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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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邵勋已经来到了绛邑西境,乘船北上。
二月下旬的汾河水势不大,但两岸的风景十分优美。
春播已经结束,但农人们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一般,根本闲不下来。
有人见不得田间滋长的杂草,时不时下到田间地头锄草,防止其争抢养分。
有人坐在庭院中,仔细修理着镰刀、锄头、连枷等农具。
翻车旁围了一堆人。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无法正常运行,必须尽快修理。
妇人仔细检查着桑树,看看有没有发芽。
树左一株右一棵,分散在各处,很少有人舍得种在农田里,全部看完一遍也挺费劲的。
老人小孩将家里的羊赶了出来,到青草地上放牧。
孩童们嬉笑玩闹过后,又捡拾起了枯枝败叶。老人则聚在一起,讨论什么时候种麻。
桑麻桑麻,除了桑还有麻,后者却是要种在田里的,选个好农时非常重要。
“嘿嗬、嘿嗬……”纤夫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汾水两岸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平缓的汾水河面上,一连十余艘船只溯流而上。
当先数艘船上,满是挎刀持弓的武人,正中一艘甲板上则站着大群官员,簇拥着当中一名穿着蓝色锦袍的壮汉。
壮汉肤色微黑,身高臂长,遥指着两岸的村落、农田,不断说着什么。
朱紫官员们时而附和,时而大笑,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过多久,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
一队队轻骑穿村过乡,远远跟着这支船队,四下搜寻着可疑之人。
农人们都收回了目光。
如果是其他地方,很多人可能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在平阳,他们可太清楚了。
年岁稍长的人都知道当年有个人叫刘聪,动不动跑到汾水边看捕鱼,一待就是好几天,有时长达月余,此处捕了去下一处,只要“口”好,他就屁颠颠地跑过去,下大雨都不回家。
中间那艘船上所载之人必是大梁天子无疑。不信看那仪仗,和当年的刘聪差不多。
这种事就别看热闹了,免得被巡骑当做刺客抓起来,理都没地方说。
不过不看热闹,不代表不会说几句闲话,尤其是在自己家里。
有白发老人说起了当年刘渊、刘聪时代的旧事,言语间颇多怀念,甚至指着家里某些上了年头的摆设,说若不是抢了这些回来,这个家还是空空荡荡呢。
此言一出,附和的人不少。
刘汉军队说是匈奴,其实更多是汉兵,只不过为匈奴效力罢了。他们数次深入并州、河南,确实抢了很多东西,改善了家中的生活。
但年轻一辈就没那么多怀念了。
他们出生的时候,刘聪都快死了,甚至已经死了,刘粲后来也很快跑到长安立国,与他们何干?
与其那般不如想着如何为今上效力,博取富贵。终日种田累也累死了!
思虑之间,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船队游移,最终只能暗叹一口气,天下安定,怕是没那个机会了。
******
二月最后一天,平阳城外马蹄阵阵,欢呼声如山呼海啸。
曾易带着本幢队主以上军官,紧紧跟在邵勋身后,来到了他所居住的村落。
天子就是好,一来平阳,首先接见的不是官吏,不是豪族,而是他们这些黄头军第一营的将士。
一个人两匹绢,按册发给,被他召见的可能还有加赏。这般好事,遇到一次都是赚的,何况不止一次!
“这便是你家了?”邵勋立在一座新盖的三进院舍前,笑吟吟地问道。
“确是臣家,陛下请入内。”曾易上前一步,恭声道。
“不急。”邵勋摆了摆手,绕着院墙转了起来。
这是一道土坯筑成的矮墙,方方正正,将整个院落围了起来。
墙外栽了一些植物,邵勋蹲下身去,仔细看了看,道:“紫苏?”
“陛下好眼力。”曾易佩服道:“绕墙栽了一些,拿来榨油。”
“以前没栽?”邵勋问道。
“往日都是麻田收获后,榨一些麻油。”
邵勋又向东走,转到拐角处后,看到了一整排桑树,粗粗数了数,大概七八株的样子。如果是种在田里,差不多要一整亩上好的农田才够栽种,而今只不过是利用零碎土地。
树下还栽了豆子、葱韭之物,利用率是相当高了。
靠墙堆放着许多木柴、枯枝,甚至还有一小堆黑乎乎的石炭。
邵勋颇感兴趣地走了过去,问道:“石炭何来?”
“自晋阳水运而来。”
“汾水全通了?”
“听说中途要转一段陆运,故炭价不低,无人愿买。臣上次买了一堆后,便再未见过那个卖炭商贾。”
“可惜了。”邵勋叹道。
一边叹,又一边向后走。
曾家宅院后方又是一片树林,长满了高大笔直的泡桐树。
邵勋看得稀奇,道:“此树何来?”
“臣买下这片地时就在。”曾易回道。
“哦?此地竟是买的。”邵勋惊讶道:“朕当年收拢尔等,徙至此地,应都分了田宅吧?”
