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仙子，有兴趣亲手开一方寰宇么...”

文谦的声音很轻。

却让密室里炸了锅。

啪嗒。

元宝嘴里叼的仙果掉了，滚到地上沾了灰。

他压根没注意，小嘴张得老大。

旁边的青鸾，气都断了，睫毛动也不动。雷莽更是全身的肉都绷紧了，骨节咔咔作响，身上电光噼啪的闪，像是听见了什么鬼话，随时准备一雷劈死这个疯子。

开辟寰宇？

这四个字，不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也不是古书上的传说。

它是每个修行者心里的禁区。

想都不敢想。

自己造规则，自己管生死，自己成一个世界。

那是神明才配干的事。

可现在，聚宝阁一个看起来挺体面的管事，对着一个刚飞天没多久，穷的叮当响的凌念，随口问了句，要不要搞一把真人创世？

这比花两百万仙玉买个废种，还要疯一万倍。

简直是疯子里的疯子，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密室里死一样的安静。

凌念没立刻回话。

她眼皮一垂，手指碰了碰怀里的玉盒。

冰凉。

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封印，她能感应到里面那颗来自玄黄界的种子，正拼命的吸着仙界的灵气。

一种很弱，但又死不放弃的脉动，从封印深处传出来。

带着依赖，带着想念。

一下。

又一下。

这虚弱的心跳，针扎似的，让她心口抽着疼。

那是她的家。

是她来的地方。

如今就剩下这么点念想了。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很  �1�2�1�0�1�0�1�4的眼睛里，烧起了两团火，亮的吓人。她的声音因为情绪，有点哑。

“你们聚宝阁，图个啥？”

她从不信天上会掉馅饼，就算掉，也是铁饼。开辟寰宇这种能把天捅破的大事，要花的钱和要担的风险，能让任何一个顶级大派当场倒闭。聚宝阁是有钱，但也没道理做这种赔本买卖。

把这种天大的好处，送给她们这群在仙界没钱没势，还背了一屁股债的外地人？

这背后要是没鬼，她凌念两个字倒过来写。

“凌仙子爽快，那文某也就不兜圈子了。”文谦脸上的笑还挂着，可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

“我们图的，是一个能跟天命神庭掰腕子的未来。”

他一字一顿，说出了一个能让整个仙界抖三抖的秘密。

“天命神天，表面上是维持万界秩序，管着飞升通道的老大。呵呵，秩序？”文谦的笑声里全是嘲讽，“骨子里，它就是个打着老天爷旗号，趴在所有世界身上吸血的毒瘤。”

“它们拼命的吸下面世界的气运和本源，去养它背后的主子。九成九的飞升通道都死死的捏在它们手里。”

“数不清的天才，千辛万苦飞升上来，等着他们的不是成仙得道，是神庭的狗链子。要么，交出你的道果和气运，给神庭当狗。要么，就像仙子您在飞升通道里碰到的那样，随便给你安个罪名，半路弄死你。你一身的修为气运，都成了别人往上爬的梯子。”

“我聚宝阁做生意，信的是大家发财，有来有往。天命神庭干的这些事，等于把我们最大的‘货源’给堵了，断了我们生意的根。”

文谦的眼里，是几万年积攒下来，快要烧成实质的恨。

“我们聚宝阁跟神庭斗了几万年，还是动不了它的根本。它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头上。”

“直到...你们出现了。”

他的目光盯在凌念身上，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疯狂。

“您在下界，就能逆天，亲手撕了天道血契。这份运气和胆子，几万年都见不到一个。”

“您身边的这位神道友。”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神无衣，那个让他这个金仙都心慌的男人，“他的境界，恐怕已经超出了这个仙界的范围，看不透。”

“还有您的伙伴们，一个有太古神兽青鸾血脉，速度快得没边。一个是吞万法的神兽貔貅转世，天生的财神爷。一个更是纯粹的战意化形，越打越猛...”

“但最重要的，”文谦的视线，最后还是落回了凌念怀里的玉盒，“是您手里这枚世界之种。”

“它虽然快碎了，却是被天命神庭亲手‘杀掉’的世界。它的每一寸，都刻着一个世界被毁掉时的恨和不甘。”

“所以，它的根子，就跟天命神庭的道，天生不对付。”

“用它开出来的新世界，将是唯一一个，能在根子上，真正威胁到天命神庭统治的东西。它是撬动那座大山的第一个点！”

“所以，我们赌了。”

文谦对着凌念，深深的弯下腰。

一个金仙。

对一个真仙。

一个大势力的代表，对一个前途未卜的年轻人，行了最大的礼。

“聚宝阁愿意砸锅卖铁，帮仙子干这件开天辟地的大事。我们什么好处都不要，只求事成那天，能和仙子当最铁的盟友，一起推翻那座早该塌了的大山！”

密室里又安静下来，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很久。

凌念站起身，把那个装着玄黄界最后希望的玉盒，郑重的收好。

“带我们去你们准备好的地方。”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却有种让人没法拒绝的劲儿。

“这个盟，我应了。”

...

九天仙城外，一处被无数仙阵藏起来的洞天福地。

这里的仙气，浓的跟浆糊一样，寻常仙人随便吸一口，都顶得上好几天苦修。这是聚宝阁花了几万年，偷偷建的秘密老窝之一，现在，这个绝对机密的地方，为凌念他们敞开了。

一座安静的院子里，竹影摇晃，水声哗哗。

凌念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这是他们到仙界后，第一次真正的核心会议。

“都说说吧，有啥想法？”凌念先开了口。

“还能有啥想法？干他娘的！”

雷莽第一个炸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桌子嗡嗡响，身上的战意跟火苗一样往上窜。“哪个叫苏婉若的贱人，还有那狗屁天命神庭，把咱们家都偷了，还他妈挂外面当战利品卖！这口气，老子咽不下！老大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

“打是肯定要打的，可是...怎么打？”青鸾比他冷静，她眉毛皱着，“天命神庭势力太大了，听文谦说，那苏仙子现在是金仙，手下一堆高手。我们现在，拿什么跟人斗？拿鸡蛋砸石头？”

“咳咳。”

元宝清了清嗓子，摊开一双肉乎乎的小手，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最关键的问题是，咱们现在...很穷，非常穷，穷的掉渣！为了拍下哪颗种子，咱们欠了聚宝阁一百多万上品仙玉的巨帐！一百多万啊！把我按斤卖了都不值这个价！这还没开打呢，咱们就先成了‘仙负翁’。拿头跟人家斗啊？”

“别叫我老板了。”

凌念突然开口，打断了元宝的哭穷。

元宝一愣，眨了眨眼：“啊？不叫老板叫什么？”

“叫我凌念，或者...叫我老大也行。”凌念的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弧度。

“从今天起，我们不是老板和伙计。”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冲动的雷莽，冷静的青鸾，财迷但忠心的元宝，还有一直不说话却让人安心的神无衣。

“我们是伙伴。”

“是家人。”

“是要在这仙界，干一票大事的合伙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跟石头砸在铁上一样，铿锵有力。

“我们的道，不该只为了飞升，更不该只为了报仇。”

“苏婉若要羞辱我们，天命神庭想把我们踩脚底下当蚂蚁，那好，我们就亲手建一个比他们更强，更亮，更稳的新世界！”

“他们偷万界气运，把众生当猪狗。那我们就造一个真正公平自由，让万物都有机会成道的乾坤！”

“我们的目标，是建一个能跟天命神庭对着干，甚至有一天能掀翻它的全新势力！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人的家，是不能偷的。有些人的底线，是不能碰的！”

一番话，说得雷莽浑身血都烧起来了，青鸾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就连刚才还在哭穷的元宝，小眼睛里都冒出了火。

“老大说的对！他天命神庭能开公司上市，咱们也能！咱们就叫...就叫复仇者联盟！”元宝激动地挥着小拳头，中二魂烧得旺旺的。

“...”众人没话说了。

“我们的本钱，是什么？”凌念没理他，冷静的抛出问题。

她看向元宝：“是你的貔貅天赋，吞金纳宝，聚拢天下财源。未来，你就是我们的财神爷，我们的央行行长。”

“我？”元宝指着自己鼻子，有点不信。

“是青鸾你穿梭虚空，来去无踪的速度。你将是我们最顶级的探子和最要命的刺客，是我们的眼睛和刀子。”

“是雷莽你猛得一塌糊涂的战力。你将是我们最硬的盾和最利的矛，是所有敌人的噩梦。”

“是神无衣熔炼万法，看穿规则的境界。你是我们最根本的定海神针，是我们的核武器。”

“更重要的，是我。”凌念顿了顿，眼里是满满的自信，“我出主意的脑子，和我那份连天道都敢掀翻的运气。”

“还有我！还有我！”

一个暴躁又兴奋的念头在凌念脑子里炸开。镇世鼎嗡嗡的震动，一股古老的气息一闪而过，让雷莽和青鸾都心头一跳。

小五的残魂彻底醒了，在鼎里上蹿下跳。

【操！老大，你把本大爷给忘了？老子可是太古狻猊！等我恢复过来，一口龙息神火喷出去，管他什么金仙玄仙，都得给老子跪下唱《征服》！】

凌念的嘴角，终于真的笑了。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尊古朴的镇世鼎滴溜溜的冒出来，散发着混沌的气息。

“现在，开始我们的第一步。”

她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

“孵化，我们的世界。”

...

三个月后。

洞天福地的最深处，一座引动了方圆万里地脉，汇聚了无数仙灵之气的巨大法阵正在运转。法阵的纹路复杂到极致，中心，仙气已经浓郁成了液态的灵池。

凌念盘腿坐在灵池中央。

她面前，镇世鼎悬着，鼎身上，一缕缕灰蒙蒙的混沌气垂落下来。

神无衣坐在她身后，双掌贴着她的背心。精纯到极点的力量，正不停的渡入她体内，帮她稳住心神，对抗孵化世界带来的巨大消耗和冲击。

雷莽和青鸾守在法阵两边，一个全身雷光缠绕，一个身边青风盘旋，警惕着任何动静。

元宝则在法阵边缘来回跑。他看看聚宝阁送来的一箱箱宝贝，又看看自己攒的私房钱，小脸都纠结烂了。每当法阵能量弱了点，他就咬着牙，闭着眼，抓起一件宝贝扔进阵眼。

“我的三万年星辰铁！呜呜呜...”

“我的虚空神晶！我的养老本啊！”

“我的九叶还阳草...”

每件宝贝扔进去，瞬间就化成最纯的能量，流进镇世鼎里。元宝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就是现在！”

一直闭着眼的凌念猛的睁开双眼，两道神光射出，几乎要刺穿虚空。

她捧起那个装着世界之种的玉盒，神情严肃，动作轻柔，缓缓将其打开。

那颗暗淡无光，满是裂纹的种子，在碰到镇世鼎里浓郁混沌气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自己投进了鼎里。

轰！

镇世鼎发出一声闷响，整个洞天都晃了一下。

鼎内，原本平静的混沌气瞬间炸了，疯狂的翻滚咆哮，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世界之种就在漩涡中心，疯了一样的吞噬着那些宝贝化成的能量。

肉眼可见的，它表面的裂纹，正在一丝丝的被修好。

一股来自远古洪荒，浩瀚苍茫的气息，从鼎里漫了出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慢。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元宝的仓库肉眼可见的空了。他心疼的直抽抽，但看到凌念越来越白的脸，还是咬碎了牙，将最后一件压箱底的宝贝，那截据说能撑起一个小世界的虚空神木，也含着泪扔进了法阵。

神无衣的脸色也开始发白，这么海量的力量输出，就算是他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而凌念，她的神魂之力早用到了极限，识海里甚至出现了裂痕。她全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在死撑。她的脑子里，不断闪过玄黄界最后时刻的画面，那是整个世界的哀嚎和绝望，这股力量让她痛苦，也给了她无穷的动力。

就在所有人都快撑不住的时候。

咚。

一声很轻的响动，突然在鼎内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跨越了时空，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紧接着。

咚咚。

咚咚咚。

那脉动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强，带着一种新生的喜悦和用不完的活力。

鼎里翻滚的混沌气，平息了。

在灰蒙蒙的混沌中心，那颗曾经死掉的种子，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光。在光的核心，一抹代表着生命和希望的绿色，顽强的破开混沌，悄悄的冒了出来。

那是一片小小的，嫩绿的叶芽。

成了！

凌念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

她缓缓站起身，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摇摇晃晃，但她的腰杆，却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

她的目光穿过石壁，越过时空，遥遥的看向仙界尽头，那座高高在上的天命神庭主殿。

她扯了扯嘴角。

“这盘棋...”

“才刚开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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