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八千块斗战胜佛
孙悟空躲在医院墙角,看着陈峰捏着手术缴费单发抖。
八千块救命钱难倒了这条汉子。
他摸出金箍棒想变座金山,又怕吓坏凡人。
瞥见电线杆上的“地下拳赛”广告时,猴眼亮了。
当晚,擂台上出现个戴口罩的矮个子。
对手两米壮汉狞笑:“小崽子,我一拳你就得叫救护车!”
孙悟空蹲在拳绳上挠头:“俺老孙打架从不用第二招。”
裁判刚喊开始,壮汉突然自己左脚绊右脚飞出了擂台。
主办方递来现金时嘟囔:“邪门,监控里你明明没动...”
手术室灯灭时,护士递给陈峰一个纸袋:“刚有位姓孙的先生留的。”
袋里八千现金下压着张纸条:“利息按蟠桃园市价算!”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像一条冰冷的河,无声地流淌着消毒水、绝望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陈峰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泥塑,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一点点滑坐下去。他的脊梁骨仿佛再也撑不起那份为人父的沉重,弯曲出一个令人心碎的弧度。
手里那张薄薄的纸片,此刻却重逾千钧,几乎要将他单薄的指骨压断。缴费通知单。冰冷的铅字印着那个数字:捌仟圆整。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布满血丝的眼里——“三日内缴清,逾期手术顺延”。
他死死攥着那张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颤抖。
孙悟空那双能看透幽冥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陈峰蜷缩在地、无声崩溃的身影。那压抑的颤抖,那攥得死紧的缴费单,每一丝细节都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猴王那颗早已炼得水火不侵的心上。八千块!在蟠桃园里,这连一颗被虫蛀了的桃核都换不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的金色毫毛,发出沙沙的声响,另一只手本能地往耳朵后面摸去。
指尖触碰到那根冰凉坚硬、能随心变化的如意金箍棒。一个念头瞬间闪过:变!变它一座小小的金山出来!金光闪闪,晃花凡人的眼,足够陈峰交上一百次手术费!这念头带着一种齐天大圣特有的、简单粗暴的诱惑力。
可就在他要付诸行动的前一刹那,陈峰那因绝望而彻底垮塌的肩膀猛地撞进他的视野。不行!绝对不行!这汉子现在就像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再受一点点超出常理的惊吓,怕是真要断了。金山砸下来,救得了妞妞的命,却可能直接要了陈峰的魂。孙悟空龇了龇牙,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把金箍棒又用力塞回耳朵深处,金箍棒不满地嗡鸣了一下,旋即沉寂。
猴眼里的火苗烧得正旺,急切地扫视着这个充满钢铁、玻璃和刺鼻气味的凡尘角落。垃圾桶、禁止吸烟的标志、褪色的公益广告……目光掠过,毫无价值。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再次掏出金箍棒,不管不顾地变点什么东西时,视线猛地钉在了楼梯间出口旁边那根脏兮兮的方形水泥柱上。
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被人用劣质透明胶带潦草地粘在那里。纸张边缘被风吹得卷起、撕裂,像一块丑陋的疮疤。纸上印着几个张牙舞爪、仿佛要破纸而出的粗黑字体:“今夜!血与荣耀!地下拳皇争霸!挑战极限!赢取丰厚现金!!!”下面一行小字标注着地点和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现场报名!现金奖励:胜者八千元整!”
“八千元整”那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孙悟空心头的焦躁迷雾。猴眼瞬间亮得惊人,如同点燃了两簇金色的火焰!现金?打架?赢了就给?这规矩,可比天庭那些弯弯绕绕的仙律天条爽快明白多了!俺老孙打架的本事,那可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就刻在骨头里的!他兴奋地一搓手,差点原地翻个筋斗云,嘴角咧开一个绝对称不上良善的弧度。嘿,这法子好!打架赚钱,天经地义!陈峰小子,你等着!
入夜,城市的霓虹在远处喧嚣,而城西废弃的旧机械厂区却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锈蚀的铁门半掩着,里面隐约透出浑浊的光线和震耳欲聋的、混杂着劣质音响轰鸣与人群疯狂嘶吼的声浪。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汗臭、廉价啤酒的酸腐味,还有一种原始而野蛮的亢奋。
擂台的聚光灯惨白刺目,将中央一小块区域照得亮如白昼,更反衬出四周看台区域的昏暗与群魔乱舞。主持人声嘶力竭的吼叫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电流的嘶啦杂音:“……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今晚的重量级挑战者——‘铁塔’阿彪!!!”
