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义阳夺还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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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腐坏的棉絮般挂在战壕上方。
川军第427团三营的阵地上,王老栓用刺刀挑开铁皮罐头,里面黏稠的肉末已经爬满蛆虫。
他骂了句龟儿子,却还是把蛆虫抖掉,将腐肉塞进嘴里。
突然,天空传来熟悉的尖啸。
"炮击——!"
整条战壕瞬间沸腾。王老栓扑向机枪位时,第一发炮弹已经在三十米外炸开。
但这次爆炸声闷得反常,腾起的烟雾带着诡异的芥末味。
"毒气!是小日本的毒气!"
防毒面具早在三天前就耗尽了。
王老栓抓起浸过尿的破布捂住口鼻,视网膜上却已经开始浮现斑斓的色块。
透过扭曲的视线,他看见战壕前缘的战友们像被开水烫过的虾米般蜷缩起来,指甲生生抓烂了自己脸皮和喉咙。
矶谷廉介放下望远镜,镜片上沾着几滴冰凉的露水。
"大作阁下,同盟军在螺山的第二道防线已经崩溃。"
参谋长声音平静得像在汇报午饭菜色,"俘虏供称,守军是十三集团军暂编56师。"
"暂编56师?"佐佐木到一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等高线,"看来汤恩波把主力都盘踞在了义阳防线么”
在武城会战结束后,原第十师团长筱冢义男因作战不利被调离,接替他的是以铁腕著称的佐佐木到一。
这个新任师团长是个不折不扣的"华夏通",早在全面战争爆发前就化名潜入华北进行过长达两年的实地考察。
在荒川休整期间,佐佐木用他独特的方式重振了第十师团萎靡的士气。
他一方面以雷霆手段整肃军纪,将几个作战不积极的军官当众处决,其狠辣作风让人想起他在辽东整肃伪满军队时的情形,
另一方面却暗中鼓励士兵的暴行,将强奸、杀戮平民作为对作战勇猛部队的特殊犒赏。
"记住,你们是来征服支那的,不是来做客的。"
他在军官会议上拍着桌子吼道,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这番话让在场的老兵们想起了那一年冬天——当时作为第十六师团旅团长的佐佐木,正是这样纵容部下在南都城犯下了滔天罪行,
甚至在各部队撤出南都城后,担任了南都警备要责的佐佐木到一仍在持续进行屠杀活动。
说完,他扭头示意部下,“告诉冈田支队长,可以出发了。"
五公里外的竹林里,冈田支队两千二百名精锐正在最后检查装备。
轻装的山炮兵熟练地将九四式山炮拆解成骡马能驮运的部件,炮管、炮架、底座被分别捆扎结实,弹药箱则分散背负在士兵身上。
工兵们往背囊里塞满炸药、导火索和简易架桥工具,钢盔下的一张张脸被晨雾打湿,却掩不住眼底的凶光。
"诸君。"
大佐冈田勇太拍了拍腰间的军刀,刀刃在鞘中微微嗡鸣,"我们今日就像武士刀,要狠狠从肋骨缝隙插进敌人的心脏。"
他展开地图,指尖沿着一条蜿蜒的虚线划过——那是挺进队标记出的隐秘小路,直插螺山后方。
"第一大队奔袭罗塘村,切断支那军退路!
第二大队抢占小雷山高地,用炮火覆盖主峰。",冈田的声音像刀锋刮过磨刀石般刺耳,"我要在日落前,看到螺山阵地上插满帝国军旗!"
黎明前的薄雾成了最好的掩护。
冈田支队像一条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穿过山林,偶尔惊起的飞鸟很快被斥候用消音手枪击落。
正午时分,先头部队已抵达罗塘村外两里的山坳——这里本该有同盟军哨卡,此刻却空无一人。
"果然。"冈田冷笑,"同盟军在螺山的兵力不够了。"
爆炸声突然从东南方向传来,那是第十师团在正面强攻的炮火。
几乎同时,罗塘村村口的粮仓腾起黑烟——先遣队已经成功消灭了该地区的同盟军民。
"突击!"
