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猛士，陛下恐不能用。”文武中一人朗声道。

“谁敢惊驾？”王承恩闻言怒斥。

朱由检挥手阻止，问道：“刚才谁在说话，站出来。”

却见一人，从人群中闪出，跪拜于地，道：“小的旗手卫胡忠叩见陛下。”

“你个大胆奴才，一个小小的旗手卫，安敢妄议朝廷？诽谤陛下，此乃大不敬之罪。”朱由检身旁的首辅韩爌怒目斥责。

朱由检见此人男生女相，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杏眼含情，看着让人舒服，便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问道：“你多大了？”

“小的二十六岁。”

“读过书？”

“自幼父亲请了私塾。”

“什么出身？”

“小人世代旗手卫，自太祖爷时候就是。”

“刚才你为什么说虽有猛士，朕不能用？”

“小人不敢说。”

“你放胆直言，不管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胡忠想了想，说道：“小人听说父亲说，君主如酒樽，臣子如酒水，酒樽是方，则水方，酒樽为圆，则水为圆。此天然之理。”

“你说的有道理。”

“女真人不过是东北杂胡，人口不足百万，兵马不足十万，却屡破我大明辽东诸军，此非天时，也是人谋也。女真人自努尔哈赤起兵叛明以来，推行八旗制度，将百姓登记组织，出则为兵，战则为民，平时耕种，战时出征。所获战利品都分给有功的将士，非有军功不得为高官。女真上至大汗，下至庶民，皆擅长齐射，久经沙场。如此，民虽少，也有百万之众。反观我大明，重文轻武，天下的聪明人都皓首穷经，浑浑噩噩，专研于旧纸堆中。寻章摘句，口中虽有千言，胸中却无一策。百姓蚁附于官绅豪强，兵马却要朝廷招募，供给军饷。如此肥了官绅，贫了百姓，穷了朝廷，百姓嗷嗷待哺而无出头之日，官绅脑满肠肥蠹空国家，读书人浑浑噩噩，不知天下变化，虽有燕赵之地，却无可战之兵也。”

此言说完，满堂哗然。

文官纷纷站出来，要求将此妄议朝政的狂妄之徒，推出午门斩首。

朱由检却笑了，说道：“看到了，你这一番话，可是得罪了天下的官绅了。”

“不得罪天下的官绅，国家无法富强；不得罪天下豪强，大明无法富足。”

“好，好，好，王承恩传旨，胡忠晋百户，随侍御前。”

“陛下，这不合适吧！”百官之首，韩爌率先站出来，怎么说他也是文官之首。

“韩相，朕不是赞同胡忠的主张，只是欣赏他直言的勇气，朕要做唐太宗，怎么能杀魏征呢。”

一句话，百官安静了。

有理有据呀。你们不都是说让皇帝做圣君吗，那圣君怎么能杀直言的大臣。

不过，很快，大臣就发现不一样了。

崇祯三年四月，直隶大旱，皇帝带着金吾卫、羽林卫，骁果军、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十四万人，六卫一军，出京师，分路到直隶各地兴修水利。

这可把当地百姓稀罕死了，几辈子都没见过，皇帝带着亲兵卫给老百姓兴修水利。

随行的还有工部官员。

韩爌、施凤来则毫无意外被留守京师。

皇帝都带着人来兴修水利，而且还自带军粮，自己造大营，严禁扰民。

京师城门口，吏部尚书王永光跪拜于地，挡住朱由检的车驾。

“老尚书，朕要去救灾，你赶紧让开。”

“不让，死都不让。”王永光跪在地上，白胡子气的乱颤，“陛下自登基以来，任性妄为，擅离京师长达两年，这才有了女真入寇，京师被围。”

“哎，你个老官，我说你讲不讲理，女真入寇怎么成为朕造成的？”

“昔日隋炀帝贪图江南美色，修大运河，巡游江南，导致强盛的大隋二世而亡。汉末刘璋不听劝说，擅离成都，导致刘备鸠占鹊巢。前车之鉴，陛下三思呀！”

“朕走的不远，朕就在北直隶，旱灾太严重，朕是带着亲军去修水利，劝课农商，救灾的。”朱由检耐心劝说。

“十万大军轻动，日费万金，这是救灾还是靡费国家？”

“我说，你讲不讲理，这这些亲兵在京师就不花费了？朕不过是换个地方，而且还省去了动员民夫的钱你怎么不说？”

“总之，天子不能轻动，天子轻动社稷垂……”

“抓起来，关……关后边马车里，一起带走。”朱由检说不动了，本来想把老夫子关起来，可看这家伙年纪大了，于心不忍。

皇帝的车驾缓缓启程。

终明之世，为直隶者二：曰京师，曰南京。南京以应天府为首，统府十四，直隶州四，属州十七，县九十有七。直隶南京六部的十四府分别是：应天府、凤阳府、庐州府、淮安府、扬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镇江府、徽州府、宁国府、池州府、太平府、安庆府。

北直隶以顺天府为首，共有府八，直隶州二、属州十七、县一百一十六。直隶中央朝廷即六部的八府分别是：顺天府、永平府、保定府、河间府、真定府、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延庆州、保安州。

“陛下，这十几万大军巡察，当如何处置？怎么个章程？”朱由检的大秘书钱龙锡询问。钱龙锡掌管开封京军，周登道北边三省税改，李标南方七省税改，内阁之中，也就是剩下钱龙锡随驾了。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承包吧！”

“啥？”

“六卫一军，六卫各承包一个府，剩余的两个府，真定、河间由定虏军承包，骁果军负责朕的安全，主要工作是兴修水利，平整土地，核查人口，发放赈灾粮食，清剿盗匪等等。”

“事情很多呀！”

“废话，白拿军饷呀！得干活！”朱由检翻了翻白眼。“告诉各军，上午练兵，下午干活，晚上读书，不能耽搁。朕要定期派人抽查。”

钱龙锡直瞪眼，皇帝真狠。

北直隶大河不少，知名的有漳卫南运河、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潮白河、蓟运河、滦河等。

明朝末年，北方干旱，朝廷没钱赈灾，地方政府腐败无能，又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拒绝兴修水利，使得土地荒芜，民不聊生，堂堂天子脚下，竟然出现大批流民。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李自成攻北京的时候，几十万军队会土崩瓦解的原因。

保定府，金吾卫的辖区，根据工部的规划，金吾卫几千人，又征调了数万民工，热火朝天的修河道、兴修水利工程。

“哎，你说皇帝不在京师好好呆着，怎么会带着亲军到咱这搞什么水利。这些事，咱们地方干不了？”保定府的幕僚一身短打，跟着知府身后，抗泥土。

知府李康在前面抬的起劲，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圣天子聪明，你想想圣天子去年搞了什么？”

“嗯，平叛、南巡、恩科……”

“屁，这些都是表面，最根本的是税改。”知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北方就三个省，可是这都第二年了，我在京师户部有同年，听他说，税改在咱们直隶推行的可不顺利，这边各府的地除了皇庄，就是皇亲国戚、勋贵、内阁各位尚书的，怎么改？不好搞。咱们都知道，那皇帝能不知道，这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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