南宫玥来历不简单，去年漕运衙门查抄的私盐案，据说就与醉月楼……”

话未说完，楼上突然传来南宫玥的娇嗔：“周公子又在说奴家什么坏话？”

她倚着栏杆，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美轮美奂，哪怕就算是前世的某些女明星都赶不及。

“若要醒酒汤，奴家这就让厨房准备。”

周子陵哈哈一笑，揽过齐枫的肩膀就往外走：“不必了！我这就带齐兄去喝真正的醒酒汤，城南王记的鳝丝面，热汤里撒一把胡椒，什么酒劲都散了！”

踏出醉月楼时，齐枫回头望了一眼。

南宫玥仍站在窗前，见他回头，忽然将一方绢帕抛了下来。

那帕子在空中舒展，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齐枫肩头。

周子陵挤眉弄眼地撞了下齐枫肩膀：“齐兄这是要走桃花运啊！”

齐枫笑而不语。

王记面馆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灶台边，老板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泛着油光，正抻着一团雪白的面团。

只见他手腕一抖，面条便如银丝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啪”地一声落入沸腾的大锅中。

“齐兄，快尝尝这个！”周子陵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鳝丝面，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

鳝丝金黄酥脆，上面还挂着晶亮的油珠，与翠绿的葱花相映成趣。

“王记的招牌，鳝鱼都是现杀现炒，你看这肉质！”

他用筷子轻轻一挑，鳝丝便如花瓣般散开，“嫩而不散，这才是火候到家的本事。”

齐枫接过乌木筷子，只见面条根根分明，裹着酱色的汤汁。

他夹起一筷送入口中，顿时鲜香四溢。

面条劲道弹牙，鳝丝外酥里嫩，最妙的是那酱汁，咸鲜中带着一丝甜味，后调还有淡淡的酒香。

“这酱汁……”齐枫细细品味，“可是加了绍兴黄酒？”

周子陵拍案叫绝：“齐兄果然行家！王老板的独门秘方，就是用五年陈的花雕酒来炝锅。”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听说连知府大人都派人来偷师过，可惜学不到精髓。”

小荷坐在一旁，面前也摆着一碗精致的素面，汤色清亮，上面漂着几片嫩绿的菜心。

她却迟迟不动筷，眼睛不住地往门外张望，手指绞着衣角。

“怎么了？”齐枫注意到她的异样，温声问道。

小荷咬了咬唇，声音细如蚊呐：“少爷，青禾姐还没回来……她会不会……”

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眼圈却微微发红。

齐枫放下筷子，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递给她：“青禾身手不凡，不会有事，而且她知道我们住在知府大人府上，忙完自会来寻。”

周子陵饶有兴趣地凑过来：“哟，齐兄对于这小侍女很关心啊，怕不是普通侍女吧？”

“周兄说笑了。”齐枫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小荷自幼跟着我，情同兄妹。这丫头心思细，总爱操心。”

小荷闻言，破涕为笑：“少爷就会哄人。”这才低头吃起面来，却还是时不时瞥向门外。

周子陵给齐枫斟了杯浊酒：“齐兄对下人这般体贴，难怪能写出但愿人长久这样的佳句。”

他举杯相敬，“来，为知己干一杯！”

酒过三巡，周子陵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齐兄可知道，最近府城来了批京城的大人物？”

齐枫夹了粒花生米：“哦？愿闻其详。”

“我爹曾和我说过前日亲眼看见一队锦衣卫进了按察使司。”周子陵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在追捕他国的细作，身上带着重要密函。”

齐枫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细作？”

“嘘！”周子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牵连甚广，据说京城已经有不少人掉了脑袋。”

他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那细作身上带着这个标记，好像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暗记。”

齐枫盯着那个符号看了片刻，忽然笑道：“周兄莫不是酒喝多了，开始编故事了？”

周子陵急得直摆手：“千真万确！我爹说那密函关系到北境边防，若是找不回来……”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整个按察使司都要遭殃。”

这时，老板端来一碟刚出锅的葱油饼，金黄酥脆的饼皮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周子陵立即夹了一块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嘶，好烫！不过这饼……唔……外酥里嫩……齐兄快尝尝……”

齐枫咬了一口，果然酥脆异常，内里却是柔软的面芯，葱香浓郁却不呛人。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周兄觉得，今日醉月楼那场搜查，与此事有关？”

“十有八九！”周子陵凑得更近，酒气喷在齐枫脸上，“我听说那细作最擅长易容，常混迹于青楼酒肆，而且……据说是个女子。”

齐枫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周兄消息这般灵通，不如改行去做捕快？”

周子陵哈哈大笑，拍着齐枫的肩膀：“我这点小道消息算什么？倒是齐兄……”

他挤眉弄眼，“明日真要去那画舫？”

齐枫点头：“既然答应了南宫姑娘，自然要去。”

“那我可得跟着去开开眼界。”周子陵又给两人斟满酒，“本来对这些诗会没兴趣，但既然齐兄要去……”

他神秘一笑，“说不定能遇见什么有趣的人。”

酒足饭饱，周子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结账，从钱袋里排出十几枚铜钱，又额外给了老板一块碎银：“不用找了！王老板的手艺，值这个价！”

走出面馆，夜风微凉。

周子陵搭着齐枫的肩膀，醉醺醺地说道：“明日午时……西湖码头……不见不散……”

说完便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往自家方向走去。

小荷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齐枫脑海中回响着周子陵的话。

正思索间，小荷突然停下脚步：“少爷！”

齐枫抬头，只见知府府邸的大门前，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

月光下，楚清秋的面纱微微飘动，露出的那双眼睛如寒星般清冷。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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