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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风起云涌时(三)


楼船停止下沉,卡在冰霜之间动弹不得,鲛人王如临大敌,不可置信道:“你……如何能跨过禁制?”

季儒卿当它的问题幼稚可笑:“天地间本座来去自如,有何不能跨?本座纵横四海时,你不过是条池中之物。”

白衣人看见了一丝希望:“是那位在万丹宗一举夺魁的姑娘,小生那时便见她气度不凡,近看更是英姿飒爽。”

钟述眠对于白衣人的超凡记忆力见怪不怪,他对谁都有一面之缘,而这一面,便能记一辈子。

她离海水化作的鲨鱼几乎脸贴脸,能透过它张大的嘴巴数清楚里面有几颗牙齿,用手轻轻一戳,瞬间化为一滩冰块。

鲛人王从季儒卿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在她腰间的百宝袋中,那股气息强烈,敲锣少年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你把小幽怎么了?”敲锣少年问道。

“谁?”季儒卿想了想,在百宝袋中摸索后掏出一枚鲛珠,“你说这个?当然是拿来炼丹。怎么,允许你炼人丹,不允许本座用鲛珠入药?”

鲛人王闻言突然暴起:“我要你偿命!”

它将贮存在身上的人丹尽数吞下,功力瞬间暴涨,冲至合体后期。只要杀了她炼丹,别说冲破大乘期,就算是渡劫期也不在话下。

据它所知,季儒卿从封印中出来不久,修为也跌至大乘初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鲛人王周身围绕着蓝色的火焰,它们跃动着,从一星半点的火苗长成滔天烈焰,足足掩盖了半边天。

“凌霜破钧火?她老人家还真是爱倾囊相授。”季儒卿冷笑一声,提起那寒气四溢的铁剑,硬生生从无边巨焰中劈开一条路。

其实季儒卿对剑术并不精通,她自己只会几招照猫画虎的花架子,但并不妨碍她有独特见解,虽称不上传道授业,起码不误人子弟。

一般炼丹师都被当作战略资源抢夺,达到了中品六阶水平一律视为传家宝,被各大门派八抬大轿请进门,打架的事轮不到他们出手,只需在后方安心炼丹,提供保障。

唉,没想到时隔百年,她这把老骨头也有冲锋陷阵之时,早知道年轻时多学学,而不是为了偷懒跑去炼丹。就目前来看,求人不如求己,在一船老弱病残的衬托下,她的剑术算得上游刃有余了。

好歹曾经也是参与过剿灭魔尊的大战,区区一个鲛人算什么。季儒卿的剑尖燃起一团明媚的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

鲛人王瞥了一眼,认出那温暖熟悉的火光:“炽阳凝华焰?这是她的本命火,居然传给你了?”

两团火焰相互对望,气势上季儒卿的火胜了一截:“不然呢,给你吗?不过是个偷师学艺的门外汉,老婆子好心指点你两下,真把自己当她徒弟了。听好了,她的徒弟只有本座一个。”

鲛人王贪婪地注视着那团清澈透亮的火,相比之下它的凌霜破钧火显得阴冷:“我知道你们人族修士看不起我等进化而来的妖物,但那又怎样,这个世界强者为尊,而我已步入合体期,有偏见又如何?”

季儒卿对它的歪言歪语嗤之以鼻:“老婆子尽心尽力助你化形,授你修行之法。你却走歪门邪道,辱她名声。今日本座便要清理门户,以告师父在天之灵。”

世人皆说飞升即是到天上当神仙享福去了,但季儒卿在渡劫时的鬼门关走一遭,才发觉飞升远比世人口中的难,更多的是殒命。师父那天将伴她如影随形的炽阳凝华焰交付给季儒卿时,前路早已注定。

她没有任何解释,结局尽在不言中。

多说无益,战斗才是最好的交流。天色一如既往昏暗,船头甲板之上对峙着两个身影,截然不同的火焰在两人手中升腾、缠绕、吐息,各自映亮了半边天地。

季儒卿的表情和气势像是变了一个人,钟述眠之前见她总是一副懒洋洋、对万事万物提不起兴趣、从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就是秒杀的模样。