吼声未落,一个庞大的身影分开人群,如同移动的小山般挤上了擂台。阿彪,人如其号,身高绝对超过两米,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赤裸的上身油光发亮,粗壮的脖颈上挂着一根小指粗的金链子。他嚣张地举起双臂,朝着四周昏暗的观众席展示着自己岩石般坚硬的肌肉,脸上横肉抖动,咧开大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眼神里充满了对弱者的睥睨和不加掩饰的凶戾。人群的呐喊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带着嗜血的狂热。
主持人夸张地喘了口气,似乎被阿彪的气势所慑,然后才对着话筒,用一种明显带着戏谑和怀疑的口吻喊道:“而他的对手……呃,一位神秘的……‘孙小圣’先生!”
聚光灯的光柱猛地一偏,落在了擂台入口处一个矮小、甚至有些单薄的身影上。
那人影慢悠悠地晃荡进来,一身灰扑扑的运动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脸上罩着一个画着龇牙咧嘴猴脸图案的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在强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眼神里透着一种与这狂躁环境格格不入的……平静?或者说,是百无聊赖。他走路姿势有点怪,肩膀微微耸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散漫劲儿。
“嘘——!”
“搞什么?送死吗?”
“阿彪!一拳把他屎打出来!”
失望、嘲讽、恶意的哄笑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场地。所有人都觉得这简直是一场闹剧,或者说,一场提前宣告终结的单方面屠杀。
阿彪显然也这么认为。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个子,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他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然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让擂台都似乎震动了一下。他俯视着“孙小圣”,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声音洪亮得如同打雷,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和侮辱:“喂,戴面具的小崽子!现在跪下认输滚蛋,老子还能饶你一命!不然,老子一拳下去,你下半辈子就准备躺在这医院的隔壁床上哼哼吧!救护车钱都省了!”他故意抬高了声音,引得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和口哨声。
聚光灯下,那个被称作“孙小圣”的小个子,口罩上画的猴脸图案似乎也咧开了一个嘲讽的弧度。面对阿彪泰山压顶般的威慑和台下震耳欲聋的起哄,他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歪了歪头,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眨了眨,竟透出几分……无聊?
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像只真正的猴子般,极其灵巧地原地一蹦,轻飘飘地蹲在了旁边那根绷紧的擂台围绳上!那围绳离地足有一米多高,在他脚下却稳如平地。他甚至还伸出一根手指,隔着口罩,装模作样地挠了挠自己的额角,仿佛那里真的长着痒痒的毫毛。
“呔!”一个清亮、甚至带着点顽皮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传出来,奇异地压过了场内的喧嚣,“你这傻大个儿,嗓门倒是挺大。俺老……咳咳,俺打架,从来只用一招。多了,算俺输!”
这话一出,整个地下拳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猛烈十倍的狂笑和嘘声!太狂了!太不知死活了!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戴着滑稽猴脸面具的家伙不是疯了,就是纯粹来搞笑的。
阿彪更是气得额角青筋暴跳,一张大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小杂种!找死!”他怒吼一声,巨大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如同一柄蓄势待发的攻城锤,死死锁定了绳上那个渺小的身影。
戴着猴脸面具的裁判也被这诡异的场面弄得有点发懵,但职责所在,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站在两人中间,紧张地看了看杀气腾腾的阿彪,又瞥了一眼蹲在绳上、姿态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院乘凉的“孙小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右手,然后狠狠向下一劈,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开始——!”
“始”字的尾音还在浑浊的空气里震颤,阿彪那庞大的身躯已经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带着碾压一切的狂暴气势轰然启动!粗壮的右腿狠狠蹬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整个人化作一道恐怖的肉弹,直扑绳上的目标!他钵盂般巨大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目标直指“孙小圣”戴着猴脸口罩的脑袋!台下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不忍看到下一秒那必然发生的血腥画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通——!”
一声沉重得如同麻袋摔落、又带着点滑稽水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预想中拳头击中骨肉的闷响没有出现。阿彪那狂暴前冲的庞大身躯,在距离绳上目标仅剩半臂之遥时,竟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扯了一把脚踝!他那粗壮如柱的右腿,以一种极其别扭、极其违反人体运动规律的姿势,猛地向前一滑,左脚脚踝却诡异地、精准无比地绊在了自己那只前滑的右脚脚后跟上!
时间仿佛在聚光灯下凝固了一瞬。阿彪脸上那狰狞的杀意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惊恐取代,铜铃大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他庞大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如同被伐倒的巨木,带着巨大的惯性,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扭曲的姿势,头下脚上地朝着擂台外那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狠狠栽了下去!
“轰隆!”
