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伊尔思科的手指在膝盖上反复摩挲，粗糙的掌心更是早已被冷汗浸透。

方才朱亚夫拍枪的那一刻，他这才忽然想通了其中关键。

叶尔戈夫将三个集团军的残部交到朱亚夫手里。

给的从来不是商议权，而是决断权。

“都看我做什么？”

伊尔思科的声音带着未散的颤音，却异常坚定。

“我们是军人，不是只会算个人得失的账房先生！”

他走到会议桌中央大街，目光扫过一张张紧绷的脸。

“最高统帅亲笔签署的委任状上白纸黑字写着。

任命朱亚夫元帅为东方集团军临时统帅，全权节制前线军务。

什么叫全权节制？

就是朱亚夫元帅的命令，哪怕是让我们往火里跳，也得先跳下去再说！”

伊尔思科似乎也被自己的表演给感动到了。

他忘情地指向朱亚夫胸口上的伤疤，声调陡然拔高：

“更何况朱亚夫元帅说的对，当初他在冰原上为我们子孙后代的未来挡子弹的时候。

那时候你们在哪？

现在元帅提出了解决我们目前困境的办法，你们倒想起名声二字了？

就算是决策错误，那也是朱亚夫元帅承担，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

你们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们真想做北方军的俘虏吗？”

伊尔思科的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得那几个反对的军官也是幡然醒悟。

“大家要知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是让你死守阵地，就算只剩最后一个人也得钉在那儿。

是让你原地撤退，就算身前有金山银山也得转身就走。

现在统帅让朱亚夫元帅说了算，我们就得无条件的服从！”

伊尔思科说完啪地立正，对着朱亚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右手臂绷得笔直：

“我伊尔思科，以东方集团军第九军军长的名义无条件执行朱亚夫的命令！

我麾下的所有部队，即刻听候您的调遣，哪怕是炸掉芬河大桥。

甚至要我伊尔思科亲自去按引爆器，我也绝无二话！”

话音未落，伊尔思科手下的师级军官也立刻起身附和：

“我等也服从命令！一切听从元帅调度！”

方才还犹豫不定的几个军官见状，像是找到了台阶，也是纷纷跟着表态。

一时间服从命令的声音在防空洞里此起彼伏，方才的抵触情绪荡然无存。

朱亚夫见状，隐晦地瞥了一眼伊尔思科，神情中满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伊尔思科嘴上言辞凿凿地对他的计策表示支持。

可朱亚夫还是从他之前的话语中听出了言外之意。

伊尔思科刚刚分明是在暗示，若是因为他的谋划导致东方集团军惨败。

作为最高指挥官的他也难辞其咎，要承担主要责任。

毕竟他现在的计策，无疑是拿前线溃败士兵的性命做赌注。

一旦前线士兵因此牺牲，而柏尔城依旧陷落。

等他战败回到国内，不仅要遭受叶尔戈夫的惩罚。

还会被民众的唾沫星子淹没。为了平息民愤。

叶尔戈夫必定会让他成为替罪羊，接受千夫所指，家人也会被因此牵连。

所以朱亚夫虽然心中气愤伊尔思科的舆论煽动，但是自己却对此毫无办法。

这些年，他这个元帅之职早已形同虚设，叶尔戈夫为了加强对军队的绝对掌控。

在军中大肆提拔底层和中层军官，想要借此培养自己的心腹。

而他们这些老将，虽然对此满是心寒，可却无力改变现状。

毕竟叶尔戈夫带领他们推翻了前任俄皇的残暴统治。

在民众间威望极高，无人能及。

之前，有个在军中资历深厚的高层，担心叶尔戈夫日后清算。

于是想要起兵叛乱，结果还没来得及集结军队，就被部下出卖。

不仅叛乱计划宣告破产，家人也被口诛笔伐。

最终全家不甘受辱全都服毒自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

那名军中高层做为他曾经的手下，在战场上多次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

对他更是有着救命之恩，所以他最终不顾家人的苦苦劝阻。

暗中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鄙夷厚葬了那名军中高层的家人。

但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就在朱亚夫命令封存现场。

准备带兵去给那名高层军官服毒自尽的家人收尸时。

在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混杂着令人不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眉头直皱。

屋内光线昏暗，窗棂被厚重的布帘遮得严严实实。

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缝隙中挤进来，照亮了空气中因推门产生的尘埃。

也照亮了炕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那名高层军官的妻子蜷缩在炕角，双腿僵硬地蜷曲着。

双手却死死抠着身下的褥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连带着被褥都被抓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她的脸肿得像发过的面团，嘴唇与指甲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白色的泡沫，早已干涸成硬痂。

最让人心生俱意的是她的眼睛——那双前日还饱含泪水向他道谢救命之恩的眼睛。

此刻竟难以置信的圆睁着，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

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极致恐怖的东西。

就连死亡都没能让她安心闭眼。

同样在她身边，两个年幼的孩子依偎在一起。

大一些的男孩不过七八岁，小小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

原本粉嫩的脸颊同样泛着青紫，嘴角挂着半凝固的褐色粘液。

他的一只手还搭在妹妹的身上，另一只手却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那麦饼上沾着几滴深紫色的污渍，与他嘴角的痕迹如出一辙。

小女孩更小，看上去才四五岁，她的头歪靠在母亲的臂弯里。

小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活泼，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细细的脖颈上有几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人强行用力猛掐时留下的。

她的小嘴微微张着，舌尖外露，同样带着青紫。

小小的身子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双腿蹬踢过的地方。

被褥被搅得一片狼藉，炕沿下的地面上，几只摔碎的粗瓷碗散落着碎片。

碗底还残留着些许刺鼻的液体，散发出与空气中那股气味同源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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