她手上的是她的心火,最能反映出她的心境,此刻她前所未有的慎重,鲛人王应该庆幸,能够得到季儒卿的认真对待。

季儒卿面容沉静如古井无波,唯有一双眼睛精光灼灼。掌中赤焰吞吐,那火色并非凡间柴火燃起的朱红,而是炽烈纯粹,近乎刺目的赤色光辉。

对面与她为敌的,是那来自深海的鲛人之王,它下半身的鱼尾化作双腿,幽深的眼眸如同冰冷刺骨的海水。

它的冰蓝色火焰无声燃烧,那火焰诡异,非但不散发热意,反而流淌出令人血液凝滞的奇寒,闪烁着不祥的征兆。

“你们人类占尽了一切好处,我们收取一些报酬又如何?”鲛人王仍恬不知耻道。

季儒卿并未言语,回应它的是骤然膨胀的赤焰,与赤焰相辅相成的是三尺青锋上那寒芒。

鲛人王身前那片冰蓝火焰猛地扩散开来,形成一面巨大的幽蓝火盾,上面覆盖着零零碎碎的冰棱,剑锋狠狠撞在蓝盾之上。

不愧是同一个师父教出的,招数大差不差,又是玩火又是玩冰的。不过就目前局势来看,季儒卿更胜一筹,冰与火本不相容的存在,在她手里却能和谐共处。而鲛人王手中的火不能称之为火,除了外形看上去像团火,但毫无温度,那刺骨的感觉,更像是团冰。

赤与蓝交织、炽热与酷寒并存,两种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火焰对撞,在船头狭小的空间里迸发出毁灭的乱流。

甲板上沉重的货箱被轻易掀飞,足足飞了有百丈高,粗壮的桅杆与船帆剧烈摇晃,最后在咔嚓一声中断裂倒塌。木屑在火焰中与冰晶的碎末混合翻飞,伴随着被炸起的冰冷海水,如同骤雨般泼洒向四方。

闪烁着金光的炽阳凝华焰狂暴,季儒卿动了杀心,招式如狂风骤雨。深邃幽蓝的凌霜破钧火如风云莫测的大海,鲛人王正有与其厮杀到底的念头。

原来这就是杀意么?钟述眠顾不上自己脚底摇摇晃晃,反倒专心致志研究起季儒卿的动作。

季儒卿身影如电,看不清虚实,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赤焰在她手中化为火凤,带着尖锐的呼啸,朝鲛人立足之处飞去。待鲛人王与照鸿纠缠时,又唤出漫天流火坠落,撕裂空气,铺天盖地飞溅。

每一道赤焰,都带着焚灭万物的决绝。

鲛人王搅动海水防住奔腾不息的流火,身形在船沿与甲板间灵活滑行,如同鬼魅。那冰蓝的火焰在它手中千变万化,先是变作蜿蜒前行寻找突破口的幽蓝巨蟒,被季儒卿斩杀后。再变作无数细密,带着蚀骨寒意的冰棱针,与流火针锋相对。

每一次蓝焰掠过,甲板上便多出一道迅速蔓延的厚厚冰层。

久战不下,鲛人王已快到极限,它抬头发现季儒卿正在嗑药,瞬间恢复状态。

“卑鄙无耻。”鲛人王身上的人丹所剩无几,对敲锣少年道:“把你的给我,只要杀了她,我们从此以后便能去陆地生活。”

敲锣少年心动了,原本犹豫不决,听完后立马给出了自己的所有人丹。

“呵,居然和一个炼丹师比谁丹药多,本座便奉陪到底。”季儒卿能边打架边炼丹,鲛人王拿什么和她斗。

“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的!”  鲛人王眼中幽光一盛,口中发出一串古老晦涩的咒言。

他高举起双臂,船身四周的海面骤然沸腾,无数道粗大的水龙卷冲天而起:  “我鲛人一族世世代代供奉着渭海,而渭海之灵庇佑着我们,将驱逐外来者!”

