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怡定定看了他良久，忽的笑了，“那便多谢淮之了。”

不过一句再平凡不过的夸赞，却让他心潮澎湃，再也克制不住。

“娇娇。”他喉结微滚，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几位施主久等。”是小和尚的声音。

“无碍。”温初怡缓缓开口，她偏过头去的时候，正好撞进无尘的眼眸之中。

赤红色的僧袍浸在夜色中，他脸色苍白，凹陷的颧骨突出，唯有那双眸子燃着幽火，像是想把她的长裙烧出窟窿。

“温……施主。”沙哑的声音响起。

温初怡微微颔首，神色淡然，“无尘大师，我今日前来是来寻慧心方丈的，劳烦大师行个方便。”

“温施主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此事？”他眼眸深处透出执拗的光。

“劳烦大师行个方便。”她脸色不变，语气微冷。

温淮之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眸色幽深。

沉默良久，最终无尘还是微微颔首，“施主随我来。”

他终究还是无法拒绝温初怡的任何要求。

温初怡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檀木珠子缠在他的腕骨上，整个人瘦的可怕。

她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此处倒比他的院落大上不少。

屋内亮着昏暗的烛光。

“师傅。”

屋内响起一阵轻咳声，“无尘，这么晚了，寻为师有何事？”

“有一位施主想见师傅。”

“时候不早了，请施主明日再来。”

温初怡冷笑一声，“不知慧心方丈可还记得幽州？”

良久，慧心方丈的声音再次传来，“罢了，施主进来吧，无尘候在门口。”

无尘皱眉，虽然不解，却还是应下了，他向来不会忤逆师傅。

温初怡走了过去，温淮之却抢先一步打开了木门，待她进去，他再次转身关门，这次两人对上视线。

无尘瞧清楚了他眸中的讥讽和深深的恶意。

这人他知晓，温初怡的那个哥哥温淮之，同时也是朝中大员，可此时他怎的做起了小厮伙计，无尘皱眉，觉着有些奇怪。

可紧闭的房门遮掩住了他的探究。

慧心大师此时正拿着经书，“赢家后人？”

温初怡挑眉，“你是如何得知？”她走上前去，“或者你知道我根本就没死？”

他长叹一口气，“当日之事并不是我的本意，先帝一直是个清正君主，只是在这件事儿上犯了轴。”

“告知先帝此事的时候，我并不知赢家会因此覆灭，先帝知晓赢家有个女儿逃脱，一直在寻你，只是未曾寻到，我猜到有朝一日你会来寻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温初怡喉间溢出破碎的笑声，下唇被她咬出血痕，“不是你的本意？先帝是个清正君主？所以我赢家就该死是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些为赢家说话的幽州百姓就该死是吗？”

她欺身上前，语气冷的惊人，“你枉为方丈，不知平日你在护国寺为来人祈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日幽州城外被血浸满的河水？”

慧心大师闭上了眼，“可你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原本属于赢家的上京城，三十年内，江山将会再次易主。”

“为何易主？”温初怡睫上的泪珠将落未落，“是因你们害了我赢家满门，若是我的父母，胞弟，舅姑还在，我如今还是身处幽州，是一无忧无虑的官家女儿，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

慧心大师长叹一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

“所以呢？他们就白死了是吗？是吗？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白死了！”温初怡声音高了几分，逼问道。

他垂下了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温初怡冷笑，转头对上温淮之的视线，后者微微颔首。

……

吱吖一声，大门打开。

无尘站在门口，方才他们并未避讳，他听了个七七八八，他的视线落在温淮之手上滴着血的匕首上，瞳孔微缩。

温初怡向前一步，他这才瞧清楚她身后的慧心方丈。

他袈裟领口处的血珠顺着落下，他的手上此时还攥着佛珠，他的身后，是他信奉了一生的佛。

佛像在昏黄的烛光下好似在嘲讽他的无能。

无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死死攥住了她的衣袖，“为何？”

温初怡冷笑，并未看他，“你我不是第一日相识，你该知晓的，我并非良善之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是方丈，也不能例外。”

温淮之将刀刃擦拭干净，随手将沾满血迹的手帕扔下，快步上前挡在两人之间，“别碰她。”他的眸中没有任何温度，似乎在警告他。

温初怡不再理会他，施施然离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院中的时候，无尘终于跪倒在了血泊之中低声呜咽。

放在四溅的鲜血不由让温淮之觉着有些热血沸腾。

他开口问道，“娇娇，还有什么事儿要我做？还有什么人要我杀？”

温初怡顿住，却并未回头，“你调的私盐案是我所为，我要你高抬贵手，我这有一份官员名单，你将他们抓了，这便是你建功立业的阶梯，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淮之有些诧异，此次贩卖私盐之人声势浩大，不仅如此，还是有组织的，整整两个月他们什么都没有查到，他没想到这幕后操纵之人，竟是他的心上人。

“好。”只此一句，旁的他什么都没问。

温初怡微微颔首，只觉得一阵头疼，她身形一晃，温淮之便连忙上前将她搀住，“怎么了？”

“许是染了风寒。”

温淮之神色严肃，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往护国寺外走去，“白石，驾马车回府。”

“是。”

几人匆匆上了马车，匆匆朝着山下去。

温初怡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在床榻上躺了大半个月却还不见好，病如山倒，哪怕是宫中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

“小姐，四小姐来了。”还不等豆蔻说完，一个身影便匆匆跑了进来。

李清欢喘着粗气，脸色十分难看，匆匆道，“大姐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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