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断肠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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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诗与瑯嬛进来时,宁安正趴在肃宁身上给他剪胡子。
“别动,伤着你我可不负责。”这是一个很吃力的动作,只是肃宁懒,靠在软榻上便不愿起身了,只能她来配合他。
肃宁看着她,正要说话,就被她捏住了嘴。“别说话,马上就好了。”
剪好了,还不忘在他唇上亲一下,起身后才发现有人,俏脸一瞬间俏脸酡红,微露一丝青涩羞意,低啐道,“都怪你,娘说你懒,果然没错,想想便是像了你。”
李诗笑道,“臣妾在家中时,也常为父亲剪胡子,手艺还不错,皇上若是有需要,下次可以来找臣妾。”
肃宁子长塌上坐起,“不了,朕答应过皇后,头发胡子都只让她碰。”
宁安暗暗拧了下他的腰,将剪刀收起,放到了一旁。
瑯嬛道,“皇上,臣妾做了些面果子,来给您与皇后娘娘尝尝。”她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一盘红艳艳的面果子。果子是调了色的,捏成了牡丹花的样子,栩栩如生。
“嗯。”肃宁低低应了一声。
李诗也道,“臣妾炖了一盅陈皮秋梨汤,皇上也尝尝?”她拿出汤,娇俏的笑着,直接拿到了皇上面前。
肃宁道,“皇后也给朕炖了梨汤。”自岭海之后,他的肺确实不如以前了,一到换季,便总会咳嗽。肺主气,司呼吸,主宣发肃降。肺气上逆,宣发肃降失常,便会咳嗽。他的小妻子不放心他,还专门去看了医术,又问了太医,知晓内伤咳嗽,多数发病时间长,常为半年甚至多年后,便每日押着他喝一些润肺的汤。梨汤他几乎天天喝,喝到想吐。
李诗看着自己送来的梨汤,有些尴尬,娇怯怯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也炖了梨汤,今日献丑了。”
温岚适时的端着梨汤走出,肃宁道,“既然来了,也一起尝尝皇后做的梨汤。”
瑯嬛脆声声笑道,“臣妾今日倒是沾了皇上的光了。”她起身,屈膝行礼,而后才有坐下。比之李诗,礼数周全的无可挑剔。
李诗看着碗中的梨汤,并不似一般的梨汤,加了陈皮,加了黄糖,微微发黄。这碗梨汤,白霜霜的,碗中几片银耳,碗底沉着几个晶莹剔透的小丸子。
瑯嬛尝了一口,有些不太确定道,“这不是银耳羹吗?”似没放糖,又似放了,只是微微的甜。
肃宁含着薄薄的笑道,“你再尝尝下面的丸子。”
瑯嬛睨了皇帝一眼,眼波悠悠荡荡,舀起一个小丸子送入口中,随即便“哎呀”一声,“这是梨子做的?”一咬下去,满口梨汁的清爽。
肃宁喝着汤,笑意浓郁的看着宁安,“皇后为了让朕多喝些梨汤,也是费尽心思。”
瑯嬛吃着丸子满眼惊喜,追问道,“皇后娘娘这是如何做的,吃这丸子竟如同吃鲜梨子一样。”
宁安握着肃宁的小臂,笑道,“倒也不算多巧思,不过是将鲜梨挤出汁水,一部分留用,一部分加些甘蔗汁熬稠,倒入磨具,放在外面冻成一个个小丸子。而后以浓汁入糯米面,揉成面,裹入小丸子入锅滚熟。后熬银耳汤时,不加糖,只加梨汁与甘蔗汁,快好时再加入滚好的丸子再一滚。”
瑯嬛又品了品,“不对,此梨汤滋味浓郁,不仅只有梨汁与甘蔗汁。”
肃宁喝完汤,拿过宁安软腴的小手把玩。
宁安继续笑道,“还有一些寻常养身的药材,倒也没多麻烦,不过是浓缩了,熬银耳汤时加了一勺。”皇上吃的药,自然不能让旁人知道。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今日还做了五色汤圆,温岚,去端一碗来给李美人、唐宝林尝尝。”
肃宁眉头微蹙,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脸微沉,凶相立现。宁安看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五个汤圆中有两颗是甜的,你选不中怨谁?”