数十道缠绕着凌霜破钧火的庞大水龙卷,形如深海巨兽的触手,带着冻结魂魄的绝对寒意,从四面八方扑向屹立在船头不动如山的季儒卿。

都是老婆子找的麻烦,如果她不多管闲事救下这条即将命丧渔人之口的家伙,助它化形变为鲛人,教它本领,日后也不会生出事端。现在要季儒卿来善后,真是不爽啊。

“是么,杀了你们一族,渭海之灵会选择庇佑谁呢?”季儒卿体内沉寂的灵力,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在生死一线间轰然爆发,“本座还没发挥十分之一的实力,别输的太难看。”

面对大海的震怒,季儒卿引动了大地的咆哮,张狂肆意的炽阳凝华焰向下爆发,深入海底,赤色火焰掀起生命狂潮,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整艘渡海号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渗透。

在巨大的威压面前,船上众人情不自禁跪下,修为稍差一些的直接躺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

钟述眠盘腿坐在地上,怪不得人人都想站在那登峰造极之境,光是用威压使众人屈服抬头看着自己,站在万人之上这一点,想想就很过瘾。

那缠绕着凌霜破钧火的水龙卷刚一接触到这焚海的赤焰狂澜,顷刻间被那焚尽一切的霸道炽阳凝华焰彻底吞噬瓦解,最后蒸发成虚无的白气。凌霜破钧火剧烈闪烁,发出不甘的挣扎,却徒劳无功。

“我就知道……若是这凌霜破钧火有那么神乎其神,怎么可能会给我!她敢说毫无保留吗?”鲛人王将这天差地别的对局归结为老婆子的不公平。

“是你自己贪图捷径,为了一步登天学习禁术,将修士炼为人丹增长修为。凌霜破钧火更加适合你这种天生体寒的人,要是她把炽阳凝华焰给你,你早被心火烧没了。”季儒卿不和它多废话,送它早日下地狱便是。

“不、不可能!我不信。”鲛人王发出一声痛苦而惊骇的尖啸。

它引以为傲的绝技,在这焚海吞天的炽阳凝华焰面前,竟脆弱得不堪一击。那炽热无比的灵力,焚毁了它的法术,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它的经络。

致命的灼痛让它身形剧颤,操控的水龙卷彻底崩溃,它幽蓝的眼眸中第一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绝望,难道今日便是它鲛人一族的末日么?

败局已定,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它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所有进攻和防御,猛地扭身,向着船外翻腾的墨色大海一头扎去。在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刻,下半身化成了鱼尾,奋力潜逃,海上才是它的主场,季儒卿追不上来。

“照鸿,去。”季儒卿掌中灼热红光仍未熄灭,她目光转向鲛人消失的那片翻涌的海域。

方才波涛汹涌的海浪开始平息,天际的黑云散去,阳光透过缝隙洒落,正当所有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海水却开始泛红,热浪扑面而来。

怎么突然这么热?就算太阳出来了也不可能温度骤然上升,钟述眠看向海里,满目猩红。

鲛人的尸体浮现在海面上,身上带有微弱的火光。炽阳凝华焰潜入海底,将鲛人老巢烧得一干二净,带有浓郁的焦味,变成了一条条烤鱼。

最后是照鸿将鲛人王带回的,无论它逃到哪里,照鸿总是能精确锁定它的位置。

季儒卿的剑挑开它的胸膛,雪白纯净的鲛珠从它心脏处掉落,滚到季儒卿脚边,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嗯,好东西,百年鲛珠入药,可治寒疾。”那一缕凌霜破钧火顺着季儒卿的手指蜿蜒而上,与照鸿融为一体。

鲛人王的尸身化作原形,它曾经不过是池中鲤鱼,被人捞起来填饱肚子。或许上天听见了它的祈祷,或许是命不该绝,被老婆子救下。

“可是这么多鲛人……”钟述眠不敢继续看它们被煮熟前的面目狰狞。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猜猜它们化形吃了多少人?”季儒卿也无法给出准确数字。

“我没有同情它们,只是想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钟述眠道。

季儒卿看着渐渐靠近的琼泉岛:“别急,上岛再说,你们也是为了琼泉岛而来吧?”

“呃……不完全是。”钟述眠将她被敲心锣坑蒙拐骗的事说了一遍。

“看来那敲心锣的效果不怎么样,真正的敲心锣,连化神期的人也能为他所用。”季儒卿道,这等有弊无利的祸害扔了也好。

缕缕焦烟在咸腥的海风中袅袅散去,天光破晓,四周是燃烧过后的余温与寂静。渡海号不负它的名号,渡过渭海,直达琼泉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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