沉闷的撞击声让整个喧嚣的拳场瞬间死寂!阿彪小山般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四肢摊开,脸朝下,一动不动,只有那根粗大的金链子还在脖子上微微晃动。几缕灰尘在他身边袅袅升起。
擂台中央,聚光灯下,“孙小圣”依旧稳稳地蹲在围绳上。他甚至没有变换过姿势,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唯一的变化,是他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此刻弯成了两道上弦月,清晰地传递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得意和“你看我说啥来着”的促狭笑意。
整个地下拳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真空状态。震耳欲聋的喧嚣消失了,只剩下劣质音响里电流的滋滋声。所有观众,无论是前排唾沫横飞挥舞着钞票的赌徒,还是后排伸长脖子看热闹的酒客,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擂台上那个蹲在绳上的身影,又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台下死狗般趴着的“铁塔”阿彪。
这…这算什么?自己左脚绊右脚?平地摔?还摔得这么惊天动地?
荒谬!滑稽!不可思议!
足足过了好几秒钟,死寂才被一声突兀的、充满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打破。紧接着,如同冰面碎裂,整个拳场“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操!假的吧?阿彪喝多了?”
“演!绝对是演的!这他妈也太假了!”
“黑幕!退钱!退钱!”
“妈的,这‘孙小圣’会妖法吧?他刚才明明没动啊!”
“放屁!离那么近,他动没动老子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阿彪自己摔的!蠢得像头猪!”
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厂房的顶棚,愤怒、质疑、惊骇、茫然……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如同沸水般翻滚。裁判也完全懵了,他冲到擂台边,看着下面一动不动的阿彪,又看看绳上悠闲的“孙小圣”,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几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检查阿彪的情况,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摔得七荤八素的巨汉弄醒。阿彪捂着剧痛流血的鼻子,眼神涣散,似乎还没从自己把自己摔晕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嘴里只发出含糊痛苦的**,看向绳上那个身影的目光充满了见鬼般的恐惧——他刚才冲刺时,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带着倒刺的猴毛,极其刁钻地挠了一下他右脚踝最敏感的麻筋!那感觉,又痒又痛又猝不及防!可那小子明明没动啊!
“这……这……”主办方老板,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更粗金链子的秃顶男人,脸色铁青地冲上了擂台。他手里捏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眼神惊疑不定地在“孙小圣”身上扫来扫去,又死死盯着台下被扶起来、狼狈不堪还在流鼻血的阿彪。他从业十几年,见过放水的,见过打假拳的,可这种对手连碰都没碰到就自己摔出场外晕过去的,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
“兄弟,你……”秃顶老板把信封递过去,声音干涩,带着浓重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钱,八千,一分不少。”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兄弟,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后台监控我看了三遍,回放慢放都看了,你……你确实没动啊!”这诡异的结果让他心里直发毛。
“孙小圣”那双弯弯的眼睛里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无辜,又带着点狡黠。他伸出两根手指,轻松地夹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随意地揣进运动服宽大的口袋里,仿佛只是收了张传单。他跳下围绳,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落地。他凑近秃顶老板耳边,口罩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场内的喧嚣:“老板,运气好,挡不住。对吧?”他拍了拍鼓囊囊的口袋,那里面八千块现金的棱角清晰可见,“谢了!下次有这种‘好活儿’,记得再叫俺!”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变幻不定、还想再问点什么的秃顶老板,也不去看台下依旧混乱惊疑的人群和狼狈的阿彪。他双手插兜,微微耸着肩膀,像个刚刚放学赢了场弹珠游戏的孩子,脚步轻快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缝隙,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厂房后门那片更浓重的黑暗里。只留下身后一地鸡毛和无数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
夜色更深,城市像个疲惫的巨人沉入浅眠。医院走廊里,那盏象征着生命搏斗的手术灯终于“啪”地一声熄灭了,刺目的红光归于沉寂。这轻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般在陈峰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炸开。
他猛地从冰冷的塑料长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手术室大门。门后透出的光线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穿着浅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嘴角却松弛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弧度像一道救赎的光,瞬间照亮了陈峰眼中沉沉的黑暗。
“陈峰是吧?”医生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手术很顺利。瘤子完整切除了,病理切片结果也出来了,是良性的。妞妞已经送去观察室了,麻药还没过,需要一点时间恢复。放心吧,没事了。”
“良……良性?没事了?”陈峰喃喃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巨大的、失重般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虚脱的后怕同时击中了他。他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幸好及时扶住了冰冷的墙壁。积蓄了不知多久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破了堤防,汹涌而出,顺着他憔悴凹陷的脸颊肆意流淌。他用手背胡乱地抹着,却怎么也抹不干净,只能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白色牛皮纸文件袋。“陈峰先生?”护士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好奇,“刚才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说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陈峰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纵横交错的泪痕。他下意识地接过纸袋,入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纸袋很普通,没有任何标识。
“那位先生……”护士歪着头回忆了一下,补充道,“个子不算高,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眼睛挺有神的。他好像很急,放下东西说了句‘给陈峰的’,转身就走了,追都追不上。哦对了,”护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好像说自己姓孙?”
