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能量对冲。

耀眼的白光持续了很久才渐渐衰弱散去。

待光芒消散，海水于巨大的坑洞中开始倒灌。

祁煜满身血污，但那双灿若朝霞的眼睛，却依旧亮如繁星。

而我的身影却在空中不断下坠。

原本抱着我的夏以昼早就不知道被那股巨大的能量波弹到了哪里。

祁煜原本愤怒的神情在看到我的那一瞬立马变成了惊惧。

漂亮的鱼尾上满是伤痕，可他却急急地向着我坠落的地方冲了过去……

舰队早已变成了碎片，被能量波带来的冲击所裹挟，不知道飘荡在哪片海域。

新生的利莫里亚随着这次爆炸和能量冲击再度消亡，而那些被海神所眷顾的人鱼，也不知道被暗流裹去了哪里。

当柔软的身躯落进怀里，祁煜顾不得心上人的衣衫被自己的血液染红，焦急地查看我身上的痕迹。

海洋缓慢反馈来的画面里，祁煜看到自我的身上爆发出了巨大能量。

心口处传来的光，就那么一往无前地硬刚了EVER制造的大爆炸。

祁煜的眼中愤怒加剧，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再度因为海洋失控。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随着大量失血，那些他体内残存的药剂力量也随之衰减，他总算恢复了记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钓鱼行动，又或者……该称之为，弑神！

EVER想要杀死自己，这一点，此刻的祁煜毫不怀疑。

海神的觉醒与神力的复苏，带给EVER的打击可不小，就像我所猜测的那样，EVER一定是躲入了地下，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放弃或者妥协。

那些疯子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就能得到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自己作为海神的存在，给他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超脱人类极限的可能——神明。

早在芯片诞生的时候，祁煜就隐约意识到了禁果实验的最终目的。

EVER在造“神”！

不管是那些借由“茧”转变的异化者，还是那些最终失去理智的结晶怪物，都是EVER在发现流浪体和芯核能源后的另一种尝试。

他们从未放弃过，反而在这条路上，越挫越勇。

若是从科研角度来说，或许是值得人称赞一句执着坚毅！

但不管什么研究，总归还有最起码的良知和底线。

可好似我总是他生命中的那个变数，一次次将他从原本的命运轨迹中，引向另一条歧途。

至少，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条歧路。

祁煜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抚上我惨白的脸颊，却在我的脸被染上血色后，瑟缩了一下。

那双总是被莹蓝占据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怎么这么傻……”

颤抖的指尖再次触碰上我的脸，祁煜的眼中蓄满泪水，却始终未曾落下。

遍布水雾的眸子里，映出我虚弱的影子。

过往的种种此刻在祁煜的脑海里越发清晰，在失去记忆后，我所做的一切，都让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那种连绵不绝的痛，让祁煜越发清醒。

爱是种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压根无法佐证。

偏偏他爱上了这种感觉。

此时此刻，为我而心痛的感觉……

那是一种仿佛被火焰细细密密灼烧过鱼尾的疼，是爱欲不断蔓延舌底的苦，是神明走下神坛时，脚踩荆棘的痛。

可祁煜甘之如饴，就如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从海的最深处，奔向我身边时那般。

海水在我们周围被染成了一种迤逦的红，不断向外扩散。

若是现在从海底向上看去，或许祁煜会发现，这就是他苦苦寻觅多年的色彩。

可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眼前的我重要。

祁煜笑着用海水轻轻擦去我脸上他留下的血迹。

并再次于心底印证了一个答案。

若神明心生爱意，如坠无边地狱。

那眼前的人，便是他那仿佛上瘾一般的爱欲里，唯一能够救赎他的解药。

祁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可他却希望在我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个“好人”。

他爱的人热爱这个世界，是哪怕平凡却依旧无时无刻不在发光的小太阳。

而他，自暗不见底的深海而来，一直眷恋的都是这般温暖的照亮。

“希望这一次，我们都能达成所愿。”祁煜的目光总算从我身上转向了遥远的彼方。

他受了很重的伤，而EVER也如预料中的那样，派人出来“接收”他这位虚弱的神明了。

只可惜，这一次，一直钓鱼的成了咬钩的鱼。

嘲讽的笑意不达眼底，祁煜唇边冰冷的弧度。

“第十一粒沙即将落下，接下来……就是属于艺术家的时间了。”

随着海水的寸寸回退，祁煜自信又嚣张的声音亦遥遥传去，仿若神明降下的神谕。

低头将怀中的人紧了紧，祁煜化去鱼尾，神力变为轻薄的纱衣，遮蔽他破碎却依旧不失唯美的身躯。

他抱着我，一步一步向着遥远的海平面走去。

身上的血流，自粉嫩的足底坠落深海，一滴接一滴，晕染成花。

仿佛无数怒放的嘉兰百合，于祁煜走过处，随着海波的流动，轻轻摇曳……

天光破晓，地平线遥遥有光照亮整片海域。

斑驳的潮声也随着祁煜的远去，而渐渐止息。

无数莹蓝色的光点争先恐后地自海平面上升起，似在追逐着祁煜离去的背影。

而随着时间的不断发酵，人类的高层陆陆续续开始收到消息。

海水开始退回原处，神罚……结束了？

越来越多的陆地开始露出被海水滋润过的土地，而那些活在气泡里的生物，好似做了一场关于海洋的梦。

当泡沫破开的那一瞬，算不上高智慧生物的动物们才总算如梦初醒。

脱离了海洋重力后，撒欢一般在还潮湿泥泞的陆地上奔跑了起来。

一切好似都如预言一般在进行，却又好似微妙地与预言不同。

巨大的轮盘在海底深处安静地自转，仿佛掌管预言的神明，在命运运行的无数轨迹长河上，安然地旁观。

“这一次，会不一样吗？”少女空灵的声音仿佛悄然回荡在寰宇。

只是这声音，除了我，不知道是否还会有其他的人能够聆听。

嘭咚……嘭咚……

似擂鼓声，又好像心跳落点的重音。

所谓未来，究竟是源于当下选择的因，还是命运早就定下的果？

无人知晓答案。

而世界好似就是由众多没有答案的问题所组成。

浪花洗净干戈，珊瑚深埋剑戟。

我相信，这一次，一切都会不同。

不管是选择还是命运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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