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强不得不承认，干法医的，脑子的确不一样。水淼之前说李猛子睡在坟堆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等到水淼找到一个坟墓，从后面卸下一块石板，原本睁不开的左眼瞬间睁大了。

“这他么是什么脑子想出来的？！”米德强三步并作两步从这个墓上翻过去，站在洞口，蹲下来直接手脚并用，趴在地上，伸出头从这个洞口往里面望去。

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着都要大一倍，上面是拱形的，居然还向下延伸了一米五左右的坑，别说适合一个人睡觉，就是站着都没有问题，而在这个坑洞里，放着李猛子的铺盖还有行李箱，甚至还有一条小板凳，上面放着一个保温壶，还有用充电宝充着电的手机。

“人才啊！”米德强站起来，拍着膝盖处蹭上的黄泥，由衷地对他们的脑回路甘拜下风。

“这是陈阿敢的墓，就是陈晨的父亲。之前听陈晨自己说过，他爸是在甘明洲保护区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其实应该是他的衣冠冢，但是却修的比一般的墓都要大，都要高。”

水淼拍了拍墓碑，觉得有点荒诞，陈阿敢是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结果，不仅仅命丧在自己手上，还被自己掘墓，儿子也要被自己送上法场，命运还真是难以捉摸。

“我先下去勘察下，当法医这么久了，居然还能进墓里，也是活久见了。”水淼将自己裹成一个大白，从这个洞口慢慢爬进去。

米德强看水淼一时半会也上不来，也不在洞口守着，叫了一个边上守着的同事，让他看顾，自己走到李猛子边上，“李猛子，现在你们一伙人都已经被抓了，别犟着了，老实交代吧。”

此时的李猛子还被按在地上，边上三个彪形大汉就按着他一个人，就算现在五花大绑了，仍然没有放松一点。

“嘿嘿。”李猛子努力抬起脖子，上翻着眼皮，对着米德强笑道:“交代什么？多交代少交代都是要死的，你们挖出多少尸体了？二十？三十？还早得很呢！！”

这话嚣张又毫无人性，被几个警察重新埋回泥土坑里，但是李猛子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就算束手就擒了，输的仍然不是自己，闷声喊道:“只要你们还想查，短时间我就死不了，我就跟你们慢慢耗着。”

米德强原本觉得破案的曙光已经出现了，但是现在听李猛子的话，这保护区怕是还有不少死者，当然案子到这一步，五个人死刑都是定了，要破案直接能够破案了。

但是只要还发现一具尸体，就要开启一轮调查，李猛子他们就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说不准等到他们要死了，都送不走他们，一想到这个可能，米德强就是一阵憋屈。

“带走吧。”米德强看着李猛子被套上黑头套，押下去之后，回到陈阿敢的墓后面，看着水淼将一样样证物封袋，“水法医，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手机上也干干净净，之前查了李猛子这人，早在干这个的时候，就已经和家里切割干净了，不过两个子女的抚养费倒是每年都给的足足的，前年还给两个孩子在省城都买了房子车，都花费千万了……”

“呵，他倒是做个好父亲了，可惜给出去的每分钱都是带血的。”

水淼从洞里爬出来，“所以我想，这么多钱，他是怎么来的？这还只是他一个人的，加上其他团伙的，毕竟他们杀人是纯粹杀人，并没有勒索金钱。”

“走私吧！行情好的时候，一个熊掌在黑市能卖上万。人都抓齐了，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水法医，你这边结束了吗？我们下山还是……”米德强问道。

水淼走了几步，走到另一个坟地边上，仔细拍了拍边缘的痕迹，对着米德强说道:“这墓最近动过土。”

“添土吗？”米德强过来，他也看得出来这土质和其他地方不同，是最近翻出来的。

“不像……”水淼绕着走了一圈，对边上的脚印、挖土的痕迹都进行照片留存，“这足迹是李猛子他们留下的。这是重新挖了墓的。”

水淼盯着这个墓，巧了，是陈晨他爷爷奶奶的墓，“米队，我们需要挖开看看……”

米德强也不犹豫，叫了个人下去借几把锄头，他知道水淼的猜测，不过墓里都能住活人了，埋点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水淼标记了这一处墓地，又到其他的墓地看了看，又找到几个这几年都有翻土痕迹的墓。

“这里埋的是陈晨和陈阿财的直系亲属，他们同宗同族，到现在就陈阿财和陈晨两人了，除了他们两个，还真不会有人来这里，还真他么是个风水宝地啊！！”米德强看着标记的墓碑越来越多，咬牙切齿地讽刺道。

一路下山借锄头的警员很快回来了，就连洪定方也拿着两把锄头跟着上来了。

“老洪，你怎么上来了？怎么不休息？”米德强一见洪定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立马换上关怀备切的语气迎了上去。

“哼！”洪定方毫不斜视，全当没米德强这人，一路走到水淼边上:“我刚刚都听说了，太危险了，谁能想到李猛子会在这地方？！”

水淼接过一把锄头，“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意想不到的地方。”几个人也不废话，先挑了近期动过土的，也就是陈晨他爷爷奶奶的墓。

“勿怪勿怪，如果真的埋了东西，我们也算是还了你们安宁了，毕竟这么多人……鬼在一起也挤得慌，如果没有东西，到时候我们备足祭品赔罪。”米德强叽叽咕咕说了一堆，接着往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搓搓手掌，握紧锄头把，“挖吧！”

原本以为要挖很久，没曾想才往下挖二三十公分，洪定方一锄头下去就砸到了什么东西，“咚”好大一声响。

“有东西！！”两位老人家下葬都是什么时候了，别说棺材，就连尸骨都怕是化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硬质的东西？！

几人不约而同停下手，这个时候就水淼和洪定方上手了，扒开上面的土层，一个米黄色的行李箱露出来了。

有点出乎意外，原本想着的是另外的死者，毕竟就李猛子那样的狠人，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应该是死者的东西！怕不好处理，索性埋在坟墓里，还别说，怎么处理都有风险还真是这样做风险性更低。”当然这条线要是被抓到了，一提溜就是全部扯出来了。

行李箱、各种衣物、身份证明等等，连着挖了几个墓，挖出了一堆证物。这个时候，就算水淼说其他墓地没有痕迹了，米德强也不会赌这个概率了，将所有的坟墓都翻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才放心。

“真是不孝子孙啊！！！”洪定方看着米德强指挥警员回填，意有所指。米德强当然听到了洪定方的一咏三叹，不过只要他不回应，就骂的不是他了。

水淼就站在边上，一听洪定方这话，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片刻，她觉得这话也把她骂进去了。

这次明山村之行，可以说收获巨大，就现在这证据链，直接就能证死了李猛子几人。回到了单位，兵分两路，米德强大手一挥，就要趁热打铁，准备以陈晨为突破口，撬掉他们这个团伙。

而水淼和洪定方等法医，就带着几车的证物回到了解剖楼，他们需要将这些证物都给理明白了。

陈晨倒是很快就撂了，但是他只是一个外围人员，负责处理尸体这些杂事。“以前我伯他们进山偷猎的时候，我也跟着去，挣个零花钱，那个时候村里还没搞旅游，大家一穷二白的，没什么搞钱的途径。”

“后来，李猛子觉得干这事来钱太慢了，他就带了一个客户过来，弄了几把弩箭，说要带客户狩猎。我那个时候以为是猎杀动物，也没当一回事。然后……他们直接杀了一个落单的登山客……我害怕了，我想逃，李猛子直接给我腿上射了一箭，他让我选，要么给他们做事，要么送我上西天……我伯保下我，那具尸体最后是我处理的。”

“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我只听李猛子叫他宋老板，应该是个假名。客户都是带着面罩，由李猛子带来的，也都是晚上过来的，一进去就是几天，我就守在入口，不让其他人上山，有时候他们在山里解决了，有时候会把猎物带下来……折磨，就在我家了。我就处理尸体还有他们的东西。”

“你经手了多少？”

“二十来个有的吧。保护区里面有些是他们直接解决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我解决的就是在我家的那些，后来游客越来越多了，他们也不怎么带猎物出来了，就是打电话叫我进山，让我处理。我怕游客发现家里异常，重新装修了一次。”

……米德强从陈晨这里突破了新的方向，而水淼这边更是找到了直接的证据。

水淼现在拿着一个保温杯，不过杯子已经变形了，一头已经凹陷进去了，这是有人拿保温杯当凶器往死者身上抡了，死者已经匹配上了，而水淼现在在保温杯上提取到了几个血指纹，看这几个指纹的位置，明显是凶手留下的。

“小刘，扫一下这组指纹。尽快！”水淼已经将李猛子几个人的指纹都记住了，打眼一看，这不像是这几个人的指纹，很有可能是未曾发现的凶手。

她将任务交代下去之后，就将保温杯放下了，目前这杯子留下的信息都已经提取出来了。

接下来是一件血衣，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又是直接埋在土里的，要提取DNA有点困难的，而就在这件衣服上，水淼用镊子夹出了戳在衣服纹理上的一根短发……

一半的一半都还没有检查完，最开始保温杯上的指纹已经扫出来了，水淼接过平板看到上面的信息，在米德强未告知案情的情况下，已经猜出来这案件最接近本源的可能。

水淼直接找到了米德强，“抓人容易，但是黄罗杰明显只是其中一人，可以想象剩下的人不仅仅自己可能有权有势有钱，很可能身后的家族更是难以撼动，我的想法是，将所有的证物都过一遍，在绝对保密的情况，将人都揪出来了，雷霆出击！！不能让他们有反扑的机会。”

事实上，水淼都担心李猛子等人被抓就已经打草惊蛇了，虽然到现在李猛子等人都缄口不言，很有可能，他们的家人就是他们保持沉默的软肋，而有这个软肋，那些幕后黑手说不得会静观其变。但是留给水淼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越往后拖，只会让凶手更从容地解决后顾之忧。

“成，我来安排，你这边出结果了直接报给我。”水淼这一个星期直接住在了解剖楼，浑然不知昼夜，一个星期的时间，水淼提交了一份名单，上面的每个人的身份都是显赫，米德强看到的时候都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这很有可能是一场狩猎游戏。黄罗杰，48岁，名下有五家公司，身价十亿，爱好探险，狩猎，多次出国参加国外的狩猎活动。经排查，黄罗杰和死者没有交集，但是他的指纹却留在了死者的保温杯上，还是血指纹……至此，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黄罗杰和本案脱不了干系，所以我要求对黄罗杰进行全面调查问讯……”

会议上，米德强对着一众白衬衫汇报当前的进度。现在这起命案直接由部里督办了，而要调查黄罗杰，知名人物，又跨省了，自然需要部里协调。

“嗯，尽快安排。”坐首位的白衬衫根本不带犹豫，直接下命令了。

“除了黄罗杰的身份确认之外，法医还排查到四个人的信息。孙尚志，孙汶翰之子……”这是一个富二代，正是那根短发的主人。

“陆浩凡，陆运之子……”又一个富二代，而这个人被揪出来，还是水淼通过一条内裤上一点痕迹测到的，微不足道的一点，但是还是没有逃脱水淼的火眼金睛。

等到名单上所有人说完，整个会场安静地不闻呼吸声。

首位的领导点燃一根烟，“我说两句，第一，没有人可以撼动法律，第二，这是华国。”

会议是保密的，所有人的手机都上缴了，到这个时候，领导要求所有人不能出会议室一步，而他自己走出会议室亲自部署，承担所有可能走漏风声的风险。

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终于等到了敲门声，传来了他们期盼的结果“所有犯罪嫌疑人都已经逮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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