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因着萧长逸与莫长生的争吵变得越发紧张。

但时间并不会静止，他们心中所求不会实现。

苍玹朝堂因上妩帝姬迟迟不肯归朝一事，乱做一锅粥。

民间百姓皆传，她要自立为帝。

四月初八这一日，苍梧废除帝位，自此，苍梧再无帝王一说。

同一时间，百姓们推崇上妩为大领主。

由她亲自带兵，挥师南下，攻打苍玹。

要想攻下苍玹，唯有夺了落霞关一条路。

落霞关攻破之时，其余关卡皆是虚设，上妩也是看准这一点，当初才会选择攻打苍梧的。

如今苍梧铁骑归她所有，落霞关又是萧长逸在守。

她就是想要让他在忠义与自己之间做选择，他痛苦，她就开心。

四月初八，苍梧铁骑兵临城下，带兵之人是傅启年。

大军前方，停放着一座由十六个士兵抬着的轿辇，自顶檐处垂落下的纱帐层层叠叠。

清风微微吹起纱帐，少女精致眉眼出现在面前，鬓间发丝俏皮飞舞，一抹艳红点缀于眉心。

身穿黑色轻纱长裙，袖摆成鱼尾形状，挥动之间，自带一股灵动。

可惜，这些，无法消散暗沉的黑。

她双手交叠，放置于身前，坐姿笔直，如王者般俯视众生。

好似人世间的形形色色对她而言不过是蝼蚁。

出城迎战的莫长生，他身披盔甲，手持利刃，眉眼之中尽是对眼前局面的无畏。

在上妩印象之中，她与莫长生也算是有过交集。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莫小侯爷，会成为今日杀伐果断、肩负重任的戍边将军。

落霞关，并不是个山清水秀之地，反之，这里黄沙漫天，他的皮肤也早被晒成了小麦色。

上妩没心思与他周旋，“萧长逸呢？怎么，他不敢出来？”

莫长生黑眸微垂，掩下所有情绪，好心提醒道，

“萧氏阿妩，若是此时收手，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自是不会说，这里的消息被他特意命人拦下，萧长逸自是不知晓。

莫长生有自己的坚守，落霞关是他的底线。

他不想因为萧长逸的抉择，而将落霞关拱手相让。

上妩轻呵一声，身子前倾，笃定道，“是吗？莫氏长生还是那般狂妄自大，真是一点都没变。”

此话一出，莫长生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是将军，掌握手底下士兵的性命，自是来不及思考太多。

“今日，就让予给你上一课。”说话之间，上妩将伏案上的香点燃，

“攻下落霞关，待香燃尽，予要见到城门大开！”

指令一出，底下苍梧铁骑蓄势待发，一声“得令！”，响彻天际。

傅启年守护在上妩身侧，不敢掉以轻心。

这场战争看似打得激烈，可唯有上妩心中有数，不过是逗弄莫长生罢了。

若是真的要血流成河，她不舍得。

毕竟，落霞关埋葬了太多忠骨，她害怕晚上做噩梦。

莫长生带来的兵里面一半是金甲军，一半是戍边将士。

经过三七的训练，实力果真不容小觑，并且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这让苍梧铁骑折损严重。

这些，被上妩看进眼里，心止不住的满意，三七为她操练的军队真好。

在这样继续下去，上妩并不能讨到好处，莫长生与苍梧铁骑缠斗之际，还不忘提醒上妩，“放弃吧！”

“是吗？你可能还不太了解予？”上妩讥笑出声。

下一刻，她盯着将要燃尽的香，眼神有些木讷，“予的兵呢？”

声音不算大，但却是有魔力般，传入在场之人耳中。

时间似是在这一刻静止了。

莫长生神情有一阵恍惚，直到他反应过来之际，只听见耳边甲胄摩擦声齐齐作响。

眼前是一幕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景象，目之所及，他唯见自己带来的士兵单膝跪地，朝着上妩轿撵的方向拱手施礼。

手心满是汗水，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莫长生实在想不明白。

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何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其中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数，他冥思苦想，脑海中好似抓到一些重要的东西。

只是不等他去细想，一把大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身为将军的他，傲骨生生碾碎。

“想知道为什么？”上妩抬步来至他跟前，饶有兴趣的问出声。

莫长生眸子盛满猩红，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撕碎活吞了。

上妩倒是没多大感触，自顾自回应道，“等见到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了。”

此刻，城楼之上，萧长逸将刚才景象尽数收入眼底。

若非三七发现异常，早早通知他，他竟不知道苍梧铁骑兵临城下了。

萧长逸知道莫长生为何不告知他，害怕他会在上妩与落霞关之间会左右为难。

说实话，他是不信任自己会守好落霞关。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

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了。

放上妩进落霞关，便是同她一般做了亡命之徒，被后世之人骂成叛军。

可是苦苦支撑，死守落霞关就是对吗？

守好落霞关，守的是什么？

难道只是目之所及的安宁吗？

可苍玹之内，那么多苦苦挣扎，不得出路的商贾贱民就活该受罪？

被世家大族欺压践踏，更有甚者，以他们的命为乐，肆意玩弄猎杀。

这难道就是他们生而为人的代价？

生而为人，命不由己，可是若是不争取，如何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如何才能改变如今的困境。

但，世家大族与皇权齐平，商贾贱民被他们视作蝼蚁，无论如何努力，都摆脱不了这层枷锁。

现如今，有那么一个人，能帮助他们拨乱反正，摆脱枷锁。

试问？

若是你当如何抉择。

死守落霞关，眼看境内百姓苦不堪言，皇城世家肆意挥霍，这是愚忠。

相反，打开城门，放苍梧铁骑进去，会成为千古罪人。

萧长逸思量许久，直到城下传来一记声音，他才回笼心神，对着旁边的三七道，“打开城门吧！”

“你可是想清楚了，城门一开，你就成了千古罪人，

哪怕百姓们会感激你，可那只是一时的，等他们反应过来，站在更高处时，那些自诩寒门出身的学子会用笔墨将你攻击的体无完肤。”

三七眼里尽是对萧长逸的担忧，语气急促道。

“至少，本王不愧对死去的莫家军。”萧长逸声音沙哑，道出心中所想。

“他们想要守住的哪里是这方国土，他们守的是万家灯火，千古骂名本王来背，本王只要这眼前一片光景。”

城门终是打开了，莫长生被傅启年捆绑着带去了苍玹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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