驻守罗塘村的同盟军暂编56师一个连根本没想到日军会从背后杀来。
许多士兵还在吃早饭,枪都没摸到就被子弹带走生命。
密集的炮火从后方袭来,完整密布在了螺山防线阵地上。
"顶住!不许退!"第110师师长吴绍周亲自枪毙了两个溃兵,
110师是原奉军部队,在半年前被划入了汤恩波的十三集团军作战序列,师长吴绍周善防守,因此才被派来防守螺山,
根据最新的秘密情报,日军的主力进攻方向是武城北攻义阳,因此汤恩波将主力都部署在了南线,
吴绍周以及另外两个川军改编的步兵师在死守螺山五天后已经精疲力竭,
当他转头看见小雷山方向升起的日军军旗时,握枪的手终于颤抖起来——那里是全军的后路。
冈田勇太踩着浮桥上的露水走过一条小溪。小溪对面横七竖八倒着几十具尸体,都是没来得及撤走的同盟军伤员。
"大佐!"斥候气喘吁吁跑来,"侦察队在前方五公里发现支那军补给车队!"
冈田舔了舔开裂的嘴唇。他知道这场迂回已经成功——螺山方向的枪炮声变得稀稀拉拉。
当侧翼出现敌军时,没有哪支军队能保持镇定。
"给师团部发报。"他抬脚踢翻一个还在呻吟的伤兵,"就说我们切断了螺山守军的退路。"
河面上飘来半张烧焦的报纸,头条依稀可见《议长视察滇缅公路》。
冈田拔出军刀,将报纸钉在了渡口的木桩上。刀尖穿过报纸上挥着右手的议长照片的眉心,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一小时后,螺山主峰陷落。
"第二大队随佐佐木师团长追击敌兵。"
冈田抖落军刀上的血珠,指着地图上义阳北部的山隘,"但第一大队要随我继续迂回——从这里插过去,切断义阳守军与郑城同盟军的联系。"
副官迟疑道:"可那里接近一战区防区,据说有模范师的人出现......"
"正是要打一战区一个措手不及!"冈田踹开脚边打空的弹壳箱,"我们的使命是扰乱敌军后方秩序!为师团留出进攻的机会!"
暮色中,一千五百名日军再次消失在群山之间。
他们身后,螺山的悬崖上挂满了跳崖逃生的同盟军士兵尸体,大量飞鸟凄厉鸣叫。
……
电报机"咔嗒"声戛然而止,译电员的手僵在半空。
汤恩波不用看电文,光闻着指挥部里骤然凝固的空气,就知道螺山完了。
"第110师伤亡三分之二,残部已退至义阳二线阵地,暂编56师......已失去建制。"
参谋长声音越来越低,"据螺山撤下来的溃兵称,有日军出现在义阳东北侧的高店镇。"
汤恩波突然抓起搪瓷茶缸砸向地图。缸子撞在"螺山"两个红字上,
茶叶混着开水顺着等高线蜿蜒而下,活像一条溃烂的伤口。
"命令——"他扯开风纪扣,喉结剧烈滚动,"让张雪中出发!还有第13师即刻开赴关家塆,把狗日的第十师团给我钉死在浉河东岸。
另外独立第1、4、7团侧翼展开,以防日军再次突袭侧翼!"
浉河是义阳、螺山中间的一条汇入淮河的河流,也是防御义阳的重要一环,
上一次作战中模范师就是因为胡棕楠擅自撤退,失了先机没掌握住浉河战略点,
包国维不得不大挖壕沟作战与日军打战壕战。
而张雪中则是汤的心腹爱将,其率领的89师更是汤军军中的基干部队,这次汤恩波是下了决心要跟鬼子死磕到底,他也要争一口气,
他要让老头子明白,不止包国维打得了硬仗。
几乎是汤部刚刚赶到浉河西岸,炮弹的尖啸声便撕破了浉河两岸的宁静。
亲自赶来的汤恩波站在关家塆的土坡上,望远镜里映出对岸日军第十师团正在冒着火炮和弹雨在下游李家台附近架设的浮桥。
李家台处的浉河河面宽度在百余米左右,但水流稍缓,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上游冲下来的断木残枝,狠狠撞在礁石上,溅起白白的浪花。
"张雪中。"
"到!"
第89师师长张雪中大步上前,身上的军装沾满泥泞,袖口还带着昨夜急行军时被荆棘划破的口子。
"西岸的阵地交给你了。"汤恩波的声音很冷,像淬了毒的刀,"第十师团想过河,就得踩着你的尸体过去。"
张雪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长官放心,我老张的命硬得很,小鬼子踩不动!"
日军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浉河西岸的李家台阵地被炸得面目全非,战壕塌了大半,裸露的黄土上到处是焦黑的弹坑。
第89师的士兵们蜷缩在防炮洞里,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鼻腔里全是呛人的硝烟味。
"师座,鬼子的工兵又开始架桥了!"
张雪中从掩体探出头,只见河对岸的日军正将一艘艘折叠冲锋舟推入水中,
工兵猫着腰,在舟与舟之间铺设木板。
更远处,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西岸,不断地喷泻出子弹。
"传令下去,放近了打。"张雪中啐了口唾沫,"等他们渡到河中央,再请他们吃花生米!"
