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吃准了我不会对你动手。怎么？剧社不忙？”孟青竹这几天是真的被周怀烦的快要动手了。

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在自己房间门口。推门就能见到他。还颇具浪漫主义情调，一身西装，手里拿着一支玫瑰。一开门就递到自己面前，“孟小姐早啊。”

孟青竹单手接过玫瑰花，回到客厅插到花瓶里，“早。走吧。”

周怀自己像没事人一样，感受不到孟青竹烦闷一般，乐在其中。偏头看见一花瓶的玫瑰花都有被好好保养，心里甜丝丝的。

孟青竹也逐渐习惯他在身边缠着自己，买了东西还有一拎包的。

“今天去买些日用品。正好，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陪我逛街去。”

“荣幸至极～”周怀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

孟青竹打了个寒颤，怼了他肩膀一下，“正常点，整我一身鸡皮疙瘩。”

周怀迅速恢复正常，“你不喜欢么～听他们说留洋回来的都喜欢这样。”

“我是从大洋国回来的。可不讲究这些。”走上前一步凑到他的耳边，“情报可不到位啊。风土人情都没搞懂。”为他整理了一下领结，递给他车钥匙，“会开车么？”

周怀的手不自主地摸到领结上，摇了摇头，“平时接触不太到。我会驾车。”

“行。哪天我教教你，你也教教我。省着我总给你当司机。”

“我还能保护你呢，给你当保镖。”周怀朝着孟青竹疯狂挤眉弄眼，“再说了，你不是跟人家说咱俩处对象呢么。”

看着他的表情动作，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我也是没想开，顺嘴胡咧咧了。”

周怀笑得狡黠，“你笑了，真漂亮。怪不得人家说千金博美人一笑。”

孟青竹立刻压下嘴角，只是眉梢间还带着喜意，“千金可博不得我笑～我花销可大～走吧～让你见识见识～”

车停在启祥绸缎铺

“他家料子不错，手艺也好，快比得上永安裁缝铺了。”孟青竹随手拿起一块料子，比到周怀身上。仔细看他的反应。

周怀面色不改，“我对奉天不熟。”

孟青竹笑出声，“没事，会有机会去的。”抬手唤来店员，“按他身量做一身。”顺便把钱付了。

“孟小姐？”眼里带着不解。

“别总穿西服了，偶尔也换换。去量尺寸。”

趁着周怀去量尺寸，孟青竹在店里随意走走，这家店铺来的少，平时没注意，细看才发现有几个店员可不是一般人。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

选好一款料子叫来店员，“这款，做件旗袍，尺码我写下来。”

在柜台前拿纸笔的同时，手微松，手包落下，那个店员迅速捡起，递回给孟青竹。

接过手包用日语说了句，“谢谢。”

店员愣了一下，“什么？”

把纸推给他，“抱歉，在大洋国留学习惯了。我是说谢谢。旗袍和衣服做好一起送到龙门饭店，就说是孟小姐的。”

正巧周怀量完尺寸，二人一起出了启祥绸缎铺。周怀正要上车，被孟孟握着手腕拉回去，“还买别的呢，车先停这。”

手指在他的手背上画圈圈，周怀不明，又凑近了一些，“小心启祥的那几个店员，我怀疑是大洋国人。”

周怀回忆了一下刚刚量尺寸时接触的人，并未看出什么异常，“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大洋国在冰城推行日语已久，寻常人家都懂一些口语了。可是刚才店员不懂。”

“所以，是太熟悉了，装作不懂。”

“对。所以，记住那几个店员。走吧，我还要买好多东西呢。别惦记车了。”

来来回回穿梭在各个商铺间，手里的东西也愈来愈重。

“孟小姐，慢一点，我拿不下了。”周怀在袋子即将脱手的时候叫住了孟青竹。

孟孟转回身等他一下，拿出手绢帮他擦擦汗，拿走他手上的几个袋子，“快买完了。现在知道了吧，博我一笑可不容易。那几份是送给景春的，你们拿回去分分，就当是礼物了。”

视线落在周怀身后，“再送你一个大礼。”孟孟凑上前一步，在周怀耳边轻语，“你可要再练练了。那俩人跟咱俩三条街了，你可没发现。”