姓孙?陈峰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脑海里飞快闪过——那个在医院楼梯间附近偶尔会碰到的、眼神有点特别、走路姿势有点怪的小伙子?他总是行色匆匆,好像永远在赶时间。会是他吗?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带着满腹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心跳加速,陈峰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撕开了纸袋的封口。
里面没有信,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有厚厚一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百元钞票!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边缘锋利,在走廊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实实在在的光泽。那厚度,那分量,陈峰几乎不用数,一个无比清晰的数字瞬间跳入脑海——八千!
压在钞票最上面的,是一张从普通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初学写字,横不平竖不直,笔画张牙舞爪,透着一股子野性和满不在乎的劲儿:
“钱先用着,甭问来路,干净得很!利息嘛……嘿嘿,就按蟠桃园里那九千年一熟的大桃儿市价算!俺老……咳咳,俺记性好着呢!”
纸条最末尾,没有落款,只有一个用同样潦草笔迹画出来的简笔图案:一个圆溜溜的桃子,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勾了几片叶子。
“蟠桃园……九千年一熟的桃儿市价?”陈峰捏着这张古怪的纸条,看着那沓厚厚的救命钱,再看看那个潦草的桃子图案,整个人彻底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姓孙?怪字条?天价蟠桃利息?这神秘的好心人……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极其特殊的幽默?
可无论这纸条多么荒诞离奇,无论这送钱的方式多么匪夷所思,手中这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八千块现金,却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积压在他心头的所有冰寒和绝望。妞妞没事了!钱也有了!巨大的庆幸和感激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暂时压下了那满脑子的问号。他用力抹了把脸,将那沓钱和那张古怪的纸条紧紧攥在胸口,仿佛攥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医院后街,一条堆满杂物、鲜少有人经过的僻静小巷深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身影凭空显现,正是那个刚刚消失在地下拳场入口黑暗中的“孙小圣”。
孙悟空一把扯掉脸上那碍事的猴脸口罩,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长长地、畅快地呼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把地下拳场那浑浊的空气和刚才憋着的劲儿都吐干净。巷子口昏黄的路灯光斜斜地照进来,映亮了他那张带着得意笑容的毛脸雷公嘴。
“嘿嘿,搞定!”他得意地抓了抓耳朵后面,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又大又水灵、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桃子。这桃子饱满圆润,表皮带着一层诱人的红晕,绝非人间凡品。他张大嘴,“咔嚓”一声,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鲜甜多汁的果肉瞬间在口腔里爆开,甘美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他满足地眯起了眼,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嗯…这味儿正!比那劳什子地下拳场的味儿强一万倍!”
他一边大口啃着桃子,一边像个真正的顽猴般,手脚并用地几下就攀上了旁边一栋老居民楼外墙上锈迹斑斑的消防铁梯。动作轻盈矫捷,无声无息,几个纵跃就到了楼顶边缘。
他选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随意地蹲了下来,位置正好能远远望见医院住院部那几扇亮着灯的窗户——其中一扇,应该就是妞妞所在的观察室。嘴里啃着桃,猴眼却一眨不眨地投向那边。
没过多久,他就清晰地看到陈峰的身影从住院部大门冲了出来,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目标明确地朝着手术室的方向狂奔而去!那奔跑的姿态,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急切和一种重新被注入的力量感。虽然隔得很远,但孙悟空那双能洞察秋毫的火眼金睛,甚至能看到陈峰脸上那未干的泪痕和此刻眼中闪烁的光芒。
“嘿,跑得还挺快。”孙悟空又啃了一大口桃子,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一个混杂着得意和满足的笑容。他咂吧咂吧嘴,回味着桃子的甘甜,目光依旧追随着楼下那个狂奔的身影,仿佛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夸张的抱怨,又藏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舒畅:
“啧,为了这八千块,俺老孙打架还得装模作样只出一招……憋屈!真憋屈!想当年大闹天宫,打得那叫一个痛快!这凡间的规矩啊……”他晃了晃手里啃了一半的仙桃,桃汁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比王母娘娘的蟠桃会还麻烦!”
晚风吹过楼顶,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微尘气息。孙悟空蹲在高高的楼沿,像一尊守护城市的奇异石雕,一口仙桃,一眼人间。楼下,陈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往手术室的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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