正午时分,第一批日军冲锋舟驶入河心。
河床中央存在一小块沙洲,不少落水的士兵都扑腾到了那块沙洲上,当作一块临时阵地,
"打!"
刹那间,西岸阵地上的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如暴雨般倾泻向河面。
冲锋舟上的日军像割麦子般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河水。
一艘小舟被迫击炮击中油箱,轰地炸成火球,燃烧的汽油在水面蔓延,将落水的日军烧得惨叫连连。
大量进攻受阻的日军无奈之下登上了沙洲,却不想这是89师为其准备的坟墓,
汤恩波为张雪中的89师调来了两个炮兵营,其炮兵的射击诸元早就已经将那块沙洲纳入了炮击计算,
随着炮官的令旗挥下,炮火开始耕犁那片沙洲,
用鲜血浇灌沙石,
用骨肉肥沃贫瘠。
第一次渡河失败后,第十师团长佐佐木到一立即呼叫了航空支援。
下午三时,六架日军九七式轰炸机出现在关家塆上空,投下的炮弹将西岸阵地化作一片火海。
渡河日军紧接出动,抓紧时间过河。
不多时,在豫东凌云机场起飞的七架苏式战机进入战区上空,很快与护航的日军战斗机相互绞杀,
但是地面的战斗显然更加激烈。
"师座!三营的防线被炸开了!"
张雪中抬头望去,只见阵地左翼浓烟滚滚,日军的膏药旗已经插上了河滩。他一把扯开衣领,吼道:"警卫连,跟我上!"
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在河滩上展开。
张雪中亲自拎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带着警卫连硬生生将突入阵地的日军赶回了河里。
他的军装被子弹穿了三个洞,右臂被弹片划开一道血口,却浑然不觉。
"告诉汤长官,"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对传令兵笑道,"小鬼子想过河,还得再死上几茬!"
夜幕降临,日军的攻势暂缓,但炮击仍在继续。
89师的十二门火炮在李家台西侧展开,对日军渡河起点以及后续延伸点实施压制炮击。
辽十四式野炮展开射击,这种奉军遗留的老炮射程虽不足,但胜在弹药充足
炮弹划破夜空,在对岸炸出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球。
"师座,侦察部队报告,日军正在上游五公里处偷渡!"
张雪中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他的参谋长出言道,
“师座,周家渡口河面狭隘,日军定是想从此处突破我军防线!一旦日军迂回成功,关家塆和李家台防线将腹背受敌。”
但张雪中查看地图半晌,摇摇头:
“不对,周家渡口虽然河面窄,但是流速快,且两岸皆是峭壁,日军不好得手!
而李家台虽河面宽,但是水流迟缓平静,日军定然是声东击西!”,说着他抬手阻止了参谋长的劝言,
"派一个营去上游阻击,"他沉声道,"其余人,死守李家台!"
……
四天四夜的血战,关家塆的土崖已被炮火削平了三尺。
浉河上漂浮着日军冲锋舟的残骸和肿胀的尸体,河水被染成暗红,在烈日下蒸腾起腥臭的雾气。
第89师的士兵们趴在焦黑的战壕里,干裂的嘴唇紧贴着枪托,眼睛死死盯着对岸——
那里,日军的膏药旗依旧在硝烟中飘荡,但进攻的势头明显弱了。
"师座,战区嘉奖令!"通讯兵猫着腰钻入指挥部,手里捏着一份电文,"汤长官亲自为您请功!"
张雪中接过电报,嘴角扯了扯,却笑不出来。
嘉奖令上的溢美之词掩盖不了残酷的现实——他的89师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二,而日军的增援却是从未停止。
"回电,职部誓与阵地共存亡。"
他哑着嗓子道,目光却扫向地图上的上游区域,"派出去的侦察兵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方向不是正面的河滩,而是西北侧的丘陵地带!
冈田勇太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军靴无声地踏上西岸的淤泥。
五百名精锐日军趁着夜色从上游一处名为"老鸦嘴"的险滩偷渡成功。
这里河面狭窄,水流湍急,沿岸尽是峭壁,连当地渔民都鲜少涉足——正因如此,同盟军的防守也最为薄弱。
"勇士们,我们已经创下了很多个奇迹了!"冈田低声命令,"按预定路线,直插关家塆侧后。"
这支奇兵像毒蛇般穿过晨雾笼罩的玉米地。
田埂上,一个早起拾粪的老农惊恐地张大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刺刀捅穿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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