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一个个白大褂推着欣玥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也艰难起身被许清欢扶着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看着插在欣玥身上的一个又一个仪器，我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边缘，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我蹲下身，感觉下一刻就又要昏死过去，许清欢连忙跑到一旁倒了一杯水，随后在我的衣服口袋中摸出她送给我的药，贴心的喂我吃下。

感受着心脏逐渐恢复平静，我也再次坐在门口说道：“谢了。”

“哎…哥，你看到欣玥姐就回去继续打点滴吧，你身上也有伤啊。”

我没有理许清欢，抓住刚刚出门的医生问道：“大夫，欣玥她怎么样了？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你不好好输液怎么跑这来了？”

“哥，求你了，她有事没？”

大夫长叹一口气，看着手中的病例报告单说道：“患者受到猛烈撞击，身上有多处骨折，头部也遭到重创，出血量也不是一般的大，目前她是被我们抢救回来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她头部受到的伤害太大了，我不清楚她能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存在失忆的风险…哦，你们可以试试用她最熟悉的东西刺激一下她，没准会醒的更快。”

大夫说完便去忙其他事情，而我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差点晕倒在许清欢怀中，我用尽全身力气趴在玻璃窗上，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下一个躺在重症监护室的人就是我。

“哥，我们回去吧，把药输完再来看欣玥姐行不？”

“好。”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病房，许清欢也在路上叫来一个护士替我重新扎好针，我望着一滴滴坠落的药水感觉生命也随之流逝，我不愿面对现实的闭上眼，说道：“除了宋雅，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又在我身边叽叽喳喳许久，最后也响起一个个开门声，感受着重回安静的病房，我也逐渐睁开眼，可身边除了宋雅，许清欢也选择留了下来。

“哥，我没走你不会生气吧。”

我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留着也好，和小雅有个照应。”

“哥，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想不想喝点水？吃点东西？”

“不了。”我拒绝的干脆，随后看向宋雅，“这里有清欢就行，你去看看你玥姐姐，她醒了身边没人会害怕的。”

宋雅轻声应着，生怕打扰到我，就连关门也小心翼翼，我叹了一口气问道：“高考怎么样？”

“还可以，600分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我要休息一会了，你要是累的话就躺旁边的床上吧。”

“好，哥那你好好休息。”

我嗯了一声后便重新合上双眼，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梦境中依旧是一片虚无，但我却可以抛弃现实中的那副羸弱的躯体，在虚无中肆意放纵，可放纵的过后又是长久的孤独，我找不到任何方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该去哪里，于是只能如同现实中一样躺下。

处在虚无中的我似乎连时间也忘却，但突然的坠落感又猛的将我惊醒，我捂着心脏坐在床上，看着已经熟睡的许清欢蹑手蹑脚的走出病房，再次趴在玻璃窗上看着一动不动的欣玥以及爬在桌边的宋雅。

我手里死死攥着那个平安符，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走出医院打车来到极乐寺，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是唯物主义的我会在这一刻变得相信神佛，但我就是想要为欣玥去求一张平安符，去保护她的一切。

香火充斥的庭院里本该有许多人前来求愿，可不知是不是天公不作美，黑云笼罩让整个寺庙变得压抑，冷清，我跪在大雄宝殿旁十老爷的面前，一下又一下用力的磕着头，只为他可以灵验。

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石板，每一次叩击都带着沉闷的回响，仿佛要将所有绝望、恐惧和卑微的祈求都凿进这方寸之地，十老爷的金身塑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威严而遥远，我不管不顾，只一遍遍在心里嘶吼着同一个愿望，仿佛只要磕得够重、够虔诚，就能穿透这厚重的雨幕和神佛的壁垒，将生机灌注进那个躺在ICU里苍白的身影。

雨不知何时仓促的落在青石砖瓦上，渐渐淋湿我的白发，我跪在原地依旧没有退缩一步，可随着夜逐渐变深，雨势也越下越大。

“求您…保佑欣玥…让她醒过来…让她好起来…求您了…”

我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狠狠的与大地虔诚接触，每一次抬头，眼前都因失血和寒冷而阵阵发黑，额头的伤口被雨水冲刷，混合着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蜿蜒流下，滴落在积水的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淡红。

就在我几乎要脱力，身体摇摇欲坠之际，一只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上，阻止了我再次叩下的动作。

“施主，心诚则灵，过犹不及。”  一个苍老平和而又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茫然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只见一位穿着朴素僧衣、白眉白须的老住持正站在我身旁，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微微倾斜，替我挡去了大半风雨，而他手中的油灯也成为我黑暗中唯一的光。老住持眼神深邃平静，像一口古井，倒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濒临崩溃的模样。

“大师…”  我喉咙干涩嘶哑，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我…她…”

“雨寒入骨，执念伤身，你所求之人，此刻需要的不是你的病体，而是一颗能支撑她醒来的心。”  老住持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雨声，清晰地落入我耳中，“回去吧，孩子，带着你的愿，守在她身边，远远比跪在这里有用。”

听见住持的话，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麻木的不听使唤，眼前金星乱冒。

老住持微微用力，搀扶着我站起身：“随我来。”

他引着我走进旁边一处避雨的廊下，示意我坐下，很快，一个小师傅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辛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勉强驱散了体内的一点寒气，也让混沌的意识清晰了一些。

老住持看着我额头上仍在渗血的伤口，微微摇头，让小师傅取来了干净的布巾和一点草药膏，简单地为我处理了一下。

“执念过重，反成枷锁，放下一些，或许前路才通。”  他留下这句有些玄机的话，又递给我一把伞与一个平安符，“去吧孩子。”

我握紧了那把还带着温热的伞柄，手中紧紧攥住平安符，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深深一躬：“多谢大师。”

我撑着油纸伞重新进入寒冷的雨夜，本以为这副身体能撑着我回到医院，可膝盖和额头传来的疼痛，让我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很多力气，可即便身体上的疼痛我能忍受，心脏却先我一步罢工，让我重重栽倒在这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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