五色汤圆,五种颜色,五种馅儿。甜馅儿二,咸馅儿三。甜馅儿为红豆、花生或芝麻;咸馅儿是山菌肉、白菜豆腐以及五仁牛肉。宁安吃不了很多汤圆,也不给他多吃。每次吃都是只下一碗,两人分着吃。吃时也不知什么颜色里有什么馅儿,便看自己的运气,两人在吃汤圆上的运气都不怎么样。肃宁想吃甜口的,却一直吃到咸的;宁安不喜欢甜,却总是吃到甜。
二人头靠着头,肩贴着肩,低声细语。看着两人眉眼的喜悦与微恼、微嗔,李诗口中无味。瑯嬛看了她一眼,咬下一颗汤圆。吃了一颗汤圆,瑯嬛放下了勺子,喝了一口茶漱口。她与李诗带来的面果子与梨汤,已经一分分冷的下去。
曹姑姑碰了碰瑯嬛,示意她该告辞了。瑯嬛了然,起身笑道,“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与皇后娘娘了。”她扫了一眼牡丹面果,“臣妾这也献丑的东西,臣妾便带回去了。”
肃宁道,“放着吧,皇后要吃芋头炖排骨,待会儿让小厨房将它放在排骨上,一吸一闷,刚好做配菜。”御膳房有个关东地区来的御厨,炖的排骨最是好吃,排骨与菜一同入锅,调了口,在其上盖上一层揉的筋道的生面,称其盖被。就这么盖上锅盖连同面一同闷熟,面吸了排骨的汤汁,底层香浓软糯,上层筋道,一锅既有菜又有主食。若是手再巧些,便会将面捏成各种花样,这样便是色香味俱全了。
他又扫了一眼李诗,“梨汤也留下吧。”
瑯嬛与李诗刚回到宫中,赏赐便下来了,瑯嬛得了一盘牛乳酥,李诗则得了一盘燕盏。前来送赏赐的太监与宫女笑道,“李美人,皇上说了,这燕窝孩童也是可以吃些的,对孩子好,让您细细挑了,炖给小主子吃呢。”
李诗笑道,“你去回了皇上,我知道了。”
太监与宫女走后,李诗轻叹,“他总是这样。”一面让她心酸灰心,一面又让她欢喜。什么时候,她与他,才能同他与皇后一样。
紫竹笑道,“主子,皇上还是关心咱们小主子的。”她弯腰看着摇篮中的女婴,“自己的骨肉,怎么可能不疼呢?”
李诗看着女婴,满眼想念,“也不知我的女儿如何了?”
紫竹看着她严肃道,“主子,您的女儿不就在这里吗?”她将女婴抱起,放在了她怀中。
李诗不知道的是,她亲生的孩子,刚送出宫,便在她母亲的授意下,被人处理掉了。她不能留着这么大的一个证据在身边,也不能留下这个先天有残疾的女婴。那些信中的一切安好,均是骗她的。
今年的新年,宁安懒得折腾,便没有回王府,而是留在宫中过了。后妃们开心,各个都说要热闹热闹,只有颂恩沉默着。短短一年时间,她便被折了所有的傲骨与骄纵。
瑯姚见她沉默,便主动坐过去,笑道,“刘采女,我们准备年三十那一日亲手包饺子,就在我宫中,你也一起来吧。”
谭宝林看了她一眼,也走了过来。“这一年多你身子也不太好,刚好今年皇上再宫中,热闹热闹,一年的病痛便全被吓走了。”
颂恩这一年身体不好是因为她屡屡被惩罚,屡屡因为顶撞、哭闹而被灌药。她的嗓子彻底哑了,比鸭子叫声更难听。这一年她被罚跪过,受过杖刑,还受过提铃、扳着、墪锁刑。
谭宝林见她不语,轻叹一声,“皇上喜静,不喜欢性子跳脱的女子。莫说是我们了,便是宫中伺候的人,谁不时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她的活泼骄纵是本性也好,为争宠也罢,都不重要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皇后便是如此,公主便是如此,闹起来能将宫中翻个遍。可是,咱们如何能同皇后公主比呢?”人,总要摆清自己的位置。“宫中与皇后娘娘家世相当的许多,可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自皇上年幼时便陪伴在他身边,同他相携相伴一路走来,陪着他走到了今日。我们如何能比?”从一开始,她们便输了。“若是皇上真如你所想,嫌弃皇后,厌弃皇后,不顾皇后一路的陪伴,他对我们又会多好呢?”她仗着家世,扬起下巴,挺起脊骨,可皇上偏偏要打断她的脊骨。原先她也不是很明白,后来久了,才知晓,她的家族,并非从一而终支持皇上的,如今她处处同皇后相比,又总是拿着家族说事,皇上便会以为她的家族不忿,甚至有谋反之心,他便会通过折断她的一切来告诉她的家族,皇权不可侵犯,傲骨嶙峋又如何,依然要被他踩在脚下。
可惜,她不懂。一味觉得委屈,只是一味控诉皇上,只是一味拿着家族说事。她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最终均会成为她家族的罪行。
自幼被娇养着的姑娘,单纯的愚蠢。
年三十那一日,即便是已经知晓皇上不会同她们一起过年,她们还是聚在瑯姚的宫中一起包了饺子,守了岁。午夜即将到来时,小八带着人来给她们送皇上的赏赐,同时宣告谭宝林晋封为谭才人。
谭才人自是欢喜,原先的些许困倦一扫而空。午夜之后,她回宫休息,因兴奋与思念家人而睡不着,忍不住问伺候的紫苏,“我也没有身孕,也并非得宠,皇上怎么会突然晋了我的位份?”
