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的第一次会面非常顺利，这让她在下次会面时没有感到压力。

罗氏代表的住处比包氏要简陋得多。他们没有住房子，而是在一座用厚布搭建的大亭子周围搭起了几顶帐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罗氏控制着相当多的牧场；他们和他们的部下饲养着一些具有特殊特性的牲畜。他们使用自己生产的牲畜也就不足为奇了。

罗家门口的守卫与其说是城卫，不如说是樵夫。他们的问候略显拘谨，但仍在礼节之内。凌琪被引到旁边的一顶帐篷里，等候他们的代表到来。帐篷内十分舒适，裸露的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和色彩鲜艳的靠垫，一盏悬挂在半空中的纸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希望你这次能帮上点忙，思香。”凌琪心想，一边坐下等待。

“上次的事你已经处理好了，”她的灵魂被送了回去。“如果你偏离了方向，我会提醒你的。不过，看起来只要你集中注意力，社交方面还是可以应付的。”

凌琪强忍住没对那句半吊子的恭维嗤之以鼻，但她无法否认其中的弦外之音。她还是很难避免不经意间用更随意的语气说话，于是她把注意力转向了正贵，关切地戳了戳他。

“姐姐不用担心，”他心不在焉地在她耳边低语，“真贵不会让姐姐分心的。”

离开包家花园后，真桂又开始对身边众多权贵感到不安。她也无力安抚他，尤其凌琦也同样忧心忡忡。

凌琪正沉浸在思绪中，帐篷帘子突然打开，一个身着轻甲的守卫正为一位年长许多的男子撑着帘子。在她看来，这位罗氏的代表罗杰身材瘦削。他四肢修长，体型偏瘦，肩上披着一件及踝的柔软皮袍，遮住了部分身形，也遮住了其余的衣物。罗杰五官狭长而严肃，作为一名修士，他脸上的皱纹却出奇地多，尤其是在嘴角和眼角。他剃着光头，只留着一撇长长的灰白胡须，衬托着他紧抿的嘴唇。

凌琪起身向老修士行礼，努力忽略他身上令人不安的气息。罗杰的气息如同夜幕降临，孤身一人身处密林，每一处阴影都闪烁着捕食者的目光。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罗先生，愿八仙女保佑您。”她平静地说，思香的低语让她斟酌着措辞。“感谢这次会面，也感谢有机会转达夫人的问候和祝福。”

年长的男人微微歪着头，半眯着的眼睛打量着她，目光更加锐利。“愿梦境之主的眷顾始终如一，孩子。”他咕哝着，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回应了她的鞠躬。守卫随即拉上了帐篷的帘子。“那么，你就是凌女男爵？”

司香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悦，但凌琦继续说道：“是的，罗先生。希望我的到来令您满意。”

老人不屑地挥了挥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过厚厚的地毯。“我接受夫人的意愿。问题是，你真的了解吗？”他问道，目光直直地盯着她，那眼神表明他并不买账。

凌琪犹豫了一下，才直起身子，与他对视。在一般情况下，这样会显得失礼，但遵循古老传统的家族自有其规矩。“蔡夫人认为，鉴于我与月亮的渊源，我更容易与您和您的家人产生共鸣。”

罗杰淡淡一笑，回应道：“没错，你心中藏着一位少女，肌肤上也沾染着月光的芬芳。凌夫人，你以为这就能让你高人一等吗？”

凌琪一边听着司香的低语，一边思索着如何回答。“罗大人，我并非出身于任何古老家族，但我同样敬仰那位神灵，视其为我的守护神。我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你们与其他家族之间的差异，毕竟我才刚刚开始学习皇室之道。”她开口说道，强调自己此刻并无立场。“当然，我乐于接受这方面的指导。”

年长的男人双臂交叉抱在斗篷下。“嗯，差不多了。”他咕哝着，然后盘腿坐在一个大垫子上。“任何不完全受那种僵化思维束缚的声音都是一种恩赐。以后要保持这种灵活性。”

“您看得出来哪轮明月眷顾着我，尊敬的长老，”她在司香的催促下，温和地回答道。“我不会忘记保持开放心态的价值，”说完，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再次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在耀眼的灯光下，阴影、睡眠和秘密都无处遁形。行事务必小心。”

“当然，罗先生，”她说。“谢谢您的建议。”

