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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特别的萨满巫师


图玛盘膝坐在毡垫上,仿若一块沉默的石碑。她身披鹿皮萨满袍,袍角垂挂着干枯的鸟骨与铜铃,那些铃铛在无风的帐内悄然作响,如幽魂在北地雪林间呢喃,带着一种来自远古的森冷低语,在空间中徘徊回旋。她的面庞深深褶皱,皮肤像干裂的苔石,仿佛岁月曾一针一线,在她脸上绣下整部民族的梦魇与传说。银灰色的发辫垂落胸前,被火光映得如同雪夜中结霜的藤蔓。她静坐不语,眼睑微闭,面容无悲无喜,如一尊刻在悬崖上的神像。但没人敢以为她沉睡。所有人都知道,那双眼睛一旦睁开,便能越过皮肉骨血,直刺人的灵魂深处——看清那些连本人都不敢承认的裂痕与畏惧。

整个大帐内,连咽口水的声音都变得刺耳。烛火摇曳,影子在帐壁上扭曲交缠,仿佛早已死去的祖灵正在低头俯视。谁都不敢开口。因为在图玛面前,说错一句话,不只是对神灵的不敬,更是对整个部族的记忆与祖先的背叛。图玛未言,却已如一口深井,将空气与情绪一并吞没。沉默,不再只是沉默,而是一种等待——灵魂裁决前的肃穆静候。

终于,她动了。图玛缓缓起身,动作轻缓却让人心头一紧。她身形瘦削,高大如干枯的松树,身上那袭黑色长袍因年久失修而缀满兽骨、羽毛与金属碎片,走动间发出不协和的铿然撞响,宛如夜间山林中猛兽低吼。她手中握着一柄枯骨所制的权杖,杖身布满裂纹,顶端嵌着一颗狼牙,在火光下闪着苍白寒芒,如风雪中咧嘴冷笑的死物。

图玛站在火盆旁,嗓音干涩沙哑,像是寒风掠过枯林:“大家——先安静。”

全帐无人敢动。图玛缓缓踱至中央,跪地铺开一张染着暗红斑痕的兽皮,其上印着隐约可辨的符纹与手印,仿佛来自梦魇深处的图腾。接着,她从袍中取出两件圣物:一枚嵌着银边的狼牙坠子,和一块血红似凝固鲜血的玉石,神色庄重地将它们摆在兽皮上。

图玛闭目凝神,口中开始缓缓念诵古老咒语。那声音低沉悠远,如风吹骨穴,如石落深渊,仿佛从地底下冒出的声音,不属于人间。

就在这时,帐外风声突起,一阵刺骨寒意钻入缝隙,吹得铜铃狂响如万灵齐哭。火盆中的火焰骤然一跳,从柔和的橙黄变成了诡异的赤红,映得众人脸庞扭曲如鬼面。几片雪花被风卷入帐内,却未熄灭火焰,反而在火上轻飘一瞬,化作缕缕白烟升腾,缠绕着权杖与兽皮盘旋而上。

图玛猛地睁开双眼——那一刻,没人敢与她目光相对。那双眼睛如寒夜狼瞳,幽深、冰冷、毫无人情。她扫视众人,声音中带着不容违逆的威压:

“古老的预言曾言——”她语调低沉,一字一顿,如同铁锤叩击祖灵的石碑:

“冬至夜,冰风交加,血自西南而归。一如母狼的女子,将携病子北上伏尔加。若其子于冬至之夜转危为安,我族旧名将复苏,黑旄再举,群狼将出,草原再起。若其子亡,天降神罚,保加尔人大祸临头!”

咒语未尽,众人已如雷击。苏古尔皱紧眉头,哈桑垂目沉思,伊南缓缓点头,库尔班眼神游移,脸上浮现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图玛拄杖而立,语气忽转肃冷:“若她果真是天命之狼,动她一指便是对天对祖的不敬,必招神罚。但若她狼子野心,藏刀于怀,我族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神话化为灾祸。”她的目光落在大可汗身上,缓缓道:“是福是祸,须以火试之,以血辨之。”帐内死寂,只有火焰呼啸作响,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团熊燃的审判之火。

争论持续了一整夜,火光映照着众人或愤怒、或疑惑、或敬畏的脸庞。在图玛的调解和大可汗的默许下,议会终于达成妥协:

卢切扎尔和她的队伍可以暂时住在保加尔汗国境内的边境附近,期限二个月,不得擅自离开营地或靠近比尔亚尔;

允许卢切扎尔在保加尔汗国境内停留,保加尔汗国为卢切扎尔的儿子治病,汗国为其提供珍贵的助产药材和萨满巫师和医生;

允许卢切扎尔属部可派遣一支十人以下的一支队伍前往比尔亚尔市集采购物资;保加尔汗国可有偿平价帮助卢切扎尔属部过冬,包括提供粮食和牲畜草料。

两个月后,队伍必须离开,违者将被视为敌人,格杀勿论;

这份命令用黑羊血书写,以火封印,正式传达。

图玛亲自取黑羊之血调制墨汁,以枯骨为笔,在一张处理过的牛皮上缓缓书写命令。字迹遒劲如刃,笔锋起处仿佛带着火焰的温度,落笔之间似有雷鸣之声回荡帐内。末了,他低声念诵古语,滴上数滴牛脂,将牛皮置于火盆边缘轻烘。一道暗红色的萨满火印缓缓浮现,隐隐散发出焦脂与香草交融的气味,如同神灵低语。

图玛将那封封缄完毕的牛皮文书郑重递给艾克·本·阿图尔,眼神深邃如夜,语声低沉而缓:“今夜必须送到卢切扎尔营中。快马加鞭,不得迟误——她所带之子,非凡胎肉骨,天命绝不可断。”

图玛语毕,大帐内一片死寂,众人屏息静候,如在等待神谕的尾音落定。她没有立刻言语,只是缓缓转身,目光穿过炽热火盆腾起的赤焰,落在一名立于火光阴影中的少女身上。

那女子不过十九岁,身披银灰色狐裘,衣摆随风轻拂,站姿如箭竹般挺拔。她的眼神清冽如寒川之冰,唇色淡淡,却透出一丝不容侵犯的孤傲。她既无惊惧,也无动摇,仿佛早已知晓自己注定将被选中。

图玛凝视女子许久,声音低缓,却有种来自灵界的重量:“努瑞达。”

那女子抬起下巴,迎着图玛的目光,未曾退缩。

图玛继续说道,语气如冰霜落石,句句沉稳、冷利:“你随艾克同去。自今日起,你便是那头‘母狼’的影子。你将留在她身边,不论她往何处去,饮何水、栖何地——你都要守着那只尚未长成的‘狼崽’。”

众人下意识避开努瑞达的目光。因为他们都知晓:图玛所点之人,不只是被托付任务,而是被命运烙印。

“谨遵教导。”努瑞达俯首应声,声音清朗,眼中却已燃起一丝奇异的光。

此时,大可汗巴赫蒂亚尔仍坐于熊皮之上,抬手慢慢抚摸着下颌浓密的鬓须,嘴角浮现出一抹冷淡的笑意。他语气温和得近乎随意,言辞却如弯刀绕喉:“顺便告诉她,我们已经尽了对咄陆旧部的情分。哪怕她真是我们的远亲、咄陆氏之后,我这做‘叔叔’的,也只能招待几天——亲戚讲的是分寸,客人也得识趣。”巴赫蒂亚尔说罢,不再多言,只一摆手,语气中那股不容置喙的威势不言自明。

努瑞达没有多言,转身快步走向马前,狐裘拂雪,脚步稳健如刀刻。青骢马打了个响鼻,似已感知主人的决绝。努瑞达翻身上鞍,动作干脆利落,裘袖猎猎飞扬,身影映着火光,仿佛一支被祖灵亲手雕琢、此刻终于射出的羽箭。她没有回头,也无须多言。身姿一紧,双膝轻夹,青骢马一声长嘶,随即腾蹄而出,雪地炸开一道雪雾。蹄音骤响,如冰上碎玉,在夜色中击碎寂静。她径直冲入风雪之中,银狐裘如一道冷光,转瞬便消失在茫茫雪野。艾克随后上前,深深俯身向图玛致礼,随即,艾克翻身上马,宽大的披风一展,马尾扬起雪沫。

