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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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旦朝会之后,便是南郊祭天,此事照例交给太子来做。
接着便是召诸胡首领问对、安抚,同样一直由太子来做,早就轻车熟路了。
就这样一直忙到二月上旬,春耕几近结束之时,邵瑾才稍稍得空,能够坐下来喘一口气。
这个时候,覆田劝农使幕府的人相继来到东宫崇德殿,以相对轻松的茶话会形式,畅谈今年的任务。
不知不觉间,覆田劝农使幕府的僚佐们地位慢慢增高,大有取代东宫属吏话语权的趋势。
但在太子面前,众人还是要收敛一些,表现出很融洽的场景。
不过在太子单独召见谢安入内的时候,这个微妙的局面已然有些维持不住。
谢安似无所觉,直接来到了书房中,却发现庾亮、宋纤二人亦在,于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暗暗调整状态。
做官、交际其实是看人下菜碟的,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交往方式,一定要明确。
若只有太子和庾亮在,那么说话大可意气飞扬一点,人家不但不会觉得你不稳重,反倒认为这是一种风骨。可太子太师宋纤在的时候,就不能如此行事了,因为宋公最是板正不过。
“安石且坐。”邵瑾让宫人给他端来酒水、果品,然后叹了口气,道:“旬日以来,四处召见诸部酋豪,烦闷不已。方才听你等在院中谈笑风生,听着甚是有趣,不妨说与孤听听。”
谢安沉默片刻,道:“臣等论及南征林邑之事。”
邵瑾点了点头,道:“其实朝中还是有不少人反对南征林邑的,你怎么看?”
“臣以为当打。”谢安回道。
“哦?”邵瑾好奇地问道:“日南、林邑交界处,本就归属不明。便是战胜了这一场,林邑能安生几年?”
“殿下,此事关窍不在值不值得,而在陛下。”谢安答道。
邵瑾脸色一正,示意他继续。
谢安心下有些痒,下意识一振衣袖,道:“如果有人能十五岁阵斩敌将,于开阳门前横刀立马。如果有人能亲冒矢石,于万军之中谈笑风生,面不改色。如果有人运筹帷幄,于野马冈下摧锋破锐。如果有人能千余里疾驰,于高平城下……”
“这样一个人,勇烈之处,罕有人及。豪迈之状,震慑人心。”
“他老了,但倔强之心,不减当年。持剑横入军中,万众欢呼,喜极而泣。功勋大将、诸胡酋豪、世家大族,见之无不束手。”
“这样一个人,殿下觉得该如何对待?”
“安石,有点放肆了。”庾亮咳嗽了一声,说道。
宋纤倒是多看了谢安几眼,似在考量。
邵瑾叹了口气,道:“其实方才宋公也是这般言语,万事只在一个哄字。”
“殿下明鉴。”谢安拱了拱手,说道。
“也罢,小阵仗罢了。”邵瑾笑道:“其实孤也是赞同打的。出兵征战,只需动用江南存粮、器械,不扰动北地。若战而胜之,交州税粮、香料、蔗糖、大木乃至南海奇珍,可继续源源不断输送进京。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财计实乃皇朝根本。只是——”
谢安看了他一眼,问道:“殿下可知何人总督大军?”
“却不知也。”邵瑾说道:“陛下尚未决定。”
谢安点了点头,又道:“殿下该争一争招讨使之职。大可坐镇河南,调发兵马。战事结束之后,更可光明正大献上有功将士名录。”
邵瑾扭头看了下宋纤,宋纤微微颔首。
见此,邵瑾大悦,又看向谢安,笑道:“有安石在,孤安枕无忧矣。今岁仍要度田,卿可不能偷懒。”
谢安行了一礼,道:“度田之际,殿下更应奖掖勤于任事之官佐,以为将来计。清出来的田亩,当多多分发于府兵余丁,以收其心。”
邵瑾闻言缓缓点头。
关键时刻,到底谁更可靠,根本无需争论。
众人随后又谈论了下今年度田的细节,及至傍晚才散。
临行之前,邵瑾起身问了一句:“安石,你觉得陛下是何等样人?”
“真英雄也。”谢安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邵瑾微微有些怅然,摆了摆手,任其自去。
第二天,邵瑾又匆匆入宫,向父亲辞行。
邵勋正在昭阳殿闲坐。
皇后庾文君在一旁做着女红,时不时看丈夫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做事,直到儿子抵达。
“梁奴,先坐下。”邵勋摆了摆手,说道。
“是。”邵瑾向父母二人行了一礼,端正地坐好。
“一连三年度田,可觉得累?”邵勋问道。
“此乃国本,并不觉得累。”邵瑾回道:“比起琐事,儿更喜欢做这些庶务。”
邵勋点了点头,道:“你这个太子当得是很舒服。”
邵瑾微微低头。
“又吓唬梁奴。”庾文君白了邵勋一眼,将女红放下。
邵勋哂笑一声,继续“拷问”儿子:“两年来,可有所悟?”