“无论如何，我接受夫人的谢意和问候。您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只有几件事，”凌琦说道，“首先，王家有个提议，是关于最近与云族作战中缴获的新一批牲畜。蔡夫人认为这有助于加强省内的团结，所以请您考虑一下……”

会面的其余部分进行得很快，沉默寡言的罗家代表同意考虑蔡仁祥让她提出的问题。不久，她便离开了，离开了罗家大院和那些略显古怪的居民。

她还剩下最后一项，也是最艰巨的任务。凌琪如何对待金田府的人，很可能会影响到日后与他们的关系。金田府的人当中，既有来自韩家、樊家和顾家的人，还有现任郭公的孙子。蔡仁祥曾让她设法获得与郭公会面的邀请。

她与顾家关系最为密切；她与秀兰是挚友，而且与顾泰也友好分手。此外，这位代表是秀兰的母亲，这又为她增添了一层联系。

另一方面，顾家是汉朝的藩属，这样绕过汉朝未免有些失礼。但她和韩坚关系并不亲近，所以也不确定他们是否愿意引荐她与郭家相识。

凌琪皱着眉头，思索着各种可能性。最终，她恐怕会惹恼某些人。当然，她可以直接去找郭家，但即便作为蔡家的代表，考虑到她男爵夫人的身份，这样做也未免太过大胆。

既然她的目标是见到郭家，那么去最有可能让她见到郭家的人家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这样她既可以拜见自己一位挚友的母亲，又能表达孝道，所以去顾家拜访也无可厚非。

她穿过顾家“归家”闷热的空气。这房子比包家那近乎宫殿般的住所要小一些，但却充满了异域风情。这是一栋单层建筑，完全由一头强大灵兽的骨骼和闪亮的红色鳞片打造而成。屋内每一处都散发着耀眼的灵气。

护送她的蛊卫身穿色彩艳丽的全套服饰，脸部被深红色的头巾和围巾遮住，尽管修为比她低一个境界，却似乎并不在意炎热的天气。

“他们真是把主题发挥到了极致啊。”思香一边想着，一边透过双眼望向墙上的一幅画，画中一只凤凰从荒芜的田野中腾空而起，五彩斑斓的火焰在其双翼间缓缓流淌。凌琦也深有同感。就连那华丽的地毯上也布满了波纹状的图案，让人联想起热浪和火焰。至少真贵终于感到很开心了；从建筑中散发出的气息让他几乎高兴得在神灵形态下扭动起来。

“凌夫人，我们到了。”年轻的卫兵说着，他们来到走廊尽头，面前是一扇被薄纱帷幔挡住的门。“爱夫人会在里面迎接您。”他边说边侧身让开，让她先行通过。

凌琪点了点头，稍作准备。她对顾秀兰的母亲艾小丽知之甚少，只知道她原本是天峰人，而且对容貌要求极高。

凌琪上前拉开帘子，走了进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布置华丽的客厅，与她在包府所见的并无太大差别。她并未过多地欣赏这些装饰，因为坐在客厅中央那张光洁小桌对面、姿态舒适的五境修士女子，更吸引着她的目光。

她第一反应是，秀兰的母亲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瓷娃娃。艾小丽身材娇小，甚至比她母亲还要矮，容貌优雅。她肤色苍白，却不像梅珍那样苍白得不自然，乌黑的秀发在灯光下如丝绸般闪亮。当那女人转过头来看她时，她耳垂上的红宝石耳环和发间玉饰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凌琪站在一片如镜的绿洲前，碧蓝的湖水倒映着澄澈的沙漠天空。四周，金色的沙丘绵延至无边无际。湖面绿意盎然，五彩斑斓的鱼儿在清澈的湖水中穿梭。然而，湖面却平静如镜，没有一丝涟漪。

凌琪眨了眨眼，眼前只剩下一双长睫毛下柔和的棕色眼睛。她连忙行礼，心中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自卑感，因为她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她从小被灌输的“女人应该有的样子”。公爵夫人的美貌冷峻而超凡脱俗——也正因如此，才不会让人感到威胁。凌琪知道这种想法不合常理，但实在觉得不公平。这可是个有五个女儿的女人啊！她看起来比秀兰的姐姐年纪都大不了多少！

凌琪紧紧闭上眼睛。她为什么会为这么肤浅的事情如此惊慌失措呢？

“非常抱歉，”她的主人用如钟声般轻柔的声音说道，“我刚才太失礼了。”