“老宅给大女儿了。”曾易说道。
这个时候,有人在邵勋耳畔说了几句。
邵勋有些惊讶。
不是他亲生的女儿,招赘之后,还将老宅还了回去,这个曾易倒是挺有骨气,不占人一点便宜啊。
“征辽时去了没?”邵勋走到曾易身旁,打量了一番,问道。
“去了。”曾易回道:“曾驻守旅顺、襄平、木底城,惜未能建功。”
“有四十了吗?”
“有了。”
“而今解甲归田,可还习惯?”
曾易抬起头来,大胆地看着邵勋,道:“臣请为陛下上阵厮杀。”
邵勋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够了,为朕拼杀了这么多年,够了,该享福了。”
说完,又问道:“你是第一营的幢主?”
“正是。”
邵勋沉吟一番,道:“经年厮杀,又有征辽之功,该有升赏。可赐绢五十匹,平阳度支都尉空缺月余了,就由你顶上去吧。在家门口当官,谁人不羡?”
曾易一听,立刻拜倒在地。
邵勋一把将他拉起,道:“黄头军是朕在河北收拢的,看着就亲切,不赏你们,更赏何人?”
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凑到曾易耳畔,低声道:“看到你们在平阳、河东、弘农过得好,朕就放心了。用点心,三郡若有奸人,须不得留手。”
曾易心下一阵激动,刚要表态,却听邵勋大笑:“与君相戏耳。”
笑完,又脸色一正,道:“有黄头军在,平阳无忧矣。邵氏子孙,世代引尔等为臂助,尔等亦当拱卫邵氏江山。”
曾易直接拜倒在地,大声道:“陛下放心,平阳奸人若想得志,须得踏过臣的尸体才行。臣不在了,自有儿孙继之。”
邵勋满意地将他搀扶了起来。
平阳、河东、弘农三郡能稳固,数万黄头军功不可没。
他们是邵勋收拢的灾民,本一无所有,得赐田宅甚至是妻子,忠心毋庸置疑。
有他们在,地方上的匈奴遗民才翻不起大浪,士族豪强也被压制得死死的,大梁朝廷的统治意志才能在此延伸。
统治,说到底靠的是人。
邵勋在平阳逗留了七八天,遍赏黄头军第一、第二营二万将士绢帛,并提拔了包括曾易在内的十余人,尽可能安排在本地做官——暂时没位置的,着司隶校尉、平阳太守立刻调整。
征辽时战死、病殁的将士,录其子孙数十人入“义儿军”。
除此之外,在河东、平阳、弘农三郡四营黄头军家庭中,收录年十七以上者四百人入侍卫亲军。
一时间,儿郎们欢欣鼓舞,皆言天子还记得他们。
三郡豪民、酋帅见了,心情复杂无比。
这帮说河北话的外地人,真就是天子鹰犬、爪牙,专门针对他们的,晦气!
******
三月初二,夜凉如水。
时隔多年,平阳宫又迎来了它曾经的主人。
数重宫门次第紧闭,军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侍卫亲军督邵贞刚巡视完一圈,却得小校来报,有信使送来紧急军情。
他不敢怠慢,立刻着人放下吊篮,将使者吊入城中。
验明正身,并仔细检查一番木盒的密封状态后,他盘问道:“汝从何处来?”
“自西平郡而来。”信使回道。
邵贞分辨了下他脸上的表情,又问道:“所为何事?”
“二月二十五日夜,杨将军拣选桑城、河会镇兵五千,蛮獠、氐羌劲卒五千,突袭秃发鲜卑,大破之。秃发推斤率数百骑夜遁,杨将军正在追击。”
邵贞听完后,道:“且下去休息一番,吃些酒食。先别急着走,天子可能会召你入觐。”
“是。”信使回道。
邵贞拿着木盒,一路向北,很快来到了徽光殿外。
“陛下,妾要死了,求你饶过这一番……”殿内传出了女人妖媚的“求饶”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妙处便在这死活之间。”天子熟悉的声音响起,就是有些气喘。
邵贞面无表情地站在殿室外面,没发出任何动静。
做近侍官最是无奈。
天子总说若有紧急军情,无论何时都要直接来找他,可实际上呢?像眼前这种情况,天子正和靳氏姐妹在兴头上,他真没傻到直接闯进去。
好像没过多久,里面的声音慢慢停下来了。
方才像是要断气,屡次“求饶”的靳氏姐妹生龙活虎,没半点倦色,唯脸蛋潮红了一些而已。
反倒是邵勋像死猪一样躺在榻上直喘着粗气。
靳月晖起身拢了拢秀发,听到宫人禀报后,又回到榻上,和姐姐一左一右,靠在邵勋怀里,低声说着。
邵勋嗯了一声。片刻之后,披了件单衣,来到徽光殿门口,接过军报看了看,道:“让袁女正手拟诏书,就四个字‘除恶务尽’。”
邵贞立刻领命而去。
一边走,一边暗道:陛下莫不是要在平阳宫乐不思蜀,那帮刘汉宫妇们好像都被他带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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