紫苏道,“皇上定是看主子本分,才会给主子晋封。”
“本分?”谭才人细细咀嚼着这二字。
肃宁午睡醒来时,宁安正在院子中晒锦缎。那是一块金黄的布,不见纹绣的痕迹,却在光下,隐隐显现出暗纹。
他伸着懒腰走出,“哪儿来的?”宁安的库房,他虽不是一清二楚,有哪些布料却是知道的。她嫁妆里的布料不是当年被汪青蔓偷偷拿出去卖了,便是管理不善发霉腐朽了。后来他给她补了一批,她也没放着,多是拿出来给他与孩子们做衣服了。
“冰窖里的。”
“嗯?”
宁安回头看着他,“冰窖里的,就是你说填了的冰窖,原来没填。我让长松陪我去的,里面的料子都腐烂了,唯有这一块,仿若新的一样,我就给拿出来了。”
肃宁心底一冷,“娘同我说填了。”
宁安笑道,“当时是要填的,后来忙忘了。”我听了故事后,便去问爹娘了,娘说确实有这回事,也确实有一个冰窖。那日他与长松跑回来后就哭,当天晚上就开始高烧,怎么都不退热,后来还是从民间找了个神婆,说了吓到了魂丢了,让他们拿着红布扎的旗子,去西北街喊他的名字,喊了好几圈,第二天就退烧了。之后也想填起过,可也觉得诡异,原想找个人来看看再填,可后来事多,便给忘了。她自然不会将他幼时吓哭高烧的事说出来,不过是好奇他吓哭的模样。
她挽住肃宁,仰头看着他。“我找白大哥来看过了,这布中有没有手筋不知道,但同步放在一起的梭子,却是是人骨所做。”
肃宁拧眉,“这些脏东西,你拿出来做什么?”
“林广虎暂时动不得,可负责贡绸的呢?”盐、茶、布,这三条线最是肥。“国库如今虽不亏空,可每年各地都有些大小天灾,灾年又不好收税,更不好将一切压在百姓身上。”正所谓苛政猛于虎,皇上登基才几年,总不好公然放老虎。既然是父母官,也该尽职尽责,她又不让他们贴不了百姓,不过是让他们将吞下的银子吐出来。“可若因天灾便免税,国库怎么办?”银子是有,可出的多,进的少,如何不让人心慌慌。“对了,前些日子我给你的税收法,你同朝臣们讨论的怎么样了?”
所谓的税收法,原是肃宁在考问孩子们功课时,随口提出的。他有意将税收分为土农工商四层,后在此基础之上,按年收入或所拥有土地、房产区分纳税等级。一个拥有二十亩地的农民,年产量万斤粮食,与租赁二十亩地,年产量千斤粮食的农民,所纳的税怎能一样。可如此又怕有些安于现状的人,不思进取,一味守着眼前的千斤粮食便心满意足。
他随口一说,原是想等忙过今年的雪灾,待春日再同大臣商讨。谁知她听后却记在了心中,将律法全部翻看了一遍,将他的想法一一落实,装订成册。
“让刑部与户部跟进了。”改革之事,急不得,需要一一调查各区各县各城的情况,逐一修正暂定的律法制度。
“那什么时候可以推行?”
肃宁笑看着她,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俯身亲上了她的唇。“怎么,国库的银子不够了吗?”他知道她催促并非自得编得律法,而是急国库银子少了,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
宁安道,“银子总是不嫌多的。”她掰着手指同他算账,“过些几日,各处的军营的银子一拨,各区各县各城的银子一拨,还有一些城门、堤坝的银子再一拨,国库得空了一半。”不抓紧收些回来,若是夏日里再干旱、大雨,银子根本就不够用。“对了,我让人准备了一些猪仔、小羊、鸡鸭,都是在当地买的,过几日就送去各个军营,总也不能光靠着朝廷得银子活,无战时,除了训练,我想着也可以养些家畜。”一个军营多少日,送去多少只猪仔、小羊、鸡鸭鹅,一一都有记录,半年考核一次,养的好的来年自然有奖赏,养得不好的得罚。“还有我看军营得女眷也不少,多是帮着做些杂事得,有些还帮将士们洗衣妇。洗衣妇这种事,让他们自己做就是了,女眷空出时间来织布刺绣,也能换些银子。我想过了,我只抽六成,余下四成给她们自己留着。”六成她要给各个军营留下一些,还要拨出一些给前去教她们织布绣花的绣娘、织娘,她能余下的寥寥无几。“就这,还不算被人贪腐下去的。”
肃宁圈着她,听着她絮絮念着国库银子不够用,当个皇上反倒是当的越发拮据了,又听她埋怨支出多,收入少,反复强调自己不是抠,而是放眼未来,防范于未然。他看着她一时嗔,一时笑,一时恼,一时怒,一时鼓脸,一时又竖眉……他看着她,收紧了手臂。
“小安。”
“嗯?”算着算着,又算出一笔支出,她正烦着。一张脸拧成一团,恨不能真如他玩笑时所言,干脆让他做个暴君算了,省得一笔笔得往外掏银子。
“我爱你。”他捧起她得脸,“很爱很爱。”
宁安抬头看他,她笑着伸手摸他得眼睛,“你的眼睛真漂亮。”
肃宁挑眉,“你就跟我说这个?”
“你的眼睛里有我,只有我。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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