第二天夜晚,冬至夜,伏尔加河畔,卢切扎尔属部的营地,夜雪如幕,寒风卷帘入帐。卢切扎尔蜷坐在皮褥上,怀中伊凡高烧不退,整整两昼夜未得安眠。幼儿呼吸急促,小手早已不再挣动,只剩下燥热得惊心动魄的肌肤。卢切扎尔曾在战场上面对斩首与断臂都不曾失色,而此刻,却只觉得自己如坠深渊。帐帘忽地一动,一道高瘦的身影悄然入内——努瑞达身披雪狐皮袍,腰系桦木器囊,一手持骨哨,一手拎着系满草药与兽骨的小铜壶,身后裹着薄雪,一入帐,便有异香随之飘散。

努瑞达未行礼,只用沉静的眼神扫视伊凡一眼,便径直跪坐火盆前,神色无惊无惧。卢切扎尔本能地皱眉,却没有出声。她已经看出——这不是一般的巫者。

努瑞达取下铜壶,小心揭开封口,壶中是用熊胆、蒿花、鹿心炖出的黑药,幽香带着血气,混着烈酒味。她将指尖刺破,将一滴血滴入壶中,轻轻晃动,喃喃咏语。

“他的脉太快,魂在热雾中浮沉,若不引风雪入帐,不出一夜便会失守肺窍。”她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林中野鸟鸣动的节奏。

卢切扎尔望着她,双目中警觉未退,却终究点头。她对帐外冷声道:“熄火,开营门。”

外头士兵依令行事,很快,帐中只余一盆炭火,风雪从外扑面而来,带着彻骨的冷意。

努瑞达动作敏捷,将骨哨悬在火上,令其焦熏出香,随后取出一种碾碎的红苔粉末,撒在火盆之中。她一边调药,一边吟咏古语,那是芬兰-乌戈尔古语中的咒辞,音调低缓而带有回环,如冰上之风拂过林梢。

努瑞达以银匙舀出药汁,一滴一滴地滴入伊凡口中,又取鹿骨针灸他脚底的三道秘穴,使得热气从脚心缓缓而散。

“你这是……?”卢切扎尔终于忍不住低声问。

努瑞达头也不抬,声音沉静如冰川深处的暗流:“这是火上行风术,引热下沉,能逼出体内燥热。我们族中世代以此法疗热症。你们的萨满吹骨号,我们的萨满用骨刺。我们驱邪,也通经络,知血路寒热。”

卢切扎尔微微眯眼,眼神如霜雪映铁锋,语气依旧冷峻:“我军中并无萨满。我们这些自南而来的保加尔人,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皈依拜占庭的十字圣教。自保加利亚帝国覆灭前,朝廷早已明令禁绝巫术,任何违背《十字经》的言论与行径,皆被视作异端邪说,轻则驱逐,重者焚刑。”说到此处,卢切扎尔声音未变,但语调中多了半分沉沉的回响,仿佛远处断山回荡的余音。她顿住,目光落在努瑞达身上,略作停留。那一瞬,她似乎看见了什么早已被灰烬掩埋的影子——曾经的族人,草原的烈风,河谷中燃烧的兽骨香。

“……只是如今,”卢切扎尔终于缓缓续道,声音低了几分,仿佛自心底泛起,“我们已离开巴尔干,远离旧都的钟声。重返这片辽阔草原,是该重新拾起那些被丢弃的旧术与旧名了。”

帐中一时寂静,只有火盆中炭火轻响。努瑞达闻言,抬头望向卢切扎尔,透露着一种复杂的眼神,唇边浮现出一句话影,却最终未出口,接着,努瑞达只轻轻垂下眼帘,那眼底的神色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像未曾熄灭的篝火灰烬。

