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只就着苏婉柔展开信纸的手，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她眸光微顿，眼神却并无任何波澜。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看向苏婉柔，眼神略有些奇怪：“你给你父皇看过了吗？”

苏婉柔并未发现皇后的奇怪之处，只眉眼弯弯的应着：“还没有呢，方才我去了太极殿，但是父皇着急要去上早朝，没见我。”

“我在母后这里用个早膳，等父皇下朝了我再去找她。”

皇后点了点头：“用早膳啊，好，本宫让嬷嬷去交代御膳房，让御膳房，给你多做些好吃的。”

苏婉柔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她将信纸收了起来，用头在皇后的脸上蹭了蹭：“还是母后对我最好了。”

皇后垂下眼，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只又低声道：“今日你要跟着你父皇去城墙上，昨夜穆景行没有来见你，今天应该也能够见到了。”

“既然要见自己的心上人，得要打扮打扮才是。”

“本宫新得了一些头面，除却形制不合适的，其他的你都可以挑一挑，选个你喜欢的，再让嬷嬷给你上个妆。”

苏落微站在窗户外，忍不住地微微眯了眯眼。

皇后的神情，和说出的话，未免有些太过诡异。

不像是相信了苏婉柔的解释，也不像是送苏婉柔去见心上人，倒像是送她去见阎王，给她最后的体面。

一直待在窗外容易引人怀疑，苏落微将破了一个洞的窗户稍稍按回去一些，便走开了。

可心里却还在想着方才皇后的反应。

不应该啊，昨日皇后对苏婉柔，不还是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样？

为何不过过了一夜，就全然变了态度？

是昨天晚上……澜帝说了什么？

但澜帝素来看不起女人，也不允许后宫参政，不像是能跟皇后说什么的样子。

更何况，事关穆景行和苏落微。

澜帝更不太可能跟皇后提。

皇后的假装算不得太高明，可偏偏一门心思都在穆景行身上的苏婉柔，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她高高兴兴地吃了早膳，又挑选好了一副粉色绒花做的头面，由着嬷嬷给她梳妆。

等一切打扮妥帖，才转头看向了皇后。

“母后，这样好看吗？”

皇后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只眯着眼打量了苏婉柔良久，才勾了勾嘴角：“好看。”

她替苏婉柔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绒花：“你父皇应当差不多要下朝了，去吧。”

苏婉柔点了点头，又宽慰着皇后：“母后放心，景行真的只是误会了。”

“只要我此番去见了景行，到时候危机就解除了。”

皇后点了点头，仍旧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嗯，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

“去吧，早去早回，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看着苏婉柔离开，皇后在原处坐了会儿，才又起身，去了佛堂。

苏落微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几乎是立马地，就跟了过去。

佛堂里，皇后正在念诵经文，只是面上眉头紧蹙，看起来模样有些痛楚。

苏落微假装打扫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正要离开，脚步却骤然一顿。

她虽然不信神佛，可因为在司幽国的时候，司幽国太后信佛，曾让她抄过许多经书。

她之前只听皇后念经，这才发现，她念的是《地藏经》。

《地藏经》通常用于，超度亡魂，忏悔业障。

苏落微眯了眯眼，皇后今日对苏婉柔的态度就明显有些奇怪，如今刚刚将苏婉柔送走，却就跑到佛堂来念这超度亡魂的经文，实在是让她不得不多想。

皇后这样做，要超度的是谁？

是苏婉柔？

她觉得，苏婉柔今日会死？所以提前给她超度超度？

她觉得苏婉柔今天会死……

如果将今日皇后的所有异常，放在这样的前提下，倒也有了解释。

因为她觉得苏婉柔今天要死，所以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苏婉柔。

所以才会给苏婉柔做格外丰盛的早膳，给她准备漂亮的衣裳和头面。

这分明，就是在和苏婉柔做最后的诀别。

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她仔细想了想，皇后今日对苏婉柔的异常，皆是在苏婉柔告诉皇后，她昨日给穆景行写了书信送出去，想要见穆景行一面开始。

在看了穆景行给苏婉柔的回信之后，她的神情模样，以及对苏婉柔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苏落微想了想，假意离开了佛堂外，随后绕到了佛堂后。

佛堂里，皇后已经念完了一遍地藏经，响起了说话的声音，开口的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娘娘今日怎么突然想起念这经了？这经……可不怎么吉利。”

皇后垂下眼，却并没有回答嬷嬷的问题，只道：“本宫安排在黎川身边的死士，此番应该也跟着黎川去了边关吧？现在，应该在黎川身边的吧？”

“是。”嬷嬷低声应着。

皇后颔首：“在就好。”

“传信给那几个死士，让他们其中专门给黎川训练的替身，立马易容成黎川的模样。”

“如果穆景行今日要带着黎川去城墙下，便让死士代替他去。”

“而后，想方设法，直接将黎川带离军营。”

“不用问黎川的意见，敲晕带走就是。”

嬷嬷瞪大了眼：“带到哪儿？带回宫吗？”

“不。”皇后垂下眼，眸光暗沉沉一片：“穆景行反了，这皇城的守卫，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不知道过多久，穆景行就能攻入这宫中，若是将黎川带回了宫，到时候若是皇城沦陷，陛下逃命的时候，未必能够顾得上本宫与黎川。”

嬷嬷瞪大了眼，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娘娘说什么？谁反了？”

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实在是不小，担心隔墙有耳，嬷嬷连忙又将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可先前二公主不是还说了吗？穆景行是误会了，他以为我们被苏落微给控制了，是来救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啊。”

“怎么会……反了呢？”

可皇后却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沉思了片刻，近乎喃喃自语道：“带黎川去哪儿呢？”

她咬了咬唇：“去司幽国吧。”

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带黎川去司幽国，带他去找苏落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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