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沈姑娘？”站在小门处的女使见状似笑非笑地看向沈薇，眼中充满了戏谑。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我很担心姐姐。”沈薇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之后抬脚向前走去，终是走进了这小门。

其实沈薇今天刚走到古宅外时，就被其宽阔的占地面积和建筑范围所惊讶了，只能说这个古家不愧是这里的土皇帝，宅子真的非常气派。

可是现在当她进入到这所府邸内时，却还是再一次被里面精致的陈设所震撼。

穿过那道让她心悸的小门，迎面是一方雕花影壁，青石板上凿刻着松鹤延年的纹样，边角爬满深绿的苔藓，倒像是从时光里长出来的一般。绕过影壁，整座庭院骤然铺展在眼前  ——

脚下是青灰色的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温润如玉，两侧是半人高的雕花石栏，栏外种着几株芭蕉，阔大的叶片上还凝着晨露，风一吹便簌簌作响。

庭院中央凿着一方锦鲤池，活水从假山上的石缝里淌下来，叮咚声敲碎了寂静，池边的汉白玉栏杆雕着缠枝莲纹，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正屋的门楣上悬着块乌木匾额，上书  “知意堂”  三个鎏金大字，笔力遒劲，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门扉是镂空的紫檀木，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阳光透过雕花漏进来，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花影。

廊下挂着两盏宫灯，绛色的灯穗垂在半空，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檀香，混着窗外芭蕉叶的清气，竟让人心头的惊惧淡了几分。

沈薇跟着女使往里走，指尖不经意拂过回廊的栏杆，触手竟是冰凉的汉白玉，上面浅刻着云纹，细腻得仿佛一触即化。

转过回廊，可见墙角种着一丛修竹，竹下立着尊半旧的青铜鼎，鼎里插着几支干枯的莲蓬，倒添了几分古意。

正当沈薇正为这古宅的高雅富贵感慨时，女使却引着她拐向另一个方向。

比起先前正屋的气派雅致，这片区域明显局促了不少  ——  院落虽也算修得精巧，却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摆件，规模更是小了一大圈，透着股说不出的拘谨。

迈进那扇半旧的竹编院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血腥味，混着点草木的清气。

院子里只一间正房带两侧小耳房，地面用青砖铺就，边角处已磨得发白，缝隙里钻出几丛青苔，正屋前种着棵半大的石榴树，枝叶倒也算繁茂，只是树干细弱，不像正院的老树那般苍劲。

窗棂是普通的木格，漆皮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浅黄的木色，窗纸也有些发灰，透着点昏沉的光。

门口挂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帘子，边角打着细密的补丁，被风一吹轻轻晃荡，露出屋里一角  ——  隐约能看见炕上铺着半旧的蓝印花布褥子，墙根摆着个掉漆的妆奁，镜面蒙着层薄雾，想来是许久没好好擦拭过了。

墙角开着几株凤仙花，红的粉的挤在一块儿，倒添了点活气，只是花瓣上沾着层薄灰，像是许久没人打理。

从沈薇嗅到那一抹血腥气时，她就知道自己终于到了。

“啊！”一声伴随着痛苦的喊叫声突然从屋子里传来。

紧接着，原本安静的院子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许多人，让本就逼仄的小院更显拥挤。

“快，沈娘要生了，快拿热水和剪子来！再去叫接生婆婆来！”屋子里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女声。

沈薇心下一紧，她急忙快步走向屋子，想要打开房门进去却被一个站在屋子门口的女使拦住。

“小沈姑娘，产房内是见不得风的，而且你现在进去只会添乱，也并不能帮什么忙。”女使面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闻言沈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想了想，到底是没有再坚持要进去，而是大声喊道：“姐姐！你还好吗，我来看你了！”

紧接着沈薇便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屋内人的回话，只是不知是里面的人太过疲乏，还是这周围太吵了，沈薇并没有听见半声回话。

此时，小院的院门处却再次传来一阵喧哗声，沈薇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女人被两个女使引着走了进来。

这中年女人看也不看沈薇，径直就走进了产房之中。

沈薇则被撞了一个踉跄，但是她现在却并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只因为她认得这个接生婆婆，而且她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喊——绝对不能让她给姐姐接生！

因为这个接生婆婆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幻境中压着她念誓词的纸人！

现在该怎么办？

直接冲进去是不可能的了，那样说不定她还会死在姐姐前面。

可是不进去，她又无法阻止这个接生婆婆。

“啊！”女人痛苦的喊叫再一次传了出来。

沈薇闻言咬了咬牙，正准备上前几步，谁料产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人现下双手满是鲜血，但是她却毫不在意，甚至伸出双手不断摆弄着，似乎是在欣赏的样子。

“你去告诉夫人，这沈娘难产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问她要哪个？”接生婆婆语调轻松，神情悠然，好像在说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不，沈薇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

她看着女使跑向外面，泪水慢慢盈满了双眼，她看向接生婆婆，“婆婆，求求你了，救救我姐姐吧。”

“哦？”接生婆婆像是才发现沈薇一般，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求求你了，救救我姐姐。”沈薇继续道。

“哎，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你去找一点草木灰来吧。”接生婆婆皱着眉头摇摇头，一脸的惋惜。

闻言沈薇重重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院子。

待四下无人，沈薇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她回首看向自己跑出来的院子，眼神冰冷。

其实从她第一次走进院子里听见女人的痛呼时，她就隐隐猜到她的“姐姐”只怕是活不下来了。

只是她是从娘家来的“妹妹”，怎么能不关心“姐姐”呢？

而且，那个接生婆婆还真是把她当成傻子耍了，草木灰哪里能救难产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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