周怀想回头看，被孟孟提前预判一把转了回来，“你想干什么？打草惊蛇？”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发现的。”想来没什么大碍，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轻松。想趁这个机会了解她们的反侦查，现成的目标不用白不用。

“你们是没做过训练么？”

周怀喘着气一脸茫然，“没有，我不负责这些。”

孟青竹勾起他的下巴，“那要是暴露了怎么办呐？”

“全凭经验。若是经验不够，还有忠心。”

孟青竹深吸一口气，手担在周怀肩膀上轻拍两下，“走着聊吧。”

周怀垂眸看了眼她的高跟鞋，哒哒的走的拎着她采购的东西落她一步，借着玻璃反光向后看去。

“还记得这些东西都在哪买的么？”

周怀看着手上两大堆东西，“记得。”

“三条街前买了什么？”

“胭脂和茶叶。”

“回忆一下买这两样东西前后。”孟青竹拿出自己的小镜子，补了两下口脂。

九良回忆她的动作，记忆与现实重合，灵光一闪，“镜子。”

孟孟抽出丝帕掩唇，“女人在这方面有先天优势，会降低对方的警惕性。”孟孟拿着镜子轻怼了他肩膀，借着阳光反射晃了一下张利的眼睛，“但是，如果对方也是特工。这种，就容易暴露了。”

“商铺的玻璃，镜子，餐刀餐叉，一切能反光的物品都可以是反跟踪的工具。使用时也要注意光线不要惊扰对方。”轻点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身。“跟踪时，也要防止被人跟踪。”

周怀转回身看到几个人将张利和秦澈打晕带到了车上。

“这种，就是顾头不顾尾的。”

“这些是你的人么？”

“是的。猜猜看，我是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周怀皱着眉头，买各种东西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是买这两根香肠的时候么？”

“不是。”孟孟摇头有些故弄玄虚。

周怀有一瞬间的失落，继续回忆她的每一个动作。“那是涂口脂的时候？”

纤纤玉指顺着肩膀划到周怀心口，“人心凉薄，是最不能拿来赌的。今日他们听命于你，明日利益充足可能又会听命于他。他们，不会直接听命于我。任务，是很早之前就下了的。”

周怀努力思考她的话，并在大脑中做出解读，“你信任我？”

孟青竹笑容带着嘲弄，“不，是我知道你的弱点。我对自己足够自信。”不是信任，而是对她毫无威胁。她根本不怕周怀反水。

“我的弱点是什么？”周怀痴痴的问。

倾身至他耳边，“对我而言，是你对你们组织的忠心。你若是反水，我会先一步把景春剧社和谢老板的证据交到冰城警署刘警监的办公桌上。听闻张老板于你亦师亦父啊。”

周怀淡然一笑，“孟小姐好手段。只是……”

“想问就问。”

“你怎么知道他们二人被盯上了呢？”

“这属于追踪技巧。跟踪他们的那几个人同样没受过专业训练。单人追踪时间过长，视线只盯着目标二人。多人追踪时要注意轮换，不要目的过于明显，宁可目标丢失，不要惊扰了目标。懂唇语么？”孟孟将丝帕塞回旗袍。

周怀摇摇头。

“你不懂，有的是人懂。”

周怀朝着孟青竹鞠了一躬，“周某受教了。”

“假正经。脑子还算灵光，再教你点别的。”一辆车停在二人面前。高淋浩下车接过周怀手里的东西，把二人请进车里，双手递给孟青竹一根布带。

孟孟把布带子交给周怀，“戴上。”

周怀听话地蒙到自己眼睛上，多余的两端垂在他的耳侧，“我懂，这是规矩。怕我记路线。”

“是，也不是。还是戴着吧。”需不需要规矩就是孟青竹一句话的事。

“司机也蒙着眼睛开么？”被蒙着眼睛，周怀有点缺乏安全感，找一些话题。

“你不怕他开沟里去。”

周怀吭叽两声，声音黏黏糊糊的“所以你就信他不信我呗～”

“你我之间只是合作，没有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各取所需罢了。”

“那你还教我这么多技巧？”