随着药效逐渐发挥作用,伊凡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他紧闭双眼,眉头紧蹙,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痛苦。突然间,他猛地张开嘴巴,一口黑色的痰液从喉咙深处喷涌而出。这口黑痰颜色异常深黑,仿佛蕴含着某种毒素一般。痰液落地后,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让人不禁掩鼻。然而,就在吐出黑痰的瞬间,伊凡的脸色竟然略微缓和了一些。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庞,渐渐泛起一丝红晕,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在伊凡吐出黑痰后,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恶臭弥漫,令人窒息。卢切扎尔强忍着不适,转向一旁的努瑞达,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努瑞达早已准备妥当。她身着传统萨满长袍,袍子上缀满铜铃与兽骨,腰间挂着一面手鼓,鼓面绘有象征灵界的复杂图腾。她点燃一束干燥的艾草,烟雾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缓缓驱散了黑痰的恶臭。按照乌戈尔人的古老习俗,努瑞达开始了一场标准的驱邪仪式。她先是低声吟唱一首萨满神歌,歌声低沉而悠长,仿佛从远古的森林深处传来,呼唤祖先与守护灵的降临。随后,她拿起手鼓,有节奏地敲击,鼓声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引导她的意识进入灵界。努瑞达的脚步开始移动,身体随着鼓点起舞,铜铃叮当作响,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她绕着伊凡缓缓转圈,手中挥动一根雕刻着符文的柳木杖,指向四周,仿佛在驱散潜藏的恶灵。接着,她从皮囊中取出少许鹿血,洒在地上作为祭品,祈求灵界的庇护。整个仪式庄严肃穆,努瑞达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似乎已与另一个世界连通。当鼓声渐弱,她猛地停下动作,口中吐出一声尖锐的呼喊,象征恶灵被彻底驱逐。仪式结束时,努瑞达在伊凡额头抹上少许草药灰,念诵祝福词,祈愿伊凡的灵魂得到净化与守护。

而此时,卢切扎尔几乎忘了四周的一切。她死死盯着伊凡的脸,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她的手指攥紧袍角,指节泛白,呼吸绷得极紧,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终于,伊凡的眉头轻轻舒展,嘴角的肌肉缓缓松弛。他的体温开始下降,不再如炭火般灼烫。他睡得更安稳了,脸上那抹红晕,如初升朝阳般缓缓浮现。卢切扎尔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胸腔剧烈起伏,她仿佛从水底被救起,猛地吸了一口气,泪水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她弯下腰,一手覆在伊凡身上,像是在确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

努瑞达这时已经收起了器具。她将用过的骨针一一插回桦木囊中,擦去额角的细汗,神色仍冷静如初。她沉声交代道:“他熬过去了。但这三日内,不可饮冷水,不可靠近火烟。若再犯热毒,侵脑即死,神也难救。”

卢切扎尔沉默片刻,目光如锋刃般凌厉,落在那跪坐火前的女子身上,仿佛要剖开她话语背后的每一道纹理。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冷:“你是谁?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火光映照下,努瑞达的身影安稳如山,她没有起身,只是静静跪坐,神情宁定如冰封林雪。她开口时,嗓音带着一种从北地吹来的寒意,又仿佛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敬意:

“我叫努瑞达·古尔萨克,出自马理部——北地森林深处的古老部族。我是保加尔汗国大萨满图玛的弟子。奉师命而来,只为守护‘母狼’,以及她带来的‘幼狼王’。”她语气平和,却每一个字都像谜语砸入帐中,让空气中的火光都为之一顿。

卢切扎尔微微眯眼,眼底浮现警惕与不解。她盯着努瑞达,语气更冷,步步逼近:“你是萨满?还是个医者?”

努瑞达这才缓缓抬头,一双眼如林中残雪覆下的冰泉,幽深而清澈,静水流动中暗藏寒意与锋芒,“真正的萨满,如果只会跳舞念咒唤风唤火,不过是给人看的把戏罢了,不足为惧,也不配敬畏。”她的语调不紧不慢,却有种静静铺陈的锋锐,“能医人之伤,知五脏之气,分风寒与湿热,才配与病魔斗法,与死神夺命。”努瑞达顿了顿,轻声补上一句,却更沉重:“巫术是引神之道,医术是安魂之艺。缺一不可。”

帐中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火盆中松木燃烧的细响在回响,仿佛也在回应这场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的言语交锋卢切扎尔凝视着眼前这位年轻女萨满,目光微敛。她眼中那一贯的刚硬与冷厉,此刻被某种复杂的波动轻轻搅动,如同久封的雪地下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水声。帐外风雪依旧呼啸,但此刻,仿佛连雪也停了片刻,静静听着这场命运交汇的低语。

卢切扎尔忽而开口,语气带着难得的沉思:“看你方才的诊断、用药、针法……你所行的法子,与其说是巫术,不如说更像有系统理论的医道。你学过正统医学?”