“有。”
“说来听听。”
“儿至冀州度田,士人求告之声不绝于耳。本以为他们多苦呢,遣人一察访,但见别院深深,修林茂竹,庄园产出多用不掉,便至集市发卖。”邵瑾说道:“而庄客蓬头垢面,生计艰难,甚至连婚嫁都不能自决,儿深感悯伤。”
庾文君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儿子,仿佛在说庾家的庄客没这么惨啊。
邵瑾注意到了母亲的表情,心中暗道阿娘就是生来享福的,一辈子什么波折都没有,为父亲宠爱,天底下的女人怕是个顶个都羡慕她。
有些事,没必要和母亲说了,就让她继续这么幸福下去吧。
“除此之外呢?”邵勋继续问道。
“儿在邺城与父老相谈,论及当年旧事。”邵瑾又道:“石勒于常山首创君子营,河北士人多附之。儿听闻之后,思虑良久,暗想有朝一日若再有人打进河北,士人会怎么做?”
“你觉得呢?”邵勋问道。
“知家国大义者必然有之,此辈心向朝廷,断然不会从贼。”邵瑾说道:“但作壁上观乃至助纣为虐者亦有之。贼人得其相助,粮草、器械、役徒不缺,可谓如虎添翼,剿之难也。”
邵勋唔了一声,道:“所以,士人一般是怎么想的?”
“门户私计。”邵瑾说出这四个字后,头再度微微低下。
庾文君看向儿子,微微有些惊讶。
“你今后会怎么做?”邵勋又问道。
邵瑾没有迟疑,说道:“便如父亲选用平章政事故智。”
邵勋眉毛挑了挑,没说什么。
他其实有点担心太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即原本非常信重士人,后来又万分厌恶他们,这都不可取。
士人这个集团是客观存在的,就像胡人、武夫一样。
世间万物,最怕走极端,因为完全没了转圜的空间。
梁奴不可能不知道平衡的重要性,但究竟平衡谁,那是有讲究的。
“如此,为父便放心了。”邵勋轻轻站起身,说道:“今年好好度田。抄送至你处的奏疏,要仔细览阅、批注,为父会抽查的。”
“是。”邵瑾应了一声,然后又起身行礼道:“阿爷,儿斗胆请任林邑招讨使一职。”
邵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可。发哪部禁兵、哪部府兵、哪部世兵,你自决可也。但有一条,当大军齐集交趾、日南后,你不要插手。为父准备让孙和担任招讨副使,他老于战阵,当无大碍。你可以看、可以听,但不要胡乱指挥。”
“是。”邵瑾面色红润地应下了。
“谢安此人如何?”邵勋突然问道。
“可堪大用。”
“他哪点被你看上了?”邵勋问道。
邵瑾心下已惊,以为谢安恶了父亲,但他还想挽救此人一回,于是说道:“谢安石博学多识,更有识人之明。或许因年岁尚轻,无法如仕宦多年的老吏游刃有余,但他至一处,地方上必不至于生乱,往往能统合众人,将诸般事务办成。”
邵勋不置可否。
谢安确实有统战才能,甚至这有可能是他最出色的本事。
当然,脑子也足够清楚,看得清大势,手腕灵活,不一味刚强,说实话比亮子强多了。
元规可能也就因为多年历练,庶务方面的才能胜过谢安石一筹,其他都泛泛。
性格决定命运,非常典型。
“谢安不错,大事不糊涂。”邵勋最终下达了评断,并补充道:“你可多多锤炼其处理庶务的本领,将来或有大用。”
“儿知道了。”邵瑾回道。
“你怎么看桓元子。”正当邵瑾觉得今日问对已经结束的时候,邵勋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元子熟悉案牍之事,熟练处如同积年老吏。”邵瑾想了想后,说道:“听闻他早年冲锋陷阵,脚不旋踵,亦是一员猛将。如此文武双全之辈,或可大用?”
邵勋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在如今的政治军事环境下,桓温确实已经失去了崛起的可能。
除了几个特殊的牲口——比如刘灵——之外,没有人天生想造反,桓温也只能按部就班在大梁朝打拼。
压了他这么多年,已经三十三岁的桓温,确实可以用了——这小子也是个人生赢家,还这么年轻。
“让桓元子去你幕府吧。”邵勋最后吩咐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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