孟青竹一把捏住他的脸颊，“你话太多了。”

想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周怀有些后怕，心虚的闭了嘴。

一时车里气氛十分尴尬，直到孟青竹再次出声，“你说，现在到什么位置了？”点了点周怀的腿。

周怀想伸手够布带，被孟青竹一下打在了手上，耳朵动一动仔细听外面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什么发出来的。“我不知道……”

“是你自己要说话增加难度的。我以为声音已经有提示了。没想到还是没猜出来。是长官院，刚才是巡逻队的脚步声，自己在脑子里回忆一下从南市场到这里的路线。”

理解了她的用意，周怀在脑海中复盘，并推演自己现在位置。

“要是不习惯摘了也行。”孟孟扬手想要替他摘了布带。被周怀按住，“不必了。”

孟青竹勾唇一笑，只到固定地点给他报地名。

到了目的地，“闭眼。”孟青竹将他的布带摘下，周怀适应几下，“青云赌场。”冰城唯一一家大型合法赌场。

“对，青云赌场是我自己的产业。”

“奉天商会不是重心刚刚向冰城转移么？”

孟青竹拉着周怀十分骄傲，“哼，国内哪没我的产业？”

周怀像只进了新领地的猫，对周围一切都有些好奇。

不像刻板印象中的乌烟瘴气，青云赌场焚香的味道掩盖了烟味。筹码的碰撞声与骰盅的摇晃声交织。男人的押注声与女人的调笑声交错。

“想玩一会儿我陪你玩。”拉着周怀的袖子，和侍者打了个招呼，带他去了地下二层。

斟酌一下周怀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赌场建到地下啊？”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可曾听过烂柯人？”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是刘禹锡的诗。”

“有了时间便会生出紧迫感，想要离开。地下少了日升日落，留下的只剩欢愉。”

与地下一层的纸醉金迷不同，地下二层多了几分肃杀，还有一股血腥气。

高淋浩将二人引到关押二人的牢房，“大小姐，周先生，小心脚下。”

张利抱着秦澈警惕地看着进牢房的二人，“你们想干什么？”

孟青竹摆手示意高淋浩离开。

周怀看着孟青竹的动作，只当自己是旁听人员。

张利将秦澈拉到身后。孟青竹挥拳上前，只见秦澈将张利拍到一边，赤手空拳应战。

二人打的难舍难分，张利和周怀倒在一旁看起了戏。

“我去，这小丫头可以啊，练家子。”

“你这弟弟也不差啊，看上去精细精细的。”

“那是，我弟弟可杀……”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对，及时闭了嘴。

看到孟青竹的动作，周怀意识到，在景春后台的第一次见面，她只是试探，根本没出全力。

孟青竹低头躲过对方的拳头，一记扫腿扬起一层稻草，踢到看戏的张利腿上。张利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秦澈一手将张利扶起，一手握拳直冲周怀门面。

孟青竹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押倒在地，一脚再次踹倒张利。

看着秦澈近在咫尺的脸，周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想打我？”躲过他们二人站到孟青竹身后。

“身手还行。”一手拎一个把两个人拽起来，“你太沉了，一点功夫不会？白长这些肉。”

张利就着她的力道起身，朝她翻了个白眼，“给我个机会，我一拳给你镶墙里。”

“嘴上功夫了得。”拍拍自己身上的草，下巴指向周怀，“你们俩跟他干吧。”

三人同时怔愣住。

“你谁啊？”张利一脸不屑，“让我当走狗，呸。”

孟青竹迅速躲过他的攻击，“再啐我牙都给你薅下来。”

张利抿嘴不语。

“跟他干吧，适合你们俩。也是找个正经归宿。”

“我俩不当……”

被周怀用一根手指制止住，“不给大洋国做事。咱们一起对抗他们。”

“你们俩是特务啊？”张利面露痴意。

“我就负责牵线搭桥，你们干不干的去别处聊。只是有一条，告诉你们领导，别让他们俩在奉天和冰城干。这俩货太傻了，容易把咱暴露。”

“你瞧不起我。”张利有些激动，“我们俩不能把你们卖了。”

孟青竹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你们没受过训练。我不怀疑你们两个的爱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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