努瑞达点了点头,神情平静:“我是马理部族长的女儿。我父亲年轻时曾想为部族找一条新的出路。他说,我们不能永远困在山林和旧习里,总得有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我十岁那年,他把我送去巴格达,让我在智慧宫学习。我在那里待了九年。学的不只是草药和诊脉,也学星象、几何、解剖和药理,甚至还学政治、军事、我还会绘制地图。至于医术,我知道什么是肺热传心,也明白那些被称作‘邪气’的病症,很多时候不过是高烧、脱水、或者尸体传染。”

卢切扎尔眼中微光一闪,声音低下来:“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可以留在巴格达,或者为哪位埃米尔效力,不是更好吗?”

努瑞达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却怎么也掩不住那笑意背后的伤痕与倦意:“去年,我刚回到北方。那时我满心以为,能用在外所学的理智与知识,去拯救那些还在靠咒语与迷信苟活的族人。我以为,只要讲得够清楚,证据够充分,他们就能明白,寒病不是神怒,瘴气不是鬼咒,而是湿寒与腐气。只要肯听,就可以救更多的人。”

“我还抱着希望。他们会愿意听,会愿意相信。但我错了。”努瑞达的目光黯淡下来,“他们不但不感谢,还说我背叛祖灵。说我学的是异教之术,是污秽的东西。他们骂我是怪物,说我亵渎了神灵的旨意,玷污了图腾。他们指责我,说我叫他们别喝牲口的生血,是断绝和祖先的联系。甚至有人提议,要把我献给森林深处的‘黑狼精灵’,用我的血来洗清我带回来的‘不祥’。”

努瑞达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道:“于是,我父亲为了‘安抚祖灵’与族人,将我逐出部落,把我送到了保加尔汗国,交给他的姐姐我的姑姑图玛,让姑姑重新教我学习巫术,姑姑虽然是萨满巫师,思想却很开明,她看得出我与他们不同。前几天,你们来了,姑姑说你们这支队伍绝不是草原上常见的矇昧部落,而是一支既懂刀剑也有城邦记忆的军旅,于是让我随艾克而来。”

努瑞达轻轻一笑,语调中带着一丝自嘲的聪慧:“姑姑让我来此地为你儿子治病,也看看在你们这里是否有我更好的未来而且——我比你们都更了解牧人、猎户、边地部族的风俗与禁忌。我不仅能治热症,也能识狼踪。该喂药时喂药,该喂草时喂马。”

正当卢切扎尔与努瑞达对坐交谈,彼此心中渐起波澜之时,帐角忽然传来一声急促却带着惊喜的叫喊,打断了她们之间尚未说尽的言辞。

“少爷……笑了!”声音略带沙哑,却穿透风雪般清晰——那是阿涅斯卡,一个被卢切扎尔俘获的斯拉夫女奴,随队多年,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面容素净,性格温顺,总被派来照看卢切扎尔的衣物与孩儿的日常。她跪坐在帐角的小毯上,正抱着伊凡,泪水湿润了眼眶。

卢切扎尔倏然转身,一把掀起毯角,几步来到阿涅斯卡面前,目光落在儿子伊凡的脸上。

伊凡不再哭闹。那团因高热而红肿的面庞,此刻微微泛着血色,嘴角弯起一个几不可察却温柔的弧度。那是一种初生之子的本能笑意,却又仿佛回应了母亲久违的抚慰。

“他……他笑了。”卢切扎尔喃喃重复,声音哽咽,眼眶蓦然泛红,一只手无声地扶住了帐篷支柱,仿佛全身力气在这一刻被放空。

“体温降了,”努瑞达站起身,轻轻走来,伸手覆上伊凡的小额头,感受那从滚烫中回落的微热,“他身上的邪气退去,脉也稳了。现在,只需三日不犯,再喂些虎杖与黄根煎液,就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阿涅斯卡抱着伊凡,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却仍轻声呢喃着:“他在笑……他真的在笑……我还以为这孩子要……”

卢切扎尔缓缓跪下,一手搭在阿涅斯卡肩上,目光柔和如她昔年少女时的梦:“他活下来了。”这话一出口,帐中所有人的肩头仿佛都轻了几分。

努瑞达看着卢切扎尔与她的儿子,目光略有变化,像是看见了一个旧预言的轮廓正缓缓成形。努瑞达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年纪的苍远:“母狼未倒,幼狼喜啼。今夜风雪洗魂,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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