凌琪清了清嗓子，但并未抬头，而是努力整理思绪。“艾小姐，感谢您允许我与您会面。不过，请问您刚才谈的是什么事呢？”

“是我疏忽了，”秀兰的母亲平静地回答道，“我上次的会面有些不愉快。”沉默片刻后，她继续说道：“凌小姐，您可以抬起头来。请坐，我去叫人去泡茶。我很想和那位给我女儿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女孩谈谈。”

凌琪不太确定艾小莉的回答是否可信。她从未见过高阶修士如此失言，但她与这类人接触的经验也并不多。司香对此保持沉默，她能感觉到那灵体正在仔细观察着主人。“当然，艾夫人。顾秀兰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得知您能来探望她，我非常高兴。”说着，她挺直身子，在司香对面坐了下来。

“秀兰又找到个姑娘作伴，这倒也不错。”艾小丽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伸手拿起桌上的小玉铃轻轻摇了一下。她纤细的手几乎藏在蓬松丝绸蕾丝袖口里。“她举手投足间一直带着几分男孩子气。”

凌琪对此感到疑惑。“顾秀兰帮了我很多，让我明白了作为一位宫女该有的举止。她学得很好，”她赞许道，“我相信，等比武的压力过去之后，她一定会更加自在。”

女人透过浓密的睫毛打量了她片刻，凌琪竭力忍住不让自己在她锐利的目光下扭动。“我相信你是对的。虽然看到孩子受苦我心如刀绞，但这……是她终将克服的考验。”年长的女人说道，语气和表情都毫无波澜。“我很感激你在这件事上给予她的支持。不像有些人那样。”

凌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艾小莉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阴暗的气息，虽然只是一瞬间。“或许我这么说有些冒昧，”凌琪小心翼翼地说，“但我并不求谢。”

秀兰的母亲打量着她。“是吗？看来秀兰识人的能力并没有我之前担心的那么差。”凌琪一时不知该不该觉得这是在侮辱自己。虽然语气温和，并无责备之意，但……

“她不是冲着你来的，”思香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沮丧，“至少我觉得不是。还是说，她其实是……”

凌琪充耳不闻那灵体的低语，迎上女主人的目光，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顾秀兰有时行事鲁莽，但我认为她的判断力是可靠的。”她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固执。

“的确如此。她天生就性子急躁，真是像极了她父亲。”艾小丽宠溺地说道。“我想，严肃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她话音未落，窗帘窸窣作响，一个佣人走过来端茶。

凌琪瞥了一眼摆好东西的侍女，深深鞠了一躬，秀兰的母亲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凌琪便恭敬地退出了房间。“遵命，爱夫人。”她应道。“多谢款待。”说着，她接过那杯晶莹剔透的绿茶，茶杯烫得她手心生痒。

“请便。”年长的妇人温和地说，放下手中的杯子，让它凉一会儿。“我从秀兰那里听说了不少宗门的事情，但我肯定她有所隐瞒。告诉我，你们这些孩子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尽管修为和年龄都与她相差悬殊，凌琪还是认出了秀兰脸上那熟悉的表情，那是她打听八卦时的神情。有些方面，秀兰还是像她母亲。她毫不怀疑对面的女人并非只是为了取乐，但她也没有理由隐瞒。“嗯，有些事秀兰可能不知道，”凌琪说着，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茶水的热度让她嘴里一阵酥麻。“如果艾夫人觉得重要的话……”

她朋友的母亲勉强笑了笑。“好了好了，凌小姐，别拘束了。我们只是在消遣而已。我这儿还有一两个故事，或许您也感兴趣。”

凌琪心想，这真是不可思议，两人开始闲聊起来，即使是强大的修士，也能和凡人保持一些共同的爱好。如果艾夫人讲述的故事属实，秀兰小时候可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很难想象，骄傲自信的秀兰会在六岁时因为父亲不肯给她买一匹马，就偷偷溜进家里的马厩。不过，和比她大一两岁的男孩打架，把他们打哭，倒是更可信一些。看来，秀兰来到宗门之后，经过修炼和与母亲相处的时间，脾气已经收敛了不少。

作为回报，凌琪讲述了孙丽玲的故事，以及她和蔡仁祥之间的那场“大战”，最终，会面友好地结束了。她现在收到了郭家今晚在预选赛结束后举办的聚会的邀请。看来她总算开始掌握诀窍了。

现在，她应该把政治抛诸脑后，专注于预选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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