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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 钟声


沪上汤臣一品的落地窗把晚霞框成一幅流动的画,沈墨华从电脑前站起时,窗外的金红刚好漫过他的肩线。

他的动作不快,像老式座钟里精准的齿轮,每一步都踩在时间的节点上。

真丝手帕在指间展开,米白色的料子映着他袖口的珍珠母贝纽扣,泛出柔和的光。

他低头擦拭双手,指尖、指缝、虎口,每一寸都照顾到,动作仔细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帕子吸走了键盘留下的微凉,也吸走了刚才那通电话里传来的焦灼——

马克在那头嘶吼着“空头爆仓了!我们赚疯了!”,他却只“嗯”了一声,像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擦完左手换右手时,身后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

沈墨华的余光里,电脑屏幕的蓝光漫延开来,化作纽约交易大厅的荧光,那些跳动的数字不再安分地待在屏幕里,而是在空中炸开,绿色的涨势瞬间崩塌,红色的跌势如瀑布倾泻,砸在看不见的地面上,溅起亿万碎片。

理查德惨白的脸、杰克摔碎的电话、红马甲交易员绝望的嘶吼……

这些画面像被揉碎的胶片,在他身后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混沌。

有人抓着头发撞向电脑,有人瘫在地上痛哭,有人对着空气挥舞拳头,嘴里喊着听不懂的咒骂。

数字的洪流裹挟着人声,在他身后掀起滔天巨浪,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安静的书房吞没。

可沈墨华像风暴眼里的礁石,纹丝不动。

他叠好手帕,动作依旧慢条斯理。

那些崩塌的数字、绝望的哭喊,在他身后明明灭灭,却碰不到他分毫,像隔着层无形的玻璃,看得见,摸不着,扰不乱他呼吸的节奏。

他把叠好的手帕放回口袋,转身时,那片海市蜃楼突然碎了,像被晚风拂过的雾气。

身后只有安静的书房,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跌幅,却像幅完成的画作,再无波澜。

同一时刻,纽约的交易大厅里,理查德瘫坐在地上,抵着冰冷的墙壁,却撑不起他软得像面条的身子。

他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屏幕,账户净值栏那片赤红刺得他眼眶生疼,数字后面的负号像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上周的狂热还在血管里残留着温度——他站在桌子上挥舞K线图,对着实习生吹嘘“这波能赚够儿子的大学学费”,甚至给离婚的妻子发了条短信,说“等着看我东山再起”。

现在想来,那些话像小丑的独白,每一个字都在打他的脸。

冷水是从头顶浇下来的,不是真的水,是绝望带来的寒意。从头顶到脚心,冻得他骨头缝都在疼。

他想起刚入行时,老经理说的话:“市场里最不缺的就是机会,最缺的是守住本心的冷静。”

当时他嗤之以鼻,觉得那是老年人的保守,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

那些被贪婪蒙蔽的日子在眼前闪回:看到别人赚钱时的嫉妒,听到“内幕消息”时的冲动,加杠杆时的孤注一掷……每一个决定都像多米诺骨牌,推倒了最后一道防线。

他以为自己在驾驭市场,其实早就成了欲望的奴隶,被牵着鼻子走向深渊。

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每跳一下,就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剜一下。儿子的笑脸、前妻失望的眼神、银行催款的短信……这些画面混着红色的数字,在他脑子里旋转,让他头痛欲裂。

他想抬手关掉电脑,手指却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纳斯达克的收盘钟声在下午四点准时响起,“当——当——”的余音在交易大厅里荡开,却像口锈迹斑斑的丧钟,敲得每个人心口发沉。

这声音本该标志着一天交易的结束,此刻却像在为某种东西举行葬礼,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交易大厅的灯还亮着,几百盏荧光灯把天花板照得惨白,光线落在每个人脸上,却映不出半分暖意,反而把眼下的青黑、嘴角的褶皱都放大了几倍。

地板上散落着被揉成一团的研报,有的被踩出了黑乎乎的鞋印,有的边角被撕得参差不齐,露出里面被红笔圈过的“买入评级”,此刻看来像个巨大的讽刺。

杰克刚才摔碎的电话还躺在地上,塑料碎片混着咖啡渍,和散落的交易单缠在一起。

那些交易单上的数字被泪水晕开,红色的跌幅像蔓延的血,从纸页边缘渗进地毯的纤维里,留下洗不掉的痕迹。

穿红马甲的交易员们大多瘫坐在椅子上,有人把领带扯下来扔在桌上,有人用手抓着头发,指缝间露出的头皮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理查德的办公椅倒在一边,他本人则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呜咽。

桌上的十字架项链掉在了键盘上,金属链缠着按键,像条锁住希望的锁链。

他早上精心熨烫的衬衫现在皱得像咸菜干,袖口沾着咖啡渍和不明污渍,和他平时一丝不苟的形象判若两人。

角落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呕吐声,是个刚入职的实习生,大概是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有人递过去一张纸巾,却没人说话,连安慰的力气都没有。

整个大厅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的嗡鸣和偶尔响起的抽泣声,像座灯火通明的坟场,活着的人比死人更绝望。

屏幕上的数字已经定格,纳斯达克综合指数最终收跌7.2%,创下年内最大单日跌幅。

那些曾经被追捧的互联网公司,股价跌得面目全非,K线图上的长阴线像把刀,划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滚动新闻的标题刺眼得很:“互联网泡沫破裂,恐慌蔓延华尔街”,下面配着交易大厅混乱的照片,却正是几小时前他们狂欢的样子。

有人慢慢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皮鞋踩在碎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像在踩碎自己的影子。

经过理查德的桌子时,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基金经理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天色已经暗了,纽约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却照不进这交易大厅里的阴霾。

清洁工推着扫地车进来,看着满地狼藉,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按下开关,机器发出“嗡嗡”的声响,开始清扫那些被撕碎的交易单和研报。

纸片在气流中打着旋儿,像无数只死去的蝴蝶,被卷入黑暗的角落。

荧光灯依旧亮着,把交易大厅照得如同白昼,却驱散不了那深入骨髓的颓废。

这里曾是梦想开始的地方,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有人在这里实现价值,而现在,它更像个巨大的祭坛,埋葬了无数人的贪婪和幻想,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化不开的绝望。

钟声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里飘荡,和空调的嗡鸣、扫地车的声响混在一起,成了这首葬